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常世雄那十幾兩銀子,她們三人勉強能維持吃喝,但眼見天氣漸漸涼下來,三個人過冬的衣服還沒有著落呢!常世雄打開包袱,要找一件衣裳套在裏麵禦寒。他拎起一件夾衣,隻聽‘啪’的一聲,一把精致的綢麵折扇掉在地上,紅線的眼睛一亮。


    “哎!幹爹,為什麽不在這把扇子上想想辦法?”紅線提醒常世雄。


    “對呀!我怎麽把這事忘了!還有那張字據,也不知林老板的話靠不靠譜?”常世雄邊嘟囔著邊從包袱裏翻出那張字據。


    “我看那個林老板不是一般的商賈,單看他家逃難時的十幾輛馬車就能知道,再說那些黑衣人搶劫他家也是有目標的,我們不妨拿那張字據去什麽雲霓綢緞莊那試試看!”紅線回想到那天看到林翰臣家的氣派,認為他不會輕易地寫下這張字據。


    “好!就聽你的!不過,還得告訴你師父一聲。”兩人去找妙玄,正在打坐的她也認為不妨去試一下,如能取來銀子,也好度過難關。但也不能太貪,取個幾百兩銀子就可以。


    “那我就取五百兩怎麽樣?”常世雄和師姐商量。


    “夠用,夠用,出家人不貪財,夠用即可。”妙玄表示讚同,紅線也點頭讚同。


    常世雄揣好那張字據和小折扇,換上一身便服,按照客棧老板的指點,騎馬直奔西市而去。


    很快常世雄就找到那家雲霓綢緞莊,遠遠望去店麵很大,店裏進進出出的人不少。他把馬拴在門前的馬樁上,慢慢走進店裏,有夥計迎上前來。


    “我不是來買綢緞的,我要找你們店裏的陳老板有事。”常世雄說明來意。聽見他的話,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人從櫃台裏走出來。


    “這位貴客,在下就是陳老板,不知貴客有什麽吩咐?”陳老板恭敬地問道。


    聽了這話,常世雄也不知道怎麽對陳老板說,他隨手從懷中掏出那張字據和小折扇遞過去。


    陳老板仔細地看了看字據和小折扇,又抬頭看了看常世雄。


    “這位貴客,你是用自己的車馬呢?還是用我們店鋪的車馬來運送?你沒有帶保鏢來嗎?”陳老板疑惑不解地看看常世雄,又望了一眼店門口。


    “什麽?還要車……馬?陳老板,我隻取五百兩銀子,要什麽車馬、保鏢?”他忙向陳老板解釋。


    “你是說……隻取五百兩,餘下的銀子以後再取?”陳老板想再證實一下。


    “是的,陳老板,我隻取五百兩。”常世雄肯定地對他說,陳老板吩咐帳房先生取五百兩銀子給常世雄,陳老板把字據和折扇又還給他。


    臨別時,常世雄好奇地問:“請問陳老板,那位林老板是何許人也?你見了字據和折扇,竟敢給我五百兩銀子,要是我要一萬兩你也敢給嗎?”


    “當然敢給!林老板富可敵國,十幾年來我與林老板錢財往來從未出過差錯,彼此信任,見到這字據和折扇如同見到他本人一般。”陳老板向他解釋道。


    常世雄攜銀子回到客棧,三個人都很高興,再也不用為缺銀少糧而發愁了。.常世雄給師姐和紅線講起取銀子的經過,兩人聽了也都感歎不己。


    手裏有了銀子,首先要置辦過冬的衣裝。紅線和師父上成衣鋪做衣服,妙玄做了夾襖夾褲,外麵仍舊是一身道袍;而紅線則做了一身絲棉衣裝外罩綢麵,既輕巧又暖和,外加一件兔皮馬甲,腳下是新買的一雙牛皮小蠻靴,看上去是既秀美又瀟灑。


