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空間內,吳皓和袁清清定立原地,與當頭的盤龍對視著,如同兩座腐朽千年的石雕。


    在達到築基以後,他們許久都已經沒有這種戰栗感了。然而在這龍麵前,他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身如螻蟻般的威壓。


    在看到這龍的一刻,就像是激發了一種刻在骨血裏的本能,使人無意識地雙膝發軟。如果不是他們一開始就躺在地上,此時恐怕已經跪下了。


    但即便如此,他們的醒來也顯然吸引了這龍的注意。就看那磨盤大的龍眼徐徐轉來,就像是在看路邊的螞蟻一般,輕飄飄地,掃了他們一眼。


    隻在與那龍目光相接的一瞬間,他們便覺到瀚海般的巨壓衝入了識海,隻是這一眼,就像是要把他們靈魂都擊碎似的。


    這不僅僅是碾壓性的實力差距,更可怕的是那股與生俱來的帝威。


    這威勢下,不僅身體被壓迫得無法動彈,連意識都似乎無法運轉。哪怕是曾經那妖王蠃魚,在祂麵前似乎也隻是不起眼的細鱗。


    因為祂才是真正的大帝、真正的百鱗之長,是本應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祖龍!


    哪怕並不清楚這龍的身份,吳袁二人此時也已如泥雕木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後,他們才在一陣洪鍾般的嚴聲中醒了過來。


    “區區築基小士,也敢竊走蓬萊仙藥?”


    祖龍並沒有開口,但卻像是有聲音直接自識海中響起,震得大腦都隱隱作痛。


    仙藥?什麽仙藥?


    他們注視著這巨大的金龍影,張口想問,但在那種壓迫下,他們連吐個字都很難。


    即使他們能說話,在這種存在麵前,也根本就沒有一點發問的膽量。


    就像是草民覲見帝王,隻許應聲,哪敢質疑?


    “朕在此坐守華夏千年,而今居然有人敢動這根基。這等罪行禍害整個華夏,挫骨揚灰也不足以贖清。”


    祖龍的聲音仍在繼續。發聲的時候祂並未直視他們,大約是眼前這兩個小卒根本不足以入祂的眼罷。


    “若朕全盛之時,必定令爾等灰飛煙滅以見告天下。但眼下,便予你們一個大赦,令你們作為重煉仙藥的引子罷。”


    重煉仙藥?


    他想起了方才薑玲的分析:這個煉鼎就是大陣的陣眼,作用是吸取外來的魂魄心氣,將其煉化為一種特殊的丹藥,而外麵的環繞安城的大陣正是為此而準備。


    再根據這龍所說的“若朕全盛之時”,說明它現在並不處於全盛,否則的話,以祂的威勢,也不該被禁錮在這青銅鼎空間內。


    難不成,這鼎所煉的仙藥,就是為祂而準備?


    緊張之下,吳皓隻覺大腦嗡嗡如蜂鳴,各種線索亂成一團。


    但他強逼著自己清醒,這時候他必須得想清楚眼下的情況。


    按祖龍所說,祂在此鎮守華夏千年...沒了這仙藥,便是禍害了華夏...這兩者間有什麽聯係...


    雖然並未看到那書簡,但他高中時也學過秦始皇求取長生不老藥的傳說。這仙藥難不成就是那傳說中的續命藥?


    續祖龍的命,又和鎮守華夏有什麽關係...


    不等他想出什麽,就聽祖龍張口長吟,吟聲如風傳遍整片鼎內空間,難以言喻的龍威甚至透鼎而出,擴散在整個陵墓之中。


    而此時的地麵上,分布在始皇陵周圍的考古人員忽然齊齊站起身來,盡顯緊張之意。


    “檢測到異常靈力反應!”一名異常局人員喊道,“這個波動...是魍象!”


    周邊的保護人員隨他的話音圍攏而去,提起大鏟和種種工具,在出現反應的地域一陣急挖,挖下幾米,就見一個巴掌大的灰湫湫泥影正在鏟上蠕動——不正是他們見慣的、憑陵墓死氣而生的魍象?


