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醉方休後,再見到四師兄時,他已然恢複了如初的模樣。


    隻是並未放下擔憂的青竹,還是決定按著心底的想法嚐試一番,總得做了才知是不是無用功。


    “小竹,你要去哪裏?”


    看著她儼然一副要出門的作勢,鳳景也不準備去溜達了很是稀奇地飛回她的肩膀。


    回來宗門這麽些時日,除非必要能不出去就不出,整天窩在悠然居不是修煉就是煉製東西的家夥竟然要出去?


    想也不用想,那肯定比它去各峰晃蕩聽八卦來地好玩呀!


    換了身月牙白的法袍,梳了最為簡單的發髻,青竹沒有多話地帶著纏上來的家夥出了斷流峰。


    ……


    遙夢山穀。


    當日被師傅毀了幹淨的遙夢山穀那成片的檬盈花,多年過去在靈氣的滋養下又恢複了生機。


    四季輪替的花色,正值夏末的檬盈讓山穀成為了夢幻的粉色。


    沒有厲害在花叢中打滾自娛自樂的家夥,青竹回首望著如期赴約翩然而至的人。


    白蕊一襲深紫仙女裙,梳著簡約的雙挽髻,簪了根同色的步搖。


    昔日濃妝豔抹的臉上清清爽爽,身上那股子戾氣怨懟也如被時間洗盡鉛華了般,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平和且溫婉。


    雖不是絕美的容顏,可這樣的她感覺比之前好看出了新的高度,也順眼了太多。


    “玉清真君。”


    白蕊對著她恭敬地揖禮尊稱,麵上沒有不甘態度也沒有敷衍。


    再次碰麵見著這樣的她,青竹的心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難言。


    她恍然有些知曉了四師兄當日為何會那般。


    白蕊她這不是勘破心結後的浴火重生,而是看清生死後的從容淡然。


    這是做好了心魔難渡後身隕的準備麽?


    “你…”


    “玉清真君可是為了天陽真君而找我?”


    白蕊聽著她直言不諱地道是,嘴角上揚麵上笑靨如花。


    現在的她有些懂了,斷流峰上為何會有那種比其他師門中要深刻的情誼。


    能入斷流可遇不可求,能有這麽群師兄妹是幸是造化。


    不像他們,為了有限的資源你來我往明爭暗鬥。


    也終不能像他們,隻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說到底大多修士也隻是感歎,並不能說有多羨慕嫉妒乃至想要擁有。


    畢竟情誼再深厚有時也不過平添牽扯不斷的羈絆,與理不清還不完的因果。


    她的渴求,從來隻有一個,唯有一人。


    慢慢地轉過身,白蕊望著滿地粉色的檬盈花瓣,突然有了傾訴的念頭。


    也不知純粹想找個人訴說多年壓抑的情感,還是想借著她的口…


    慘然失笑,她想自己永遠渡不了名為秦天揚的心魔,若心魔所化皆是她心心念念的果,哪怕是苦是痛也無怨亦無悔。


    “想聽聽,我與他的故事麽?”


    雖然意外她的變化,但兩人似乎並沒好到需要交心聊天,互訴說小女家心事的地步吧?


    青竹搖了搖頭,紅唇輕啟依舊是滿滿冷漠的味道,“並不想…”


    “好,我說給你聽。”


    你都是這樣自問自答的且不需要別人應允的嗎?


    看懂她眼中流露出的意思,白蕊嘴邊的笑意加深對著她肯定地點了點頭。


    抿了抿嘴,想到今日找她的意圖,青竹壓下原本拒絕的話扔出了硬邦邦的四個字,“簡明扼要。”


    “我,盡量。”


    他的小師妹這麽看來竟然很有些可愛?


