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時後,安城異常局總部。


    窗外的暴雨依舊在洗刷著樓群,窗內辦公室中以李守真為首的一群人相對而立,陷入沉思。


    “剛才昆侖大學方發來消息,關於始皇陵疑似噬魂陣眼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不用通知,我們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席間的一個人黑著臉回答,“...整個安城市,不,整個華國乃至整個世界,很快都要知道了。”


    昆侖大學總在做超出人們意料的事情,這次也一樣。


    環城噬魂大陣的猜想被印證了,而那所學校也果真說到做到,一舉摧毀了環城大陣的陣眼,使安城市千萬條人命免於被抽魂的下場。


    唯一的一個小問題就是...因為這個,始皇陵塌了。


    還不是一般考古學意義的化學破壞,而是物理性質的摧毀。


    當考古人員急匆匆地衝入那座陵園的時候,留給他們的隻有一片廢墟。原本埋藏陵宮的山包完全消失——字麵意義上地,一座山塌掉了。


    消息傳來,整個部門都幾乎抖了三抖。


    此前的仙運會已經讓他們對那些學生的實力有了充分的認知,再怎麽離譜,這種破壞力也不是他們能造成的。


    也就是說…是那所學校的老師接手了這件事。


    那座陵墓裏到底有什麽東西?連五個精英級別的築基修者都無法應對麽?


    饒是想破頭,他們也無法知其一二,然而窗外靈力亂流導致的暴雨已經足夠說明這其中的可怕。


    不過現在,還有更需要注意的問題…


    門口傳來吱呀聲,手抱文件夾的人推門進入房間,胸口的標牌上有著文物局的標誌。


    “王專員,到了啊。”


    席間有人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秦始皇陵毀了?!”這位兩鬢斑白的文物局專員抖著聲音問:“這…那裏麵的文物…後續的搶救性開發…”


    “後續工作都已經在布置了。不過正如您所知道的那樣,那座陵墓已經發生了地質學意義上的垮塌,能搶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誰也無法保證。”


    王專家扶住椅子,像是在竭力支撐著自己不至於跌倒:“這…到底是誰…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人緘默。


    他們能明白這位文物局專員的心情:在考古界,秦始皇陵塌了,這影響力就好比華國內故宮塌了,問題已經不是簡單的經濟損失能描述,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載入史冊的事件。


    而外界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這事件是如何發生的。


    一群人坐在桌邊,大眼瞪小眼,各自掂量。


    不過沒掂量多久,門就再度被推開了。幾個專員進入室內,身後拖著一個大箱子。


    “這是昆侖大學方剛剛送來的東西。”


    箱子打開,裏麵露出的東西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這是…”


    箱子裏是一摞摞的絲帛和竹簡,都加持了特殊的保護性術法,看起來仿佛嶄新,即使放在有氧環境下也不會被破壞。


    王專員一步跨到那箱子前,直著眼睛看了半晌,而後幾乎是低呼道:“這是小篆文字…這個署名是…韓非子?!這難道是?!”


    “正如您所說的那樣。”那名進來的員工道,“這是‘百家遺書’,秦始皇陵出土。昆侖大學方表示,要將這些全部捐獻給文物局。”


    一言既出,全場寂靜。


    這些東西中不包含什麽功法也沒有什麽秘籍,但隻要學過點曆史的,都不會不知道它們的價值,或者該說這根本就是無價之寶。


    哪怕放到國家博物館,這都能算是鎮館級別的存在,每拿出一頁,都足以讓現今的語文曆史課本重寫。這消息如果放出去,整個曆史學界和漢語言文學界都會為之瘋狂。


    這種級別的寶貝,昆侖大學方居然真的從中找到了,還全部捐了出來?


