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疏玉也是及其疼愛這個徒弟,隨之笑道:“我們這個徒弟啊,在戲曲方麵也是有所專長。”


    “安笙,我記得你也會唱《鎖麟囊》來著,今兒你就給各位貴客展示一下吧!”


    顧安笙本不愛出風頭,不想在客人麵前展露風采,便微微俯下身,道:“弟子於戲曲隻是學唱,不敢稱之為專長。”


    “更何況有三位貴客均是正宗的京戲角兒,弟子怎敢班門弄斧呢!”


    此時的喬錦月也甚為好奇,她以為顧安笙隻是會說相聲,沒想到他也會戲曲,更何況自己最拿手的《鎖麟囊》他竟會!


    既然這樣那自己倒想看看,顧安笙的《鎖麟囊》能唱得如何?


    於是喬錦月上前一步道:“《鎖麟囊》是小女最拿手的一出戲,沒想到做相聲行當的顧公子竟然也會。”


    “這樣小女子便要看看,這說相聲的戲曲能唱得如何呢?”


    顧安笙麵朝喬錦月,輕聲道:“在下隻是會些片段而已,實在不敢與姑娘相較。”


    喬錦月撇撇嘴道:“小女子請顧公子唱一出,難道顧公子如此不肯賞臉嗎?”


    喬錦月一再邀請,顧安笙拗不過,更何況當著長輩的麵,也不好不給這位年輕的姑娘台階下。


    隻好應了下來:“如此,在下便獻醜了。”


    “耳聽得悲聲慘心中如搗,同遇人為什麽這樣嚎啕…”


    顧安笙唱的是《鎖麟囊》中西皮流水的片段,喬錦月聽得這聲音溫婉而細膩,更像一個男旦溫和的唱腔。


    不曾想顧安笙的相聲毫無特別,歌喉確實極好的。


    此時此刻,麵前的這個人舉手投足都是戲台上角兒的範兒,又是一個立於堂前的翩翩公子模樣。


    哪怕是喬錦月這樣挑剔的人,對顧安笙的唱腔也是及其服氣的。


    一曲完畢,在坐滿堂眾人皆沉醉在這珠圓玉潤的唱腔之中。


    陳頌嫻不禁稱讚道:“想不到顧小公子這麽一個說相聲的角兒,戲曲竟能唱得這般繪聲繪色,當真是少年英才,出類拔萃!”


    顧安笙微微含笑,鞠了一躬道:“多謝陳夫人稱讚,在下隻是略懂些皮毛,不敢與夫人和二位姑娘相比。”


    喬錦月見師父對顧安笙讚許有佳,心中頗有微辭,但顧安笙的唱腔極好,著實挑不出毛病這也是事實。


    要不是因為劇場瞧見他那般作派,喬錦月必然對他是認同的。


    喬錦月有心想讓他難堪,於是便道:“顧公子的這一出西皮流水唱得果然是極好,這著實在小女子的意料之外。”


    “今日得見,小女子方才曉得,相聲角兒會唱的也不僅僅是太平歌詞呢!”


    顧安笙不知喬錦月是故意想讓他難堪,以為喬錦月是真的不知曉,便解釋道:“喬姑娘有所不知,太平歌詞於相聲演員是本門的唱,而戲曲隻是學唱。”


    “於戲曲,您是本行,而在下是學唱,學唱不敢於本行相提並論。”


    喬錦月嗤笑一聲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戲曲不僅僅隻是我們會唱,太平歌詞也不僅僅隻是你們會唱。”


    一旁的胡仲懷插言道:“怎麽喬姑娘也懂得太平歌詞嗎?”


    喬錦月道:“懂得不敢說,會的也不可能有顧公子多,但較為普遍的,比如說《白蛇傳》、《韓信算卦》之類的,我也聽過幾段。”


    喬錦月清清嗓,唱道:“那杭州美景蓋世無雙,西湖岸奇花異草四季芬芳…”


    一曲完畢,喬錦月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顧安笙,她想看看顧安笙知道她會唱太平歌詞後的麵色會怎樣難看。


    她有意想讓顧安笙難堪,好讓他明白,太平歌詞不隻是你顧安笙一個人會唱,我喬錦月也會。


    顧安笙的反應卻大大超出喬錦月的意料,他微笑著點頭道:“沒錯了,喬姑娘這一段《白蛇傳》是太平歌詞中較為普遍的一段。”


    “的確這幾段不僅僅是我們相聲演員會唱,天津城的百姓們大多也都會唱。”


    顧安笙的言語讓喬錦月愣了幾秒,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以為顧安笙聽到自己口中的太平歌詞,會驚訝,會難堪,絕沒有想到他反應竟如此平淡。


    明明在劇場時說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會唱太平歌詞,在廳堂卻坦然承認市民百姓們都會幾段。


    這個人前後言語及其不一致,可見得有多虛偽!


