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這話一出,王夫人臉上就有些變色,偷眼看了眼賈政。不想寶玉在一旁道:“姑媽所說甚是,所謂藥需對症,總要知道病因,這醫治起來才事半功倍。”賈敏聽了寶玉的話,臉上就笑開了,看著王夫人道:“不想二嫂子倒是生了個明理的好孩子。隻不知道二嫂子,二哥哥是個什麽想頭。可願不願還母親一個公道呢?”賈政看著賈敏竟是句句都衝著他們去的,也有些掛不住臉,就道:“好端端地三妹妹發什麽脾氣?母親年紀大了,氣虛血旺,風邪入體也是有的,這會子就該叫母親好好歇息,有什麽事兒,等母親好了再說也不遲。”


    賈敏這裏還沒做聲,王熙鳳那裏卻是耐不住了,推了邢夫人一把,隻悄悄道:“太太,不趁著姑媽在這裏把事揭開了,回頭老爺又要顧忌弟兄情誼,我們家豈不是白吃了許多虧去?”她同邢夫人的竊竊私語,卻叫賈赦看著了。當著賈敏的麵兒,賈赦正要做個孝子賢兄,立時就罵道:“你兩個若有什麽話兒不能講的,就這樣鬼祟!是不耐煩在這裏伺候,就給我滾出去!”邢夫人素來畏懼賈赦,看著賈赦發怒,頓時收聲,便是一旁王熙鳳扯了她袖子也不敢出聲。


    王熙鳳看著邢夫人這樣愚懦,不由心急,又想如今已經是潑辣了,若是錯過了這回叫王夫人回過神來,在叔叔王子騰處歪纏一番,自己就有吃不了的虧,索性牙一咬借著賈赦的話就走了出來,提群在賈赦跟前跪了,磕了個頭道:“老爺,論起輩分來,二太太是我嫡親姑媽,又是我嬸子,她的不是原不該我來分說。隻是這事涉及老祖宗,不說老祖宗同老爺母子情分上,便是老爺現是金陵賈氏的族長,也該老爺主持公道才是。”


    王夫人看著王熙鳳這樣,知道她要在賈赦賈政賈敏跟前揭破真相,不免急了,忙扯了賈政道:“老爺,你看看鳳丫頭這樣糊塗,什麽事兒等老祖宗好了不能說的,非在今兒,可是安心不肯叫老太太好好養病。”王熙鳳隻跪在地上不起身,卻是仰了臉對賈政道:“二老爺為人最是端方正直,該不徇私護短的,總該聽聽這是非曲直罷?”賈政看著這樣,便是不用聽王熙鳳的話也知道這大半是王夫人理虧,隻是王熙鳳這番話一講倒是捏著了他七寸上,倒是不好回絕的,隻能點頭。王夫人看著賈政點頭,心上已然灰了一半,眼中撲簌簌落下淚來。


    王熙鳳是何等的口齒,又有兩個人證在,雖是當著王夫人的麵兒不能添油加醋把事誇張了說,卻也能把王夫人做的那些事說得鐵證如山一般,再不能推脫。王熙鳳這裏話音才落,賈政那裏已勃然變色,不待王夫人辯解一句,已大步衝了過去,一腳就踢在王夫人腹部將她踹到在地,口中罵道:“我把你這個心如蛇蠍的毒婦,我是上世做了什麽孽,竟娶了你這樣的不賢不孝的惡婦!苛待庶子也就罷了,竟還毒害我侄兒侄孫。若不是你這樣惡毒,我母親哪能病成這樣!,可見你的心腸都是黑爛了的,我對不住我的賈氏列祖列宗!我免不得做個罪人,今兒我先把你打死,而後就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個幹淨去處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中逆母親,下不能治家之罪!”一麵罵一麵手足並用,劈頭蓋臉的就朝著王夫人身上招呼過去,全然顧不得打的是何處。


    賈政這會子正是羞愧難當,他自詡是聖賢子弟,為人十分方正,處處安分守禮,隻不想他的嫡妻正房竟做了這些惡毒下作的事來,還叫侄兒媳婦當著哥哥妹妹的麵兒揭破了,叫他日後還拿著什麽麵目去見哥哥妹妹。因此上下手全不容情。王夫人今年也好有四十多近五十的人了,自打中年生了寶玉之後身子便一直不大健旺,起先還能哭叫躲避,到後來竟是隻能蜷縮在地上,任憑著賈政的拳腳落在身上。


    一旁的寶玉起先叫王夫人的作為嚇住了,又素來畏懼賈政也不敢出言勸解,等看著賈政把王夫人痛打,到底母子連心,也回過神來,倒是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是撲過去要攔賈政。賈政正是氣頭上,又從來不喜寶玉不務正業,看著他撲過來手上拳腳竟是不停,就有好些下落在了寶玉身上,寶玉吃痛就鬆了手,叫他一腳踢在了一旁。