    “除了這些之外,剛才大學方還順便發來了一條消息。他們對這次作為的不妥致歉。在始皇陵相關的問題上,他們表示後續會專門派人與我們聯係,告知事情全部來龍去脈,並將搶救出的所有曆史文物捐獻給國家。”


    “這箱‘百家遺書’隻是第一批,後續還會有其它的東西送來,讓文物局注意查收——值得一說的,這次消息的署名不是昆侖大學,而是一個姓魏的人。”


    那人說完,看向麵前的王專員,後者盯著那箱子一臉呆滯,似乎還沒從這巨大的轉折中緩過神來。


    由於開發手段的不足,這些東西原本至少還需要二百年才能真正問世,但現在因為昆侖大學而早產了,也就意味著曆史學界邁出了提前二百年的一步。


    哪怕和修仙沒有關係,這禮物也實在太貴重了。也就是昆侖大學中沒有考古專業,否則單憑這一箱子就能把學術貢獻度拉滿。


    室內的其它人亦麵麵相覷。剛才得到消息的時候,還有人對那所學校造成的影響頗有成見,認為這是一次示警,要求學校給個說法之類的,但現在這一箱文物直接就把他們的嘴給堵上了。


    本來此番行為就已經算是拯救了安城市,對方還主動放下身段承認自己的不妥之處,甚至還送來了這麽一份厚禮,那還能說啥?


    給你一箱國寶,別嗶嗶。


    “...好,知道了。那今天先到這,各位先去工作吧。無論是這次靈力亂流導致的異常天氣、還是對皇陵垮塌的處理,都還有很多要做的。”


    “當然,在昆侖大學的問題上,後續的交談工作也會繼續進行,盡力將帶來的影響往正麵方向引導,這個就交給我們負責吧。”


    李守真說著,轉向一邊的王專員:“至於文物局,就先把重點放在對陵園的搶救上,看看能不能再從中救出些什麽,如果有問題第一時間聯係...你看如何?”


    “啊...這個...沒問題。”


    王專員便回答著,眼睛還被吸在那隻箱子上,眨也不眨。半晌,才低聲自言自語般起來。


    “那學校裏...都是些什麽人啊...”


    他喃喃著,看向窗外玉山方向。


    “這書...到底是誰找到的...”


    ……


    ……


    韓江塵慢慢睜開眼,視野中是木製的天花板。


    一股幽幽的淡香彌漫在空氣裏,聞著似乎像是學校醫務室的味道。


    ...所以,自己這是被帶回學校了?


    他試著想爬起身,剛一抬手,胸口便猛地傳來錐心剜骨的劇痛,像是肋骨全部斷掉、斷骨又插入了內髒裏那樣,稍稍一動就痛得他痙攣,險些再度暈過去。


    “喂,你別亂動!”


    焦急的聲音從旁傳來。他渾身動彈不得,隻能轉眼看去,用了足足幾秒鍾才消去眼前的重影,這才看清眼下狀況。


    他躺在學校醫務室的床鋪上,蓋著被單,胸口那個被長刀砍出來的巨大創口已經初步長好,纏著帶血的布條。一個人正坐在旁邊,手裏拿著盛有愈傷粉的藥碟。


    是薑玲。


    見他醒轉,她神色立刻就如臨大敵。他剛才就悶哼了一聲,卻搞的她像是聽見了防空警報似的,整個人一下就慌了。


    “沒事吧?是哪疼?還有哪裏傷到?”


    薑玲開口就是一串連問,邊說邊手忙腳亂抓旁邊的藥碟:“你先忍忍,先用這個試…啊不行不行,這個藥效應該不適用了,先得找龍血草,你別動啊,先等我…”


    她話說得慌慌張張,轉頭找藥的動作也匆匆忙忙,好像稍微慢一點他就要斷氣似的,表情都快急哭了。


    大概丹道的東西她還是沒學透,這一番找藥找得堪稱手足無措。真難想象她有一天也會這麽笨手笨腳的,那樣子看得韓江塵竟然有點想笑,可惜他現在一笑就得牽到胸前那個大傷口,實在不敢動。


    她好像總有辦法把他逗笑,盡管這種時候她自己往往不覺得好笑。


    他突然安下心來。雖然渾身上下確實還痛的要死,但他居然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


    不過除開這些,他還是記著眼下最要緊的一個問題:“這是怎麽回事?”


