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一道溫潤沉靜的嗓音響在耳邊。


    熟悉而堅定。


    阮星晚還沒有開口,就覺得自己被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摟在了懷中,擠過了瘋狂的人群。


    直到上了一輛奢華而寬敞的邁巴赫,阮星晚才得以看清來人的容顏。


    斜飛入鬢的俊美,英挺板直的鼻梁,深邃如墨的雙眸,精雕細琢般的完美輪廓。


    又是她親愛的未婚夫。


    嗯,真優秀。簡直從頭發絲到鞋麵都在閃閃發光。


    反之,再看看後視鏡中映射出自己的樣子——


    披頭散發,頭發上甚至掛了一絲青菜葉子還有爛果皮,外套的扣子被扯壞了幾個,衣服也是皺巴巴的,鞋子還也沾滿了群眾砸的雞蛋液。


    總之,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阮星晚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不敢妄想高攀顧長州,不過作為一個姑娘家,也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麵啊。


    她低下頭,臉色羞囧不已,低聲道:“你怎麽會來?”


    顧長州當然不可能跟她說是助理看到了熱搜,他知道後就撂下幾百人的會議飛奔過來的。


    他以手作拳,抵在唇邊輕輕咳了咳,低聲道:“剛好上班經過。”


    說罷,他拿起了紙巾,就要替阮星晚擦臉。


    然而,羞囧交加的阮星晚怎麽好意思讓謫仙般的未婚夫先生做這種事情?


    她本來就已經覺得夠羞了好不好?


    所以顧長州的手剛剛落在了阮星晚的臉上,她就像觸電似的挪開了頭,連聲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清理就可以了。麻煩你送我回家吧。”


    拜托,她才不要在未婚夫先生的車上擦雞蛋液和爛菜葉,這不會弄得人家車上一股子怪味嗎?


    未婚夫先生這樣的高冷之花應該會對她留下心裏陰影吧?


    阮星晚心裏頭絕望地想著。


    顧長州不知道阮星晚此時此刻困窘的腦補,不過他伸出的手是瞬間就僵在了原地。


    好幾秒後,他才極為不自然地將手收了回來。


    他平日素來冷淡,此時也看不出臉上的喜怒,隻聽得他言簡意賅地命令司機:“開車,阮家。”


    車子很快發動,一路上,兩個人各自深思,並沒有半句話的交流。


    阮星晚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被砸得變黃的小白鞋,臉如火燒,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而顧長州則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隻是深邃的眼底眸色漸濃,仿佛花不開的墨。


    阮星晚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半長,才聽的司機恭敬的聲音:“顧總,阮小姐,到阮家了。”


    說著,他解開了安全帶,似乎要下車給阮星晚開門。


    阮星晚急忙喊道:“不麻煩了,我自己下車就好了。”


    說罷,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打開了車門,然後捂著臉,一路跑回了顧家。


    連再見都忘記跟顧長州說了。


    顧長州深沉的眸光頓在阮星晚落荒而逃的背影上,直到看著她進了阮家,甚至關上了門,這才神色疏冷地收回了眸光。


    “回公司吧。”他沉聲吩咐道。


    司機緩緩調轉了車頭,往顧氏開去。


    而車後座的顧長州緊緊抿著薄唇,手心裏還捏著剛才想要替阮星晚擦臉的紙巾。


    這紙巾已經皺成了一團,直到回到了顧氏門口,顧長州才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將它扔進了垃圾桶中。


    回到辦公室,黎特助正要開口抱怨,就收到了顧長州一記冷冷的眼刀。


    “去查查圍堵星晚的那家人是怎麽回事。”顧長州命令道。


    黎特助:“現在嗎?”


    顧長州白了他一眼:“馬上。”


    阮星晚自然不知道這事兒,她火急火燎地回到了阮家,就直奔浴室。


    身上這臭雞蛋爛菜葉的味兒她自己都實在是受不了!


    看著被自己脫掉在一邊,屬於顧長州的外套,阮星晚的臉色越發的精彩紛呈。


    這衣服也被砸了不少臭雞蛋,要不要洗幹淨還給他呢?


    如果不還,顧長州會不會多想?


    如果還了,顧長州會不會嫌棄?


    大難臨頭的緊要關頭,阮星晚竟然在為一件外套糾結煩惱。


    算了,還是先洗幹淨吧,到時候再看看——


    阮星晚下定了決心。


    等她洗好澡從樓上下來,客廳已經站滿了人。


    尤其以渾身爛菜葉的阮宏生和江清月最為引人注目。


    見阮星晚居然已經回了家,還洗得幹幹淨淨的,江清月委屈得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星晚,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剛才和舅舅還在那邊找了你好久,以為你被人家踩扁了呢!”


    江清月委屈死了,聲音都帶著哭腔。


    阮老太見了江清月這副狼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逃難了呢!