    進了臘月,人們才感到寒冬來臨,京城裏也開始熱鬧起來,商家店鋪都忙著備辦過年的貨物。每日裏常世雄去上朝,紅線則纏著師父去逛長安城,什麽曲江池、樂遊原逛了個遍。


    小年那天,大街小巷響起零零落落的爆竹聲,年味漸漸濃起來。郭元帥又派人來通知她們三人:臘月二十八那天皇上要宴請文武百官,地點還是麟德殿,到時會派人來接她們。


    自從上次在麟德殿見到仇人賈世仁,他把這事告訴了師姐,妙玄聽了是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沒費多大周折就找到了仇人;擔心的是還有兩個仇人不知在何處。眼下最主要的是等待時機,不能打草驚蛇,要探聽到那兩個仇人現在何處,才好動手。


    這次的宴會要比上次熱鬧些,麟德殿四周是張燈結彩,盡顯皇家氣派,來的官員比上次要多一倍,宴會也比上次豐盛多了。聽郭元帥說:鹽鐵度支使劉晏到江南後,征收上來大量賦稅和糧食,正派人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京城,足夠皇家的用度和百官的薪俸。


    文武百官陸續入座,紅線她們仍與史將軍同桌。一番禮節過後,皇上落坐在龍椅上,魚朝恩宣布宴會開始。


    紅線和師付都注意到,魚朝恩身後站立一個小宦官,氣度不凡,絕非一般小宦官可比。紅線問史將軍才知道:原來那小宦官是魚朝恩的養子,名叫魚令徽,年十六歲。別看他年紀小,卻有一身非凡武功和超人的輕功,善使一把柳葉刀,舞動起來是隻見刀光不見人影,綽號‘無影神刀’。就是神策軍的劉希暹和王駕鶴也難以抵擋他的無影神刀。


    妙玄和常世雄聽了,也不由得端祥了那個小宦官一眼,見他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妙玄隱約見他眼中透出一絲凶殘之光。


    令常世雄和妙玄奇怪的是,宴會的警衛仍是那幾百名飛龍兵,但賈世仁卻沒有出現,這反倒令常世雄有些不安。


    這時一百多位宮廷樂師樂工奏起歡快熱烈的樂曲,聽著樂曲和那羯鼓曲調,勾起了紅線對往事的回憶:也不知道那個樂工梁成大現在何處?薛府的人是否安好?


    酒過三巡,魚朝恩向皇上提議:“啟奏陛下,宴會上隻有樂師樂工演奏樂曲,卻沒舞女來跳舞助興,臣請陛下恩準:讓神策軍將軍劉希暹、王駕鶴,還有小兒魚令徽與郭元帥所舉薦的三位大俠比試武功,也好給陛下及文武百官助助酒興,陛下以為如何?”


    他陰沉著臉望著皇上,代宗皇上看著魚朝恩,遲疑了片刻說:“宴會上比武助興雖好,但刀劍不長眼睛,萬一有個傷亡,反倒不美。況且愛卿所提比武之人,俱是國家棟梁,朕看比武之事就算了吧?”皇上委婉地回絕了他。


    但魚朝恩仍不死心,上奏皇上說:“臣遵命,不過臣還有一事請陛下恩準,臣打算開春時在京城內設一擂台,由神策軍做擂主,然後布告天下,讓四方江湖武林中人前來打擂,想我大唐自從京城被吐蕃人攻陷之後,元氣大喪,被周圍小邦所看輕。臣想借打擂之機,為國家招攬四方英雄好漢,將來好打敗吐蕃人,重振我大唐聲威。到時也請三位大俠賞光。”


    原來他自恃有魚令徽、劉希暹、王駕鶴三人,武功無人能敵,想借助打擂之名義來炫耀神策軍的悍勇,也好震懾百官、威壓皇上。


    皇上雖明白他的用意,但也不好再拒絕,隻好準奏,答應他開春後,改在神策軍大營擺下擂台,布告天下英雄好漢前來打擂。魚朝恩見皇上同意,這才冷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心裏有事的常世雄喝著酒,眼睛卻沒有閑著,四處巡視。忽然他看見皇上禦階兩側的金黃色屏帳後隱約可見有人在窺視。宴會上的人誰都沒有注意,隻有常世雄注意到了,他斷定窺視的是兩個人。其中一人定是賈世仁,可另外那人會是誰呢?他心裏不安地猜想著。


