紅袖和沈妙歌正要開口說話,大姐兒已經回道:“恕民女大膽,出家之心已定,還請公公上複皇後娘娘!”說完話,大姐兒已經掏出一小片竹片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縷青絲已經落地!


    看著那縷頭發,沈家所有的婦人,除了紅袖之外全部伏地落淚:自古之禮,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是不能自己傷害的。


    沈老侯爺雙眼通紅,輕喝道:“皇後娘娘懿旨麵前,如何能如此失體統?都給我肅容!”


    紅袖沒有掉淚,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一縷頭發,還可以再生的;當然,她也知道了女兒的心思:寧為玉碎、不會瓦全!


    如果皇室再逼下去,大姐兒就是一死也不會答應再嫁:隻有這樣,才能免沈家之禍,同時也全了她答應福官的話——可謂是孝義兩全。


    隻是紅袖不能看著女兒如此,這一縷頭發同樣讓她心如刀絞;大姐兒早已經料到了,所以才會收起一小片的竹片,以她自幼練功的身手,斷自己的頭發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也不會被皇室怪罪沈家不敬:接旨之時,居然暗懷凶器。


    大姐兒是個古人,自裏到外地地道道的古人,雖然有紅袖的影響,但是骨子裏她同母親還是有著極大的不同:她接受的是這個時代的教育。這一縷頭發對於大姐兒來說,意味著什麽紅袖很明白,所以她心痛。


    紅袖呆看著那縷頭發片刻,沈家眾人都已經忍不住了淚水,隻是院子裏是鴉雀無聲。


    沈妙歌緊緊咬著自己的唇,才沒有跳起來把這個太監打一頓:不是他一催再催,女兒如何會斷發明誌?!


    太監現在也愣,他是真得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現在,要如何收場?


    再逼沈家接旨是不可能的:再逼下去,沈家這一輩兒的大姑娘很有可能抹了脖子——到時皇帝會夷了他的九族給沈家大姐兒陪葬!


    就算是現在,他回到宮裏也不好交待:皇帝是要讓沈家接旨,但是他卻弄得沈家大姐兒斷發;差事沒有辦好,自然是脫不了懲罰的;並且大姐兒如此一來,皇帝與皇後的臉上不好看,天下臣民會如何看待他們?所以,他這個來下旨的太監,一定會成為皇後的替罪羊。


    沈妙歌和紅袖都緊緊握著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高高的鼓起:他們已經忍到了極限。


    大姐兒揚起頭來,直直的盯著太監:“煩請公公代為向皇後上複民女之願。”


    沈老侯爺再次開口,他看著太監道:“公公,您還有什麽話要說嗎?”他頭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太監就是上再傻也知道,沈家眾人的怒火已經到了邊緣,他哪裏還敢再厲聲說話,收起了皇後的旨意,他輕輕的彎了彎腰:“老侯爺和眾位請起,灑家這就回去上複皇後。”


    他的臉是苦的,不能不苦啊;因為他知道這一次回宮,下一次再來沈家之時,便不會是他來了:他的傷再輕也下不得床。


    太監是一刻也不敢久留,更不要說討什麽賞銀,立時出府轉身上馬而去: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剛剛居然逼沈家人的接旨。


    他們家不接便不接吧,不接自己回宮複命,大不了來回多跑幾趟,至少自己能留下頭吃飯,能保住雙腿走路;眼下回到宮中,他還真不知道會如何。


    太監前腿剛走,後腿太夫人一把抱住了大姐兒:“我的兒,你這是何苦?”便撫著大姐兒的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夫人也過來拉大姐兒的手,手裏握著大姐兒的斷發,眼淚是怎麽也止不住:她隻有這麽一個嫡親的孫女啊,居然被逼得到如此地步,何止是氣,對皇家她生出了一分的恨意來。


    老侯爺自地上起來之後,看著大姐兒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他的確是心痛的,非常的心痛。


    沈侯爺和沈妙歌起來之後,上前扶起了沈太夫人和沈夫人,雖然勸了兩句,但他們父子一樣是氣恨難平。


    紅袖扶著太夫人,看向了老侯爺:“隻怕……”


    老侯爺搖頭:“已經到了魚死網破之時,就算是委屈求全,也不過是多一個月的功夫——還要搭上我們沈家的幾代人的名聲;大姐兒,很好。”他看了一眼大姐兒,沒有再說下去。


    大姐兒隻是哄著太夫人和沈夫人,心神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倒讓紅袖很欣慰,女兒長大懂事,總是件好事兒。


    沈家眾人回到了屋裏,人人看到大姐兒的頭發都轉開了眼睛,實在是不忍看的。


    沈夫人親自給大姐兒梳頭,雖然能把斷掉頭發的地方掩起來,但是卻怎麽也和原來不一樣了。


    紅袖看看大姐兒:“太夫人、夫人莫要傷心,我想大姐兒就是要以此來向朝廷抗爭;皇帝和皇後,就算是再生氣,也不能再來逼我們家了。”