    她心疼不已地看著江清月,道:“不是去上班嗎?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這是被人家搶劫了嗎?”


    阮宏生憤憤地瞪了阮星晚一眼,眼底都要噴出火來了。


    他活到這麽幾十歲,還從來沒有試過這麽丟臉的!


    “還不是這個孽女害的!”阮宏生咬牙切齒道。


    柳小雅已經拿了濕毛巾過來替阮宏生擦臉,柔聲道:“宏生,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阮宏生擦了擦臉,又將糊得不行的眼鏡摘了下來也擦了擦,這才指著阮星晚道:“還不是她做的好事,劉嫂死了,她的家屬鬧上門來了,說是她打死的劉嫂,還請了記者,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是說我們阮氏為富不仁的新聞,恐怕今天的股價都要震蕩了。”


    柳小雅驚恐地捂住了嘴巴,一臉震驚道:“劉嫂死了?不是說隻是傷了嗎?怎麽就死了?”


    阮老太雖然蠻橫,不過到底沒有見過什麽世麵,一聽說阮星晚打死了人,也嚇得不輕,道:“你打死了人,那可是要償命的!”


    阮宏生又惡狠狠地剜了一眼阮星晚,道:“償命倒不至於,他們也拿不出證據證明劉嫂的死跟阮星晚有直接關係,根本就沒有報警,不過是想要借助輿論的壓力逼我們賠償巨額的賠償款而已。”


    阮宏生也不是什麽軟柿子,這點兒把戲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們要多少錢?”一聽到巨額這兩個字,柳小雅就一陣肉痛。


    “要五百萬。”阮宏生也很是肉痛。


    一聽到要五百萬,阮老太當即跳了出來:“什麽!五百萬!那是多少錢啊!這個錢不能給!”


    阮宏生皺了皺眉頭,本來不想解釋的,但是看著自家老娘紮紮跳的模樣,耐心道:“媽,如果不賠償,讓他們繼續拿著骨灰壇在門口鬧事,阮氏的股價就會大跌的,到時候虧的就不止五百萬了,甚至可能會破產。”


    現在的吃瓜群眾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而輿論的壓力又是巨大的。


    阮老太可不像阮宏生看透了事情的本質。


    她指著阮星晚道:“是她打死人,又不是你打死人,你將她送到警察局去,讓她坐牢也好,讓她吃槍子也好,總之這個錢不能給!再說了,她不是說了婆家嗎?說了婆家就不是咱們阮家的人,就算要出這個錢也是讓她婆家來出!”


    讓顧家來出?他老娘怕不是在做夢呢!他還怕顧家知道了這事兒要退婚呢!到時候就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過,剛才他看得清楚,是顧長州來接走阮星晚的。


    這說明這孽女在顧家還是有些地位的,總之,他得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件事壓下去,不能影響過了兩家聯姻。


    柳小雅低聲道:“宏生,這件事鬧得這麽大,網上都是新聞,就算你賠了錢,星晚的名聲也是毀了——顧家到時候會不會遷怒我們啊!”


    她要的就是顧家遷怒,最好顧家連這門婚事都給退了!


    反正念心現在鬧成這樣,也嫁不成顧家了!


    總之,這個賤蹄子絕不能嫁得比念心好!絕不能騎在念心的頭上!


    “唯今之計,隻能盡快賠錢了事,將熱搜壓下去了。”阮宏生歎氣道。


    阮星晚想不到阮宏生竟然舍得拿五百萬來息事寧人。


    雖然知道他是為了保住跟顧家的婚事,但阮星晚這一瞬間竟然有些許滑稽的感動。


    果然,缺愛太久了,人家就這麽給顆糖,自己都甜得不行。


    如果換了阮念心遭到這樣的事情,阮宏生哪怕是拚了命都要維護她的名聲吧?


    “其實我覺得這錢沒有必要賠,他們既然不敢報警,那我們可以報警,我相信警方會還我一個公道的。”阮星晚咳咳兩聲,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道。


    阮宏生狠狠瞪了她一眼,罵道:“算我當老子的拜托你了行不行?你還要折騰到什麽時候!今天早上他們來鬧的時候要是賠錢,怎麽還會有這樣的事情!你知道阮氏的股價跳水成什麽樣了嘛!你就當行行好,讓我多活兩年吧!”


    柳小雅見阮宏生竟然沒有大發雷霆,心裏頭越發的不是滋味。


    難道阮宏生跟這野丫頭處出感情來了?


    明明前幾天還一副隨時隨地要上家法的樣子。


    現在阮星晚鬧出這麽大的事兒,他居然沒有打這死丫頭!


    不僅柳小雅,就連阮星晚也是受寵若驚。


    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阮宏生竟然沒有動她一根手指頭?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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