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後,是一片天井一般寬闊的圓形空間,足有四五個足球場大小。場地中間,是一顆巨大的青銅樹,樹上閃爍著光芒,將這個空間照耀的無比璀璨。


    青銅樹一直向上延伸,看不到頭。四周是如同深井一般垂直的石壁,石壁上依稀鑲嵌著發著瑩瑩光芒的寶石。


    方報被眼前的巨大青銅樹鎮住了,如同那天觀看流星雨一般,瞬間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站在樹下,方報感覺自己就如同是參天巨樹下的一顆小草。


    小心翼翼的向著青銅巨樹走了幾分鍾,方報才來到樹下。走近後,方報才發現青銅樹的根部並不是單獨的一根樹幹,而是由相同粗細的六根樹幹組成。每根樹幹上麵,都纏繞浮雕著不同的景象。


    六根樹幹如同六股繩,從不同的方向擰著勁盤在一起,最終形成一根粗大的樹幹,然後向上生長。在樹下罩起一片空間,如同一個巨大的牢籠。牢籠的地麵上,是一個看似深不見底的水池,水池看上去應該是一眼溫泉,氤氳的水汽不斷蒸騰。水池正中立著一座四五米高的石塔,塔身雕刻的很精致,浮雕著的花草、人物、動物、景觀密密麻麻。


    “淩業!”方報一眼就看見塔身上浮著的淩業,內心忍不住驚呼起來。淩業似乎也有了感應,竟在塔身上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恍惚間,方報似乎看見無數隻手牢牢的抓著想要奮力掙脫的淩業,一雙夢境中見過的滿是哀怨的眼神死死盯著方報。


    從清影殞身的那一刻,沒有人再見過淩業,也沒有人想過淩業的去處。如此珍貴的法器,並非不被重視,而是大家都想當然的認為是被方報收拾起來了。淩業作為清影的貼身法器,由方報保管是理所當然的事,沒人會過問也沒人敢去過問。


    而方報在經曆失去清影的痛苦時根本沒心思考慮這些,事後也想當然的認為淩業肯定是被一起出戰的龍行天或者哪個妖修收拾起來交給師父了,所以根本就沒人問起過淩業的下落。


    現在在這裏見到淩業,方報徹底被震驚了,心神一亂,脫離了陰神出遊的狀態。


    睜開眼,方報依然端坐在帳篷內,臉上已經是淚雨滂沱。多少個日夜,內心的思念如同洪水,衝撞著方報破碎的內心。再見淩業的那一眼,方報的思緒又回到那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他叫淩業,是師父傳給我的,每次你挨打都是他替的你。隻可惜天道守正,這器靈雖成,卻不能顯形,否則我讓他修成一個大美女,嗬嗬。”回想起初見清影時的情景,清影托著淩業在手,微笑的樣子如在眼前。


    “方報,吃早飯了。”帳篷外的一聲呼喊,將方報的思緒拉回現實。顧不上再想太多,草草的擦了把臉,方報彎腰鑽出了帳篷。


    “現在物資不那麽緊缺了,你可以不用借口辟穀省糧食了,吃一點吧。”陸教授看著方報,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方報也懶得解釋,端起一碗粥,就著牛肉幹和罐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辟穀了好幾天,食物放進嘴裏的感覺真好。


    “你們吃著,我說一下今天的安排。劉鬆隊長和易北方有傷,就在帳篷裏休養,老坎負責照顧。劉家俊、李念山和方報組成後備隊準備接應,其他人作為先鋒隊先下去。”


    陸教授說完,自顧自低頭吃著飯。其他人似乎也習慣這樣的安排,很默契的沒人提出異議。


    “我申請加入先鋒隊!”方報不合時宜的開口了。


    “說說理由。”似乎已經料到方報會是這樣的反應,所有人頭都沒抬,隻有邱掌櫃一邊吃飯一邊淡定的回道。


    想著地下深處的淩業,方報內心有些焦急。他不知道那個一直引領著他的白色影子是不是淩業的器靈,但他有感覺淩業想要方報把她帶出去。他明白,自己不下去就沒辦法弄清為什麽淩業會在這裏,更不可能帶淩業回去。


