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裴瓔將那把火紅色的劍鞘擱置在桌上,抿了口涼水潤唇,問道:“你一個山上道士,為什麽這麽財迷?”


    “難道你會嫌自己錢多?”說完,李知安走向窗邊。


    推開窗戶,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進房裏。


    裴瓔眼波流轉,似乎若有所思,說道:“如果你能幫忙解決這件事,賞金我會另外多給一份。”


    富婆抱抱我!!!


    李知安笑吟吟的看向她,打趣道:“如果我直接打劫你,不就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破案了?”


    看著眼冒金光的他,裴瓔雙手環抱胸前,媚笑道:“你可以試試。”


    “君子動口不動手。”


    李知安凝起雙眸,坐在窗前,欣賞起城裏的萬家燈火。


    裴瓔眉目緊鎖,歎聲道:“此案凶險異常,對方實力可能在合海境巔峰,


    天地司已經死了一位魚遊境高手,可我始終摸不清對方想要在春溪城做什麽。”


    李知安麵朝天色陰暗的北方,問道:“假設你是一名鬼修,提升實力的最快途徑是什麽?”


    裴瓔搖搖頭,明白他說的意思,緩緩道:“鬼修想提升實力無非是煉製血魂丹,可此人藏匿在城裏,並沒有大規模殺害普通百姓。”


    “那他就是在拖什麽!”


    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


    “客官,您要的飯菜和酒送來了。”


    李知安一個箭步衝去開門,是店家小二,接過餐盤和酒,一腳關上門。


    韶顏稚齒的裴瓔吃起飯來,也極為優雅體麵,細嚼慢咽不露齒。


    嘶——


    “好酒!”


    李知安小酌一杯酒,大口吃著這普通人吃不起的醬香牛肉。


    餓了一天的五髒廟,總算得以填滿。


    裴瓔心有憂慮,回想起剛才的話題,問道:“半個月了,此人卻遲遲不動手,你覺得他在拖什麽?”


    “拖時間,或許已經動手了。”


    “你怎麽知道?”


    吃飽喝足的李知安,洗了把手,繼續道:“剛才我夜觀春溪城的氣象,城中漂浮著縷縷陰氣。”


    裴瓔輕輕搖頭,給出解釋:


    “春溪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冤案,怨靈產生的陰氣不計其數,有陰氣這點不足為奇。”


    天地司修行力量的本源,便是來自這些陰氣,通過特殊法器轉化成更精純的靈氣。


    李知安問道:“城西那邊有什麽供奉的神靈嗎?”


    裴瓔點點頭,說道:“有的,在城西有一座曆經百年,香火不斷的文武廟,廟裏供奉著兩尊神靈。”


    “一尊大儒士,其文人風骨深受城裏書生的追捧,另一尊武神以拳法聞名,如今還有江湖武夫來春溪城參拜。”


    李知安回想起自己曾在南海岸邊,碰到過一位名為許左的城隍神。


    於是朝著裴瓔好奇的問道:“那位城隍神許左,生前有什麽來曆嗎?”


    裴瓔有些疑惑他突然問起這個,不過還是如實說道:


    “那位許城隍生前是一名護城將軍,在一次海妖侵襲戰役中,領軍一萬獨守春溪城。”


    “一人力戰殺死兩尊海妖族的妖神,死後被朝廷敕封為城隍神,受城中萬民香火供奉。”


    那名鬼修若是有所圖謀的話,肯定避不開這尊城隍神。


    李知安劍眉皺起,心中沉思。


    那名鬼修不敢大肆殘殺百姓,似在忌憚城裏這幾尊神靈。


    可他在拖時間,等什麽呢?


    ……


    春溪城東。


    一條空闊寂靜的街道上。


    鏘——


    多年巡夜打更的老更夫,開始緩緩巡街敲鑼。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老更夫嘶啞不清的聲音,在這空曠的街道幽幽響起。


    忽然,街道前方。


    一名白衣女子直立飄在街頭,她的身旁站著一隻彩繪的陶瓷娃娃。


    突兀出現的白衣女子,似鬼非人,披頭青絲,遮住了麵目。


    身邊的陶瓷娃娃,眼神似人,麵部繪著怪異笑臉。


    膽大的老更夫抬起頭,無視這幅令人遍體生寒的畫麵。


    他巡夜多年,見聞過不少鬼神的離奇之事。


    心中堅信,隻要將對方視作一隻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這類孤鬼陰魂不會無故傷人。


    他壯起膽子敲響銅鑼,嘴邊顫聲念著喊了幾十年的台詞。


    白衣女子沒理會那名老更夫。


    她以白袖牽著那尊陶瓷娃娃的瓷手,緩緩向城南的城隍廟而去。


    鏘——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老更夫的嘶啞聲和銅鑼聲,回蕩在陰暗無人的黑夜裏。


    ————


    客棧這邊。


    李知安問道:“裴大人,那座文武廟,最近沒出什麽事嗎?”


    “這個我倒不清楚,天地司有大人說過文武廟裏,現在隻剩下空廟的泥塑神像,兩尊神靈早已離開了春溪城。”


    “離開?正廟陰神不是通過眾生願力修行嗎?”


    裴瓔坐在臥榻上,略作沉吟狀,緩聲道:


    “根據天地司的古籍記載,世間無論正廟野廟,


    這些修為弱的陰神,都會去爭奪天下河嶽正神的位置。”


    李知安微微頷首,世間存在的陰神鬼怪無非也是修士,追尋著各自的修煉大道。


    房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裴大人,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如我們來……”


    李知安卸下劍鞘,繼續道:“比試一下?”


    裴瓔想起小巷裏被他占了便宜,這筆賬還沒來得及算呢。


    她將手中一枚銅幣拋上拋下,問道:“哦?不知你想比什麽?”


    李知安擺出一個拳招的架勢,說道:“拳法!”


    “某人無恥的招數,我可不敢再次領教。”


    裴瓔掩著鼓囊囊的衣襟,淡淡道:“天色已晚,我要修煉了。”


    “……”


    自討無趣的李知安愣了愣,拿起酒葫蘆,坐在窗前。


    時不時小酌一口,也別有一番滋味。


    望向齊雲山的方向。


    李知安心中沒來由想起,今天上山的那位薑姑娘。


    他不露聲色的攤開五指,比劃著兩人衣襟的大小。


    裴瓔凝神靜氣,閉上雙目,盤膝坐在臥榻,身前懸飛著一枚熠熠生輝的銅幣。


    銅幣中。


    一縷縷金芒匯入她的體內,身上氣機流轉,似要在丹田開辟一處容納氣海的洞府。


    一道火蟒虛影顯化在裴瓔的身後,屋內溫度驟然拔高。


    李知安凝起星眸,心中思緒,這裴瓔修煉的氣象。


    顯然觸摸到了魚遊境的瓶頸,將要躋入合海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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