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仲懷是文周社少公子,憑著這一層身份,劇場的工職人員也不會為難,都能任由他出入。他帶領二人輕而易舉就進入了後台。


    胡仲懷向喬錦月指道:“你在這簾子後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怎麽樣,少公子我夠義氣吧?”


    喬錦月豎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少公子,真有你的。”


    喬錦月興高采烈,蘇紅袖卻有些慌張,總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合禮數。


    胡仲懷也瞧得出來,何況他本就是奔蘇紅袖而來,一心想有一個與蘇紅袖仔細相處的機會。


    於是便借口道:“咱們這麽多人擠在這個小地方恐容易被發現,不如喬姑娘你在這裏瞧,我帶著蘇姑娘在劇場外等你。”


    蘇紅袖本不想在這裏偷瞧,但放心不下師妹,一時猶豫並未作答。


    喬錦月一心想看顧安笙,也沒有太在乎,隨意道了聲“好”。蘇紅袖不忍破壞師妹的興致,就隨胡仲懷出了劇場。


    “剛才呢我兩個師弟說了一段,讓他們下去休息一下,接下來這場節目由我們給您說。”幕布外傳來男子富有磁性的聲音。


    喬錦月輕掀幕布,隻見兩個身穿淺藍色大褂的男子立於堂前。


    這身大褂的顏色與自己的衣裙的顏色正巧相符,是自己喜歡的素淨。立於左方的想必就是那個惹得一群女子傾慕的顧安笙。


    那男子轉過身,微微含笑。


    喬錦月正瞧到了他的正臉,劍眉星目,明眸清澈,牙似玉,唇如珠,的的確確是個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少年。


    隻見他長身玉立,輕拍醒木,一個轉身,一個回眸,都像極了那戲文中的翩翩公子,當真宛若畫中之仙。


    喬錦月經年累月在各地唱戲,各色各樣的公子少爺所見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俊俏風雅的男子。


    喬錦月從前總認為,說相聲的都是平庸之輩,像胡仲懷那般相貌的就是上上之品,未曾想相聲這也行當竟有長得如此俊俏的少年。


    果然如胡仲懷所言,當真是個玉樹臨風美少年。


    此時此刻,喬錦月對自己從前的看法也有了改觀。


    從前一向討厭相聲這一行當,便也以為做這一行的人都不上品,今日得見,胡先生和胡夫人待人真誠,胡仲懷又熱情爽朗,現在又見得相聲班子裏有這樣一位英俊少年。


    果然不是親眼所見,不能妄下定論。


    喬錦月透過幕布繼續看,雖然自己不懂相聲,但麵對這樣一位翩翩公子,懷春的少女已然被吸了心神。


    “相聲演員有四門基本功課,了解相聲的朋友都知道,說、學、逗、唱,幹好哪一門都不容易…”


    “說到這個唱啊,我們相聲演員的本門唱是太平歌詞,其餘都是學唱…”


    “太平歌詞唱得好的人有很多,例如我師父胡遠道,可惜他已經死了。”


    聽到此處,喬錦月皺起了眉頭,她不了解相聲也知道相聲的目的是逗觀眾笑,但胡遠道活得好好的,拿自己的師父來調侃,也太不尊師重道了。


    梨園古訓是尊師重道,在湘夢園,哪怕是背後說師父壞話,都要挨一頓鞭子。


    更何況是在演出中,當著那麽多觀眾的麵調侃師父做笑料,若是換作湘夢園,早就被逐出師門了。


    這個顧安笙哪來這麽大的膽子?


    隻見一旁的搭檔忙攔住他:“哎哎哎,你別胡說,咱們師父胡先生活得好好的呢。”


    “什麽,純屬造謠。”顧安笙仰起頭,說道:“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


    伴隨著台下看客們的笑聲,喬錦月越發覺得刺耳。


    這豈止是不尊師重道,是惡劣到了極致。師父諄諄教導之恩,在他眼裏便成了取樂的對象。


    “現在啊,就隻有我一個人會唱太平歌詞,除了我,沒人會。”


    “你唱得好我承認,但怎麽可能就你一個人會啊,你看看我,我就會啊。”


    “不可能,就隻有我能會。”


    太平歌詞是相聲演員的本門唱,也是戲曲的補充唱段,作為戲曲行當,喬錦月對太平歌詞並不陌生。


    雖然會的不多,但簡單的也能唱上幾段。且不說自己,但凡是聽過相聲,戲曲的人,也都能哼上幾段。


    這個顧安笙竟然說隻有自己會唱,可曾將其他人放在眼裏?


    眼前這個人確實是個風流倜儻美少年,但這個男子狂妄自大的有些過分了,根本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風度翩翩,喬錦月大失所望。


    後麵的表演喬錦月看著屬實無聊,在說的這一方麵他表現的很是一般,相聲內容毫無笑點,又不上品,隻有下麵那些女看客們的一味吹捧。


    喬錦月好生失望,這個男人空有一副好麵孔,功底水平實在稱不上好,又無禮狂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下麵這些女看客,恐怕隻是為了看他一張臉慕名而來,而不是真正的懂得欣賞藝術吧。


    喬錦月一個人在幕後默默看到結束,她認為這類表演實在沒什麽意思。


    一想到顧安笙對師父的侮辱,心生氣悶,不由得撞了桌子,發出“蹭”的一聲響,而自己的半個身子,竟然躍到了幕布之外。


    由於表演已經結束了,看客們紛紛退場,所以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喬錦月。


    但那一聲響,還是驚到了台上的顧安笙。


    喬錦月不曾料想自己竟如此冒失,受了一驚,急忙慌張的跑離了後台,這一切正好都被顧安笙看在了眼裏。


    喬錦月動的迅速,顧安笙沒有看見她正臉,隻見到一個慌忙逃離的藍色背影。


    他不知道後台怎麽混進來這樣一個女子,但瞧著女孩慌忙離開的樣子實在可愛,不禁笑了一下。


    作者的話:在相聲這一行當中貶低自己,或者貶低自己最親近的人叫做砸掛,是相聲的行業語。


    相聲一行中講究台上無大小,台下立規矩。即台上可以隨便拿自己親近的人取樂,並不算過錯,但台下必須尊師重道,在如今的相聲舞台中仍存在砸掛這一取樂方式。


    不懂相聲這一行的人會對此舉產生所誤會,因此喬錦月才會覺得顧安笙大逆不道。


    當然,相聲表演也是在塑造人物形象,或高傲自大,或膽小懦弱,雖然是同樣的名字,但不能上升到演員個人,所言所做也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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