    “我懂道法,下麵有不幹淨的東西我能應付。”


    “我們是正規的科學考察隊伍,不要在我的隊伍裏宣揚這些。這條理由不成立。”邱掌櫃語氣平和,聽不出是喜是怒。


    “我有功夫,遇到危險可以保護你們。我還能辟穀,不吃不喝。”方報急了。


    “張雷,跟他比劃比劃,誰贏了誰下去。”陸教授饒有興致的插話到。


    “算了,少林功夫打不過五雷決,但是方報打不過張雷。”邱掌櫃一邊收拾吃完的餐具,一邊說道。


    “下去後聽從指揮,別忘了保密紀律。”


    可能是自己表現出來要下去的意願太強烈,也或許是邱掌櫃想賣師叔的一個麵子。不管是因為什麽,方報的目的總算達到了。


    “是!”方報興奮的答道。


    陰暗的墓道內,七個人小心翼翼的前行。人手一把的探照燈一樣的狼眼手電,在這裏卻隻能照出去七八米遠,光線似乎都被什麽東西吸收了。


    張雷全副武裝,端著槍走在最前麵,邱掌櫃和老鬼一左一右緊緊跟在後麵。在他們後麵五六米遠的,是陸教授和秦浩。羅教授和方報則落在最後麵負責殿後。


    雖然方報曾經陰神出遊走過這條路,但是現在置身於此,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受想行識,陰神唯一沒有的就是受,也就是對周圍環境的感受。


    甬道內感覺很舒適,沒有外麵空氣中的幹燥和悶熱。雖然周圍一片漆黑,但是沒有任何的壓抑感。


    三四公裏的路程,幾個人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終於到了那扇刻著銘文的青銅門前。


    “昆侖、混沌。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總算找到你了。”羅教授撫摸著青銅門上的銘文,自言自語道。


    “老羅,有什麽問題嗎?”邱掌櫃關切的問到。


    “零五幺七就是這裏,沒錯了,但願能有新的收獲。”羅教授顯的很興奮。


    青銅門沒有鎖,也沒有機關,張雷一個人奮力一推,大門就無聲的打開了。一股有些陰寒的空氣撲麵而來,眾人皆是感覺一陣恍惚,仿佛進入了一個新的時空。


    邁進青銅門,手電的光亮一下子變回正常,忽然的亮光讓幾個人的眼睛有點不適應,等適應過來,又被兩邊的壁畫震撼了。


    手電光照在壁畫上,似乎壁畫上的一切都活了過來,栩栩如生。綿延十幾公裏的壁畫,或靈動,或鬼魅,或猙獰,或安靜。六個人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全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壁畫緩緩前進。


    十幾裏的路程,幾人像是經曆了一場大夢,不知道世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麽走過來的。到了關卡的時候,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紛紛癱坐在地上。


    “太邪門了,這壁畫像是把我的魂都吸進去了,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場夢。”陸教授喘著粗氣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人生如夢,這一路走來,我似乎又重新經曆了一番。”羅教授似乎還在回味。


    “我好像回到了戰場上,又看到了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一個個都活了過來,看著我笑,一腳一腳的把我踢下陣地,轉過頭,他們又衝進了硝煙中不見了。”張雷似乎還沉浸在悲傷之中,言語裏帶著哽咽。


    “其實也沒什麽神奇的,就是壁畫的水平很高,又利用甬道裏的地形,加之光影的變換,有點類似催眠的過程。”秦浩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給大家解惑。


    “沒那麽簡單,如果是催眠,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可是這壁畫的內容你們應該都記得吧。從一開始的人物,到後麵的植物,似乎在影射什麽。”羅教授提出不同的見解。


    “這叫三生石,就是要幫著你回憶此生所見所為。”老鬼淡淡的說道。


    “出發吧,後麵的路還長著呢。”


    邱掌櫃站起身,張雷擦了擦眼睛,一馬當先端著槍邁進了城關。


    “羅教授,這老鬼什麽來頭啊?”方報故意壓低聲音,邊走邊忍不住好奇問到。


    “知道湘西趕屍嗎?”