    眾人看著賈政這樣,又聽了他的話,知道他氣急了,再叫他打下去隻怕打出人命來。隻得賈赦同賈璉兩個上去把賈政攔腰抱著了,邢夫人同王熙鳳兩個上去要扶王夫人。王夫人這時已叫賈政打得遍體鱗傷,發髻散亂,臉上都是青紫之色,嘴角也掛著血絲,模樣兒十分淒慘可憐。她正是痛恨邢夫人王熙鳳婆媳兩個,看著她們來扶,隻當是她們看笑話的,竟是掙脫了她們婆媳的攙扶,自己扶著一旁的黃花梨蟹足鼓腹凳要起身,又哪裏掙紮得起來,還是小丫頭們看著賈政住手了,這才敢過來把王夫人扶了起來。


    賈敏這裏卻是冷笑道:“好個有骨氣的二嫂子。莫不是你覺得大嫂子同璉兒媳婦冤屈了你,是以你才不要她們攙扶你?依著我說,我二哥哥也委實性急了些,隻聽了傅綠雲同金釧兒的佐證就定了你的罪名,二哥哥隻不想這傅綠雲原是璉兒的房裏人,金釧兒也在璉兒房中歇了一夜,保不齊就叫她們收買了。二嫂子,你說我說的可是不是呢?”


    王夫人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疼痛徹骨,本就瑟瑟而抖,聽著賈敏的話身上抖得更是厲害,雖知道賈敏這些話乃是反諷,到了這時也唯有一搏了,咬牙道:“正是這話,我也不知我哪裏得罪了嫂子同鳳丫頭,她們竟要這樣害我!或許便是鳳丫頭聽著花珍珠懷著雙生子,怕他們生下來分薄了巧哥的寵愛,隻是事情做得不周密,叫人發覺了,這才推在我身上。我隻不知道,我害死了花珍珠,同我有什麽好處!”


    賈敏聽了就向王熙鳳笑道:“璉兒媳婦,你可聽著了你可有沒有話辯駁呢?”王熙鳳就道:“便是傅綠雲是二爺的人,金釧也在我房裏呆了一日,我大有機緣收買她們,可有一樣兒二太太卻是辯駁不了。”賈敏就道:“哪一樣?”王熙鳳因道:“那傅綠雲講,是金釧兒給了她蟹爪,這蟹爪是何處得來的?隻問問廚房便知道。這廚房裏的管事娘子正是二太太提拔的,可不是我的人,想來也不能為我掩飾,二太太,你說我這話可是不是呢?”賈敏聽了王熙鳳的話,也是笑道:“這話倒是有理,那就去傳廚房裏的管事媳婦來問問就知道了。兩位哥哥的意思怎麽樣?”賈赦賈政自然稱善。


    王夫人聽著王熙鳳忽然提起廚房裏的人,頓時轉頭,張大了眼把王熙鳳從頭至腳看了了幾眼,心上比之方才更灰些。當年那常家媳婦同林之孝家的惹出事來後,廚房裏要安排管事娘子,這璉二奶奶王熙鳳滿口說著她年輕不知事,隻不肯安排人選,當日她還以為王熙鳳真是沒個決斷,又尊重她這姑媽,所以也沒疑心,就指派了人下去,不想今日卻叫王熙鳳在這當口提及了。她唆使了傅綠雲要在花珍珠的飲食裏下手,那花珍珠也算得小心,一時就不能得手,那能使孕婦滑胎的食物金釧給了傅綠雲幾次都不能得手。這些食物,一次兩次的還能叫人買進來,這回數多了隻怕要啟人疑竇,是以一半兒是在廚房裏得的,一半兒是在使了寶玉的小廝茗煙買來的,偏是這回的蟹爪正是從廚房裏出來的,再推脫不得。王夫人是叫賈政打傷了的,再叫這事一激,竟也是雙眼往上一插,向地上軟了下去,也虧得小丫鬟們扶得緊,這才沒摔著。


    賈政方才對王夫人下手大半是叫賈敏同王熙鳳激的,心上倒是不曾就認定了王夫人真是他罵得那樣,這回聽著王熙鳳講可叫廚房裏的人來對質,王夫人竟不能辯解,反暈了過去,心上也知道邢夫人同王熙鳳兩個不曾冤枉王夫人,這下更是羞愧不已,臉上漲得通紅,對著賈赦,賈敏不住作揖,滿口隻說自己治家無能。賈赦是從來叫賈政壓製慣的,這時看著賈政羞愧成這樣,心上居然有些得意起來,咳嗽一聲,就道:“你公務繁忙,不能知道你妻子做些什麽也是有的,哪裏就用羞愧成這樣。”賈政聽著賈赦的說話還算和藹,抬了眼看了賈赦一眼,卻見賈赦嘴角若有若無掛著笑,更是羞愧,不免更把一口惡氣往王夫人身上嗬去,跺腳咬牙道:“都是這個毒婦誤我,都是這個毒婦誤我!” 賈赦還不曾說什麽,賈敏在一旁道:“母親因她氣成這樣,難不成就這樣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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