    “根據儀器顯示,剛才這附近突然出現了許多靈力反應,強度都不大,但是數量不少,應該有十幾個。”那掌握儀器的人說。


    “基本可以確定了,前一陣城內魍象的源頭,就是在始皇陵這裏。也確實隻有這等數量的死氣,才能養出如此數量的小妖。”


    另一人思索道:“但是...這原本該棲居在始皇陵內的墓妖,怎麽就突然跑到城裏了呢?”


    一群人因他的話都沉思開來。半晌,才有一個黑臉漢子突然開口。


    “雖然有點離譜...但這樣子,突然讓我想起了我老家那大山裏頭。”


    那漢子道:“你們進山打過野獸不?有的時候,那山裏的老虎豹子一嚎,周邊那些小動物聽了,都嚇得撒丫子地往出跑啊!以前家裏老人就和我說,一旦瞅見有小東西成群結隊地往出跑,不要想,趕緊跟著他們走——因為這種時候,多半是他們聽見了豺狼虎豹的叫聲,急著逃命呢。”


    一群人被這話說得一陣怔,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個類比:“你意思是,這些魍象,也是因為察覺到了什麽比它們更強大的氣息,這才會被嚇得一股腦全往城裏跑?”


    “這情況忒邪門,我也不敢說。”那漢子搖搖頭,卻又轉頭看向後方的陵墓道,“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墓裏頭,又有什麽東西在叫...”


    ......


    同一時刻,青銅空間內。


    像是瞬間擦亮了什麽火苗,吳皓心裏一顫,亂哄哄的腦子裏像是瞬間閃現出了一根線,將所有的碎片串了起來。


    祖龍並非全盛,又強行留在此地鎮守,哪怕再強橫的存在,千年過去也避不開元氣損失。


    而放祂在此鎮守的人顯然也早已想到這點,早早地便為其準備好了續命手段——這便是那由人魂魄所煉製的“仙藥”。


    如果剛才他看見那書簡,他便會有更深一步的理解:祖龍早被始皇捉拿住、身魂分離用於製造長城。離了始皇,祂本體沒有了靈力供應,想要繼續發揮鎮守作用,便隻能依靠外力續命。


    但仙藥也總有用完的一日,鎮守之事卻不可懈怠。為此,始皇還留下後手——即是那環繞安城的大陣。


    一旦預留的仙藥耗盡,外界陣法便開始運作,匯集外界魂魄心力,持續供應祖龍所需。


    他的心中從來都隻有華夏。為了達成最終目的,他並不介意犧牲半城人的性命。


    ——隻不過,原本這個過程不該發生地如此之早,但十幾天前,蘇羽竹一行人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到底是信息不足,薑玲方才的推論還是錯了一點:這收集魂魄心氣、煉製仙藥的過程,的確是由於蘇羽竹一眾才開始,但卻並不是因為什麽鼎蓋,而是因為...他們偷走了本屬於這裏的“東西”。


    雖然並不知道具體過程、也不知道他們是應用了何等手段,才能從祖龍這等存在的眼皮子底下動土。但按照時間點,應當正是這一群人盜走了安置在始皇陵的“仙藥”,這才引得祖龍自沉睡中蘇醒、後備手段提前激發。


    祖龍蘇醒,帝王一吟,眾妖驚逃。


    而後,便是之前安城中所發生的一切。


    ......


    如此龐雜的細節,吳皓實際並不能完全理順。但有一點,他還是想明白了的。


    外界的那個待啟動的噬魂大陣,正是為祖龍所準備,外界人的魂魄都是為祂而準備。


    如果韓江塵或者蘇羽竹在這裏,就會察覺到這片青銅空間中濃鬱的魂魄心氣——這正是自外界收集而來的材料,是演出的序幕。很快,正戲就要上場了。


    而現在,他和袁清清就掉到了這祖龍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好像還被當成了罪魁禍首!


    爭辯是不可能的,以現在雙方的實力差距,別說伸冤,祖龍恐怕連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他們。


    而且就算給了,又能怎樣?這個王朝曾經獻祭全國修士用以對抗大劫,現在也絕不吝嗇去再抽幹一批人,而他們當然也在這“一批人”的範疇之內,無論是否清白都得死,無非是早晚的問題。


    他們來這說是要破壞陣眼,結果到頭來,反倒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不僅是他和袁清清,外麵薑玲韓江塵解天揚三個人、還有半個安城市的人,都得跟著死。


    原本他們最大的底氣,就是有學校在背後支持,無論走到哪都有學校給兜著底,但這次連求援手段都已經不能用了。


    這時候,他卻突然有些想念肖遊宇——如果他在這的話,這時候肯定就能想出什麽破局的奇招吧?