    天色己近黃昏,殿內四周點起上百根巨燭,照得麟德殿裏如同白晝。有十幾個宦官端來各種美酒,依次送到各個酒桌上。


    給紅線這桌上酒的是個年長的宦官,他恭敬地給眾人斟酒倒茶,樣子十分謙卑,並不時抬眼看看。他給紅線和妙玄各斟一杯茶,給常世雄斟酒,然後轉身離去。那宦官的步履有點沉重,走到遠處他好像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這瞬間的目光讓妙玄捕捉到了,但她不知道這目光是什麽意思。


    常世雄端起酒杯正要喝,突然一個彈丸打在酒杯上,酒杯碎裂,酒水灑在桌子上。隨後一個黑影朝他和紅線妙玄這桌飛來,三個人迅疾閃開。隻見這人身著夜行衣,蒙著麵,身材胖大卻極為敏捷,他落在桌子上,酒杯茶杯全被震裂,眾人全都驚呆了。


    守衛的飛龍兵大叫:“有刺客!有剌客!”他們手持刀劍要捉拿剌客。那‘剌客’掠過紅線身邊,傳音給紅線道:“小心酒茶裏有毒!”便騰身朝殿外飛去。想要捉拿他的飛龍兵被他的雙掌擊倒一大片,然後那人如鷹隼一般飛出麟德殿。


    妙玄總覺得這‘剌客’來的蹊蹺,而紅線心裏早己知道‘刺客’就是瘋和尚。兩人低頭看那桌麵有的地方已發黑開裂,這是被毒藥燒灼所形成的。


    紅線告訴師父:“我們喝的酒茶裏有毒。”妙玄和常世雄也看的明白:有人在酒裏茶水裏下毒,兩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快捉拿剌客!”妙玄招呼紅線,說著她運輕功飛躍出麟德殿。紅線有些不情願,心想:這剌客明明是救我們,為什麽師父還要去捉拿他?對了,師父這樣做也對,追上那瘋和尚問個明白。見師父己沒了蹤影,她連忙尾隨而去。


    她飛躍在皇城高處一望,皎潔的月光下,兩個黑影一前一後朝長安城外而去。紅線忙施展飛騰術緊追上去,三個人先後飛下高大的城牆,在離城十多裏地時,那’剌客’與妙玄廝殺在一起。紅線隨後趕到,高叫:“住手”,兩人都停止廝殺,看著紅線。


    “大師,快露出你的真麵目吧!”紅線笑著對那‘剌客’說,妙玄不解地看著兩人。


    “哈哈!俺到底瞞不過你這鬼丫頭!不像你師父那麽笨!”說著,那‘剌客’把蒙麵的黑布扯下,果然是瘋和尚。


    “臭和尚,引我們到這來,到底想幹什麽?”妙玄一見是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你這個臭道姑!你把俺那好心當成驢肝肺!要不是俺和尚,那兩杯茶水早進你肚裏啦!幾個時辰後你就會毒發身亡,你還不好好謝謝俺和尚!”瘋和尚笑嘻嘻對妙玄說。


    “你兩個長輩就別吵啦!丫頭想問大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下的毒?大師是如何知道的?”紅線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還是紅線丫頭懂事,待俺和尚給你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於是瘋和尚講到如何來到京城,又如何得知打退吐蕃的事,最後又講到紅線她們上次到麟德殿赴宴的事,當時他也潛入麟德殿;這次她們赴宴,瘋和尚也進入皇城,來到麟德殿。


    未料想在偏殿裏見有兩人行為鬼祟,他有些好奇,便飛身上梁偷聽兩人的談話。那兩人說話聲很低,不知他們說些什麽,最後隻聽見兩人說什麽‘一日散’,互相稱呼‘賈大人’、‘吳將軍’的,然後叫來一個宦官,交給他一包東西。