    “咱們差點就全滅在福地裏了,幸虧老師們及時趕到打退了那些人,把我們帶回了學校裏。”


    “你被那個金兵砍了一刀,回來的時候脈搏都快沒了,多虧有花老師親自上手給你穩住主脈,你才撿回一條命。”


    “但因為陰屬靈力的侵蝕,傷口沒那麽快好,還得靠靜養。自那以後,你就一直昏睡到現在,快三天了。”


    薑玲解釋著,邊說邊給他換新藥。除了胸前那個差點要命的刀傷以外,他臂上背上也都全是創口,和平日練劍留下的傷疤混在一起,新傷疊舊傷,密密麻麻。


    “才大一啊,怎麽就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薑玲摸著他身上的傷,禁不住就嘮叨起來:“你是把自己當什麽了啊?明知道是找死還上去接刀,就覺得自己命這麽不值錢嗎?覺得沒人管你死活是嗎?做不到的還硬逞強,以後你再這樣,我…”


    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劈頭蓋臉地就把他一頓訓。但無論她怎麽吵,怎麽罵,怎麽威脅,韓江塵都隻是默默地躺在那看著她,一言不發。


    被那對漆黑幽深的眼睛望著,薑玲不知道怎麽的就又泄了氣,也不忍心再說他了,隻能收了聲,扁著嘴在那給他擦藥,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弄疼了。


    就好像對著自家闖禍的狗,拖鞋都抓在手裏了,但最後還是打不下去。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一躺一坐地相對著沉默。她不知道韓江塵在想什麽,但她自己心裏卻被一個念頭占滿了。


    ——像她這種人,居然也有誰真舍得豁出命來擋在她麵前?


    這種情景她已經許久未見了,上一個這麽做的人早已經死了。


    真的還有人會舍命來保護她,她對此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薑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接著手上的工作。半晌過去,卻是韓江塵突然開口問道:“之前遇到的那個人呢?”


    他指的是蘇羽竹。


    “他啊…”薑玲回過神,眼一轉,“給抓走了。”


    “...什麽?”韓江塵一愣。


    “字麵意義啊,出了皇陵以後,就交給警察帶走了。”


    薑玲道:“畢竟是盜墓欸,還牽扯進這麽大一樁超凡事件裏,要按正常程序,判刑都有可能,也就是看著那家夥還是個未成年,又沒有直接涉及案件,估計教育幾天就能放出來吧。”


    韓江塵嗯了一聲,再度沉默下來看著天花板,神情居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


    他還記得,蘇羽竹說過,他們兩個是“同類”。


    有生以來,他頭一回聽到“同類”這個說法,他沒法不去想蘇羽竹所說的那個“靈人”的含義。


    “放心,咱們之後肯定還要去找他的。”


    薑玲一下就理解了他的神色,接著道:“按照現在已知的情況,觸發始皇陵異變的另有其人,那個蘇羽竹隻是個意外被牽扯進來的事外者。”


    “現在真凶不知所蹤,隻有他身上才可能有那些黑手的線索,到時候肯定得再去盤問盤問他,從他身上套情報出來,包括你想知道的靈人的事情,也在要了解的範疇之內,見麵的機會還多的是。”


    “…但是!這都是後話了!這半個月內,你可別想再跑,給我好好呆在這養好了傷再想別的。”


    薑玲話鋒猛然一轉,抱臂於胸,惡狠狠地道:“反正我的修煉在哪都能做,這段時間我就在這盯死你了。別忘了我有禦心術,你要是敢隨便出去瞎跑,我捆也把你給捆回來!”


    她惡狠狠地威脅完,像是總算吐了口惡氣似的,捧著那隻木碟走到一邊,就準備再換新藥過來。


    這一起身,韓江塵才發現她走路的時候有些一瘸一拐,應當是之前弓弩留下的撕裂傷。


    她自己傷的也不輕,還沒好全,就先跑來守著他了。


    “你先去休息吧。”韓江塵開口。


    “這叫什麽話?現在是暑假欸,校內啥事都沒有,在哪不是休息?這裏還清淨點呢。”


    “那其他人呢?”


    “……”


    他發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因為這話剛出口,薑玲剛舒展的神色又顯出了黯然。


    “其他人啊…”


    ……


    ……


    幾牆之隔的丹房內,柔和的白光與清麗的花香正交織著。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長桌,雙目緊閉的袁清清躺在上麵,身體漂浮空中。魏澤與花念安分別站在她兩側,麵色沉鬱。


    白光收斂,在四周的花瓣亦片片落下,化作道道細光融入她胸口之內,她的身體慢慢落回桌上,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紅潤,呼吸再度變得平穩。


    在兩位老師的共同作法下,這時候她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乍看上去已經是完全恢複。


    但若是細看,便會發現——在她原本烏黑亮麗的長發當中,已經夾進了一撮一撮的蒼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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