    ...似乎也不行。如果那人這次真跟著來了,早在剛才全體禁法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廢掉了。


    而且,他們和眼前這祖龍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已經完全不可能靠計謀彌補的程度。


    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吳皓坐在那,一時間感覺頭都要想破,但越是思考,越能體會到更深的絕望。


    如果說之前進饕餮墓福地的那次,他感覺到的還是一種實力欠缺的不甘;那現在,在祖龍的麵前,他能感覺到的隻有最深處的無力。


    無論他們說什麽、做什麽,在這種存在前都不值得一提。自己所做,甚至都沒法入對方的眼。


    現在他們想活下來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拿出一份仙藥的替代品——但他們從哪找替代?


    就在他想得頭腦冒煙的時候,卻聽旁邊的袁清清忽然嘴唇翕動,吐出一字。


    “等…”


    她喃喃著,好像是竭力想說些什麽。但在那威壓下,想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很難。


    祖龍同樣並未在意她的話,甚至都像是懶得朝這邊看來一眼似的,那龍口依舊大張,持續發威。


    就在這樣的威勢當中,袁清清拚力吐納一口氣,調起全身靈力,繼而奮力一掙,居然硬生生地與祖龍的壓力對抗!


    這可是千年帝王的壓迫,她居然要硬抗?


    連旁邊的吳皓都不由得變了眼色,張口想問,但發不出聲。


    她這一掙相當用力,應該是用了吃奶的勁,口鼻間都溢出了血絲。


    但在這之後,她深深吸入幾口氣,仰視著那盤踞頂上的祖龍,居然斷斷續續地講出了話來。


    “等等…”她艱難地喘著氣說,“我…可以...給你…煉仙藥…”


    像是空氣的流動停滯了一刻。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空間的氣壓似乎瞬間變低了。


    隻因為當頭的祖龍聽罷,垂下了那雙巨眼,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自他們進來開始,這是祖龍第一次正眼看他們。準確地說,是正眼看袁清清。


    “仙藥?”那雙龍眼依舊看不出情緒,“區區築基小卒,會知道如何煉製長生不老仙藥?”


    在它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袁清清隻覺身周壓力驟減,似乎是祖龍有意地收回了威勢,給予了她說話的機會。


    她暗下大喘幾口,既是為了調息,也是為了平複劇烈的心跳。


    她也不傻,經過方才的一番交談,她也想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現在,己方五人、連帶外麵的安城人都處於命懸一線的境地。想要救他們,就得拿出仙藥的替代品——如果說誰能做到這點,那也隻有她了。


    那“長生不老”的仙藥,她並不確定是什麽。


    但現在,她手上還有著一張或許能作替代的丹方——花念安給予她的,那“起死回生”的丹方。


    雖然那方代價深重、還不一定有用,且她也隻是知道方法,沒有真正實驗過,但這是眼下唯一破局的可能了。


    “是,我知道。”袁清清注視著上方的祖龍道,“而且,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煉出來。”


    在旁聽著的吳皓被她這話驚了一驚。哪怕是身臨絕境要靠計突破,袁清清也不像是那種能編出謊話的人——難道說,她真知道什麽仙藥丹方?學校什麽時候教了這種東西?


    但就算真有丹方,這地方能用的素材也隻有青銅和水銀,她要拿什麽煉?


    不知怎的,吳皓忽然有了種心髒顫栗的感覺。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他覺察到有什麽不詳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他竭力仰頭看向上方的祖龍:聽到這話後,那雙龍眼中似乎閃過了些微的異樣,但也隻是閃過而已。


    “一介築基,就想煉出仙藥?”祖龍的聲音低沉,“你想要什麽底材?”


    “什麽都不用,不需要任何額外的素材。”袁清清搖頭,“這仙藥的藥引,隻需要人的精血。”


    她說到這咬了一下嘴唇,這才鼓足勇氣,猛地抬起臉來。


    “我會…用我自己的血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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