    而且,皇帝的如意算盤也被破壞了:朝中上下的人隻會對大姐兒這個小姑娘十分的欽佩,但是對皇帝和皇後,心中多少都會生出幾分不以為然來——逼的大姐兒斷發,如果對方不是皇家,怕是被萬人唾棄了。


    宮中,皇帝果然是在生氣,皇後的臉色也大變;隻是他們夫妻都端正的坐著,沒有誰起來走動或是喝罵。


    過了片刻之後,皇帝陰沉沉的開口:“來人,把這狗奴才綁了帶到沈家,讓他去請罪!”就如太監所擔心的那樣,他成為了替罪羊。


    沈家當然不會對他如何,但是皇帝一定不會饒了他。


    太監再到沈家之時,不管是沈老太爺、還是大姐兒,無一人為難於他;並且一家人再三的向新來下旨的太監道:“煩請公公上複皇後,臣等多有不敬,還請皇後娘娘降罪。”


    那太監上前親手扶起了老侯爺來:“都是這個奴才不會辦差,硬把皇後娘娘的美意弄成這個樣子,皇後娘娘十分的不安;”說到這裏他看向大姐兒:“姑娘不要緊吧?”


    大姐兒對著皇宮叩頭:“民女無事,讓皇後娘娘煩心是民女的錯;民女知道皇後娘娘的好意,隻是民女已經身許佛門,還請公公代為上複,替民女請罪。”


    皇帝和皇後就算是再生氣,也不能降罪於沈家;此次下旨賜婚之事,便如此不了了之了。


    對沈家來說,此事算是過去了,皇帝就算是要對付沈家,也隻能另想他法,不能再把主意打到大姐兒的身上;但是對於皇帝來說,事情並沒有過去。


    因為朝中的禦史等一些正直的大臣聽聞此事,都遞了折子上去,都是為大姐兒說話的人;皇後為此,隻能向皇帝請罪自罰,才平息了此事。


    而皇後自罰之後,後宮之中便又起了波瀾:各宮的妃子哪個會錯失這種良機?隻是無奈皇帝的心情極為不好,所以對於各宮妃子並沒有假以顏色。


    其中自有那手段高的,皇後不過自罰在宮中悔過半個月,便有宮妃有了身孕:當然是在皇後自罰結束半月之後才被禦醫診出來的;皇後的頭,更疼了,因為皇帝的的確確是對那宮妃很好,很有些動了情意的樣子。


    原本皇帝可從來沒有在宮妃身上用過多少心思:原來他被太後壓製著,也不敢放鬆心神,隻能和皇後夫妻二人同舟共濟;現在嘛,他沒有那麽多的顧忌,自然是要好好的享一享美人福了。


    沈家自皇後自罰之後又清靜了下來,隻是在皇後自罰之後的十天夜裏,沈家來了幾個夜訪之人。


    沈妙歌和紅袖因為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曆,並沒有太過驚訝;隻是看到廉親王時,還是小小的激動了一下。


    不管怎麽說,能親眼看到活生生的廉親王,可比聽說他還活著更有真實感。


    廉親王的臉上並沒有笑意,他是為了大姐兒的事情而來;看到沈妙歌和紅袖時,他輕輕的一歎長躬到底:“因我而累你們府上一家人,並且累得大姐兒如此,實在是……”


    沈妙歌急忙扶起了他來:“王爺,我們本就不是外人,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說到大姐兒;”他頓了頓道:“我有個好女兒,你有個好兒媳。”


    他說得十分肯定,隻是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紅:如果對方不是皇帝,他早就把那人暴打一頓了;到現在,他也難消心頭的一口氣。


    廉親王點頭:“大姐兒,是個好孩子;”他看著沈妙歌和紅袖:“但是我的兒媳婦,當然不能讓人如此欺負!”


    沈妙歌握了握拳,紅袖輕輕的扯了他一下:“王爺,那是皇帝。”她隻是在提醒廉親王,也是在暗示廉親王。


    就算沈家不會再保皇帝,卻也不會謀反:謀反,不是過日子;沈家的人,現在和紅袖的想法差不多,隻是想好好的尋一塊樂土過日子。


    廉親王輕輕的笑了,笑得有些邪:“這麽多年了,舞霞公主自兒子死後一直身體不好,此事她的兄長可是一直不知道的。”


    他並不想謀反:謀反多累?他隻是喜歡看戲罷了。


    沈妙歌和紅袖對視一眼,雖然很想點頭,他們夫妻對皇帝是沒有半絲好感;但是想到邊關的將士,想到天朝的無辜百姓,他們輕輕一歎。


    廉親王微笑著搖頭:“我也是天朝之民,當然不希望我堂堂天朝淪落到外族手中;舞霞的父親已經死了,她的兄長並不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所以他也隻能讓皇帝頭痛而已,不會引來戰爭。”他微笑起來,其實很不好看,讓人總會把他和壞人聯係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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