    和尚知道這裏麵有戲,就悄悄盯住那宦官,果然他背看其他人,將那包東西倒進茶壺裏和酒壺裏,再給你們送來。於是俺尾隨他而來,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謝大師救命之恩!”紅線忙向瘋和尚道謝。


    “哎!你先別忙著謝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那兩個人要給你們下毒?難道他們和你們有仇?”瘋和尚有些疑惑不解地問紅線,眼睛卻看著妙玄。這時妙玄也不再討厭瘋和尚,而當和尚提到‘賈大人’、‘吳將軍’時,她的心裏陡然一驚。


    “大師問的有些道理,不過這件事還得回去問我師弟才會清楚。”


    “事不宜遲,你們趕快回去問清楚怎麽回事?我看你們再去皇宮要多加小心,那裏麵有你們的仇人,你們要多加提防,好啦!不多說啦!我這個‘剌客’也要與你們告別了,後會有期!”說罷,瘋和尚辭別二人後,駕輕功飛騰而去。


    當師徒二人回到麟德殿時,見皇上己提前退席。先前杯盤狼藉的場麵己不見,就連紅線她們那張桌子也被調換了一張新桌,這是銷贓滅跡呀!紅線心裏想到。


    見二人回來,郭元帥等人都上前詢問剌客的事情。妙玄告訴郭元帥說,‘刺客’輕功極好,武功又高,沒有抓到他。郭元帥連忙安慰二人,又讓她們重新入座。


    常世雄和史將軍過來想打聽‘剌客’的事,被妙玄用話敷衍過去。


    三個人懷著心事,哪還有心情享受這美味佳肴。好在宴會很快結束,三人離開皇宮回客棧。


    她們一路上嘮起剛才發生的事,當提到‘賈大人’和‘吳將軍’時,常世雄一下子明白了。有可能賈世仁己認出他,但又不敢確定,所以找來‘吳將軍’來辨認。


    那個‘吳將軍’十有八九就是仇人吳良。仇人終於露麵了,可是下一步該怎麽辦呢?


    可是這個吳良如今躲在何處?現在他和紅線在明處,而仇人吳良卻在暗處。再加上他和賈世仁又勾結在一起,防不勝防啊!值得慶幸的是:三個仇人,現在己出現兩人,不用她們三人到處去尋找,馬上就可以報仇雪恨。


    常世雄把心裏的懷疑告訴了師姐,當然也不再背著紅線,讓她知道這些事也好,以後遇事好提高警惕。像今天她們三人就差點喝下毒酒毒茶,今後那兩個仇人還會對她們三人下毒手。而且仇人賈世仁是魚朝恩的親信,權勢極大,所以以後更要多加小心。


    當紅線聽幹爹和師父說,那個飛龍使賈世仁就是殺父的仇人,她嚷著要殺了這個仇人為爹娘報仇。師父和幹爹忙製止她,告訴她時機未到,還有兩個仇人沒有找到,所以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打這件事以後,三人還像平時一樣,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但三人白天黑夜都要時時提防仇人來暗算,常世雄每天上朝也像沒事人一樣。


    一天,紅線和師父出來逛街,路過一家店鋪,店裏跑出一個夥計叫住師徒倆,這時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走出來,端祥了兩人一眼。


    “你就是紅線姑娘吧?”那人恭敬地問道,紅線一看這富商,原來是那個林老板。


    “你不是林老板嗎?這是我師父妙玄。”紅線清楚記得那富商林翰臣的模樣。


    “是的,我是林翰臣,這位妙玄大師,紅線姑娘二位請到小店喝茶敘談,希望二位賞光。”林老板向店內迎請師徒倆。兩人一看這盛情難卻,隻好跟隨夥計來到後廳,林老板也隨後跟進來。他先問到常世雄,得知在羽林軍任職,林老板也很高興。


    三個人又談起分別後的事,對上次遭劫得紅線妙玄和常世雄三人的救援之事,林老板再次表達感激之情。臨告別時,林翰臣告訴兩人,自己在京城熟人多,有什麽事可來這裏找他,他來幫助解決。師徒見他慷慨仗義,很是感動,答應如有不好辦的事,一定找他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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