    “老鬼是趕屍匠?”方報有些震驚。湘西趕屍,神秘而恐怖。具體是什麽原理,流傳著不少說法,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從羅教授口裏講出來,一下把方報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老鬼不是趕屍匠,而是被趕屍匠趕過的趕頭。”


    “趕頭?什麽是趕頭?”方報懵住了。


    “據說湘西趕屍有三個分支,一支是巫蠱,一支是解運,還有一支是借魂。巫蠱就是煉製蠱蟲,結合巫術趕屍,類似於螞蟻搬青蟲。解運就是把屍體分解,由活人背著到目的地,然後再縫合一體。借魂,則是尋找趕頭,趕出一魂一魄封進屍體裏,讓屍體行走。這一魂一魄極其難得,叫做飄魂。依靠借魂趕屍的趕屍匠,瓢魂越多越厲害。趕頭比一般人多出一魂一魄,多動易怒,就是類似現在常說的多動症患者。”


    “老鬼在解放前出生,多動易怒,十歲不到就打死了人。幸好遇到他師父幫其趕出了一魂一魄,還沒學成趕屍,就被邱掌櫃收編了。”


    “等等,趕屍、魂魄,這些不是說是封建迷信嗎?邱掌櫃不是不讓提嗎?你們也信這個?”方報意識到這可是科學考察隊啊,自己提個不幹淨的東西都被邱掌櫃給懟回來了,怎麽羅教授還能說這些。


    “你提出來叫封建迷信,我們提出來叫科學研究,懂嗎?”老鬼走在前麵,扯著嗓子喊道。把方報嚇了一跳,這麽遠他也能聽見,耳力真好。


    “還有啊,我不是被收編的,我是主動加入的。”老鬼補充道。


    地下暗河,石橋前。所有人停住腳步,站成一排,看著這座造型古樸的石橋。


    “秦浩,不是是號稱小百科嗎?說說。”羅教授看著石橋說道。


    “據《水經注》記載,西晉太康三年,河南洛陽東麵就有一座名為“旅人橋”的石拱橋,這是見於記載的最早的石拱橋。而現存最早的石拱橋,則是河北省趙縣城南的安濟橋,也就是大家熟知的趙州橋。建於隋大業年間,是著名匠師李春建造。橋長64.40米,跨徑37.02米,是當今世界上跨徑最大、建造最早的單孔敞肩型石拱橋。因橋兩端肩部各有二個小孔,不是實的,故稱敞肩型,這是世界造橋史的一個創造。”秦浩不愧小百科的稱呼,張口就來。


    “眼前這座石橋,與趙州橋極似,但是時間要比旅人橋還要早,具體世間說不清,石材也很特殊,我看不出什麽材料。”


    “是隕石。”陸教授激動的插話道。一邊說著,一邊率先登上石橋查看起來。


    “老羅,你們開工吧。張雷過橋警戒,其他人先休息一下。方報過來,聊兩句。”邱掌櫃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


    秦浩放下背上沉重的背包,快速而小心的拿出裏麵的裝備,一會工夫,就組裝好一套照明係統,將整個石橋照的通亮。陸教授和羅教授開始對石橋進行測量,秦浩則拿出相機,給石橋拍照。


    方報看著他們專業的樣子,知道自己也幫不上忙,走到邱掌櫃旁邊,也學者邱掌櫃的樣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


    “到了這裏,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邱掌櫃看著石橋上忙碌的幾個人,淡淡的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支科考隊並不存在,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也不存在。你的出現,是個異數,卻又印證了一些東西。或許,我們能從不存在中找到一點存在。”邱掌櫃的一開口,說的玄之又玄,聽在方報的耳朵裏,震驚大於糊塗,糊塗大於蒙圈,蒙圈大於恐懼,恐懼約等於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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