    白蕊覺得今日她的笑容比往常加起來還多,心情莫名在某人有些憋屈暗惱的小臉上轉好。


    兩隻長袖輕揮,白蕊施施然地席地而坐,開始對著她訴說起那段往昔。


    他們的相識緣起於那年的宗門內比…


    已經知道這段感情的結局,隻是聽著故事的開頭與經過,並不能感受到其中有多美好。


    可麵前的人明顯沉浸在那段回憶裏不可自拔,或者是不願掙脫出來麵對注定的結尾。


    青竹不得不出清咳出聲,打斷她的思憶。


    “你定然沒有喜歡的人吧。”


    麵上還帶著悲情憂傷的白蕊,眼中流露出來的那種極致疼痛,看著莫名地讓人有些窒息。


    情深不悔麽?


    她可以試著理解,但不能也不想真的體會。


    “所以,這就是你的決定?”


    以這種方式結束?以死讓他記著自己一生?


    白蕊伸出手拂去臉上的淚珠,看著她搖了搖頭,“我會努力渡過雷劫。若是用盡了全力依然渡不過…”


    “你會渡過。”青竹打斷她的話站起身來,低垂眼眸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若不想心愛的人也步了你的後塵。”


    也…成為他的心魔麽?


    心狠狠一跳,白蕊快速地搖搖頭,想要拒絕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來的這誘人念頭。


    可越是如此越是揮之不去。


    “白蕊。”


    清冷漠然的話聽著很輕卻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頭,讓她猛地掙破魔障清醒過來。


    見到此般情根深種的人,鬆了口氣的同時青竹不禁有些頭疼。


    想了又想還是對她下了一劑猛藥,“你可知?”


    “什麽?”白蕊蒼白著臉稍顯無力地抬起頭。


    明媚的陽光灑下,傾瀉在她的身上,讓她白瓷般細膩光滑的肌膚上鍍上了層暖黃的細絨。


    這如仙似夢的畫麵,讓白蕊有些微怔,卻沒有錯過她那震撼人心的言論。


    當徹底回神清醒過來,眼前哪還有她的半絲人影。


    白蕊望著隻有自己的檬盈花花海,指尖輕輕地撫摸著手中的白身青底的瓷瓶,眼底的光越來越亮。


    ……


    已經回到悠然居的一人一蛇相對而坐,一時默默無言。


    鳳景砸吧了幾下嘴巴,盤起的身子向前傾了傾靠近了她幾分,輕聲問道,“小竹你對她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那句?”


    感情你還真是個大忽悠啊?


    想到被扔在原地,那個唬得一愣一愣的人,鳳景眼中莫名為她掬了把同情的眼淚。


    伸指崩了它腦門一記,青竹哪不知它的那點心思。


    說來想來她的話也並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遠藤老兒壽數近無大限將至,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終會隨著他的死被時間慢慢磨去。


    隻有命在,且大把無憂的情況才能打這種消耗戰吧?


    她放不掉忘不了的,四師兄那樣也未必有表現出來那般的輕鬆淡然。


    既然如此,終是要有個人勇敢不顧一切,死都不怕還怕這些困難?


    烈女怕郎纏,反過來也是一樣。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有藥咱就努力得吃。


    有什麽問題嗎,沒毛病啊!


    至於他們最後的結果會如何,青竹也不知道,最壞對於她來說也不過是現在了那麽將來又能再壞到哪去。


    “你的丹藥給她沒問題嗎?”


    像是記起來小師兄曾說過的話,鳳景扒拉住她的衣袖,“那小娘皮不會轉頭將丹藥給了她外祖,或者自己研究吧?”


    “若是她真心的希望如所言那般,她不會。”


    且,如今最不希望他能突破的…


    扔掉這些陰暗的念頭,青竹看著它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去盯著吧。”


    從她身上的波動來看,渡劫也就是這幾天了。


    “這個主意好!”鳳景想了想還是盯著比較穩妥,再者它剛好閑來無事。


    最最最重要的是玉瓊峰上盯梢啊,它喜歡,簡直不要太喜歡!


    “那我這就去了啊,小竹!”


    話音剛落麵前的桌上已經沒了它的蹤影,青竹搖了搖頭在心底對它密語。


    ‘小青,今日的事不要告訴四師兄,不然後果你知道的。’


    ‘哎喲,小竹放心放心。我你還不知道啊,嘴最嚴實了!’


    最嚴實?


    嗬。


    小青啊你是不是對這詞有什麽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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