    喬錦月厭惡麵前這個男子,心中也大大的不肯服氣,於是便仰起頭道:“《鎖麟囊》這一出戲,前幾年程硯秋先生唱的滿中華都知道這一出。畢竟是近幾年新出的戲,大家都耳熟能詳,你會唱也正常。”


    “不知那些年頭久遠的戲曲,顧公子又會幾出呢?”


    她停頓了兩秒,接著道:“既然都提到了太平歌詞《白蛇傳》,那麽不知京戲《白蛇傳》顧公子可否會唱呢。”


    顧安笙遲疑了片刻,隻道了句:“在下略知一二。”


    “這樣吧。”喬錦月道:“今兒本姑娘願意陪顧公子唱一出《白蛇傳》比試一番,你看如何?”


    不等顧安笙開口,喬錦月便開言唱道:“驀然見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陽道巧遇潘安。這顆心幹百載微波不泛,卻為何今日裏陡起波瀾?”


    顧安笙自知自己京腔比不上喬錦月,本想找個借口退卻。


    但喬錦月已然開嗓,顧安笙便無法再推辭,隻得附和唱道:“適才掃墓靈隱去,歸來風雨忽迷離。此時哪有閑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二人娓娓唱道,喬錦月隨著便裝,依然忘不了添加上在戲台演唱的動作,顧安笙也是極盡配合。


    細膩柔滑的唱腔,加上窈窕柔美的身段,男子與女子具是一襲藍色素衣相互對和,仿佛真是那古時西湖斷橋相遇的才子與佳人。


    二人唱得盡興,眾人聽得入迷。仿佛這一出故人戲,二人皆成了戲中人兒。


    胡仲懷看得入迷,情不自禁的道了句:“顧師兄與喬姑娘真像是一對才子佳人啊!”


    喬錦月本就不喜歡顧安笙,聽到這話心裏生了怒火,秀眉緊蹙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顧安笙聽此言也有些略微不適,急道:“胡言亂語!”


    胡仲懷見狀急忙閉嘴,內心卻不覺好笑,心想:這倆人還真是逐出一轍。


    “妙,妙,真的是妙極了。”胡遠道拍手稱讚道:“這一出戲好是經典啊!”


    陳頌嫻點頭道:“顧公子與小徒從未合作過,第一次合唱竟能搭得如此默契,確實是妙啊!”


    在湘夢園,和喬錦月搭戲的師兄弟不在少數,但每一個與自己搭戲到這般默契地步的人先前都得練過不下十次。


    今日第一次與人搭戲,自己也沒想到竟唱得如此順暢,有何況是一個不是正當唱戲的人。


    驕傲如喬錦月,也覺得這段戲配的極妙。


    無論之前所見如何,女子的心裏也是十分佩服麵前這位男子的唱腔。


    此時此刻,喬錦月也再厭惡顧安笙也鬆了口,讚道:“顧公子唱腔極佳,小女子著實口服心服。”


    顧安笙搖了搖頭,輕聲笑道道:“喬姑娘誇讚了,在下是比不上喬姑娘的。”


    可是偏偏這樣虛偽的謙卑惹得喬錦月厭惡,她又蹙了眉,想諷刺顧安笙幾句,卻被胡仲懷打斷。


    隻見胡仲懷望了望天邊的景色,見一輪紅日當頭,便道:“都已經晌午了,大家先去用午膳,比試的事用完膳再說吧。”


    胡遠道笑道:“我這記性,光顧著看兩個孩子唱戲,竟忘了已到了午膳的時候了。咱們快吃飯去吧!”


    這時已然到了晌午時分,班主發話,眾人也沒有再提別的。便都隨胡遠道去了餐廳用午膳,再無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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