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駿晨忽然發現蕭獨吟此刻的眼神與當時父親臨終前的眼神一模一樣。


    決絕中又帶著無奈,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天。


    又是命運?


    父親半生積德行善下場卻如此淒慘,黑衣叔叔俠義心腸卻要隱姓埋名東躲西藏,蕭叔叔英雄豪爽卻要受千夫所指蒙上不白之冤。


    為何命運總是偏袒惡人?


    何駿晨想不通,然而他也沒時間再想了,因為此時蕭獨吟已緩緩道出可能是他今生最後對自己說出的話了。


    蕭獨吟眼睛緊盯著洞外,嘴上仍衝著何駿晨道:“將來如果你有機會到南疆,麻煩你去找一個叫春睡宮的地方,代我向那裏的主人捎一句話,“淩波江畔,棠色如胭”,記住了嗎?”


    何駿晨被封了啞穴不能說話,隻能眨眨眼皮回應。


    他想哭,但他早已在心中發過誓,在大仇得報前絕不再流一滴眼淚。


    蕭獨吟得到何駿晨應允後老懷大慰,將無法動彈的何駿晨輕輕抱起放在地上,投以一個溫和的微笑。


    原來他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也會有如此動人的笑容。


    但當他安頓好何駿晨後卻麵朝著洞口靜立不動,洞裏一時間靜得可怕。


    何駿晨心中納悶,莫非是蕭獨吟臨時改變想法了?


    可沒過一會兒,靜悄悄的洞裏忽然發出了一陣怪異的聲響,何駿晨細聽之下有點像是水燒開的聲音。隻是此地無有器皿無法燒水,兩人在此之前喝的也都是雨水和露水,那這個聲音是從何而來的呢?想及此處,他不由得將目光移至蕭獨吟身上。


    隻見他衣衫鼓蕩不休,腳邊的石子跳動不已,一陣陣無形的磅礴氣勁自其身上擴散而出……


    洞外,六名身穿深藍色忍者服的忍者嚴陣以待。


    據上次喊話已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洞內依舊毫無動靜,為首的那名中忍已沒有了耐心,衝手下喝道:“取五色蛛來!”


    兩名下忍立即將一個長三尺寬一尺的黑色木匣遞於那名中忍麵前,中忍二話不說直接將那木匣朝洞口一踢,木匣受到巨力震蕩於半空打開,跟著有數隻五彩斑斕的蜘蛛飛出。


    這些五色蛛較老鼠還要大上一圈,身上共有紅黃藍綠紫五種顏色,為東瀛特有的毒物,人被咬傷後一炷香的時間內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正當五色蛛即將入洞之際,洞內忽然發出一聲長嘯,接著就是連串驚爆。


    嘭!嘭!嘭!嘭!嘭!嘭!


    在爆炸聲傳出洞外的同時,一道銀藍色的巨大刀影也如閃電般飛出洞外直直插入地麵,掀起一陣飛沙走石。


    那幾隻五色蛛剛一觸碰到刀影立刻就爆成了一灘爛漿,那些帶有五色蛛劇毒的爛漿更在刀影的強大威壓下朝那一幹忍者反射而去。


    為首的中忍反應較快,瞬間用“金蟬脫殼”的功夫扔飛外衣擋住毒液並以土遁術潛入地下。


    可其他的下忍便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並沒有那麽好的反應力,幾名下忍剛一沾上毒液,毒液就馬上腐蝕了他們的衣物滲入皮膚之中,數息過後他們盡皆全身發黑當場暴斃。


    此時,那矗立場中銀藍色的刀影已在逐漸散去的煙塵中顯露出了真麵目。


    正是蕭獨吟。


    現在的蕭獨吟已經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把刀,一把天下第一刀!


    他回頭一睨,看見洞口已經被亂石堵得嚴嚴實實,心中踏實不少,他終於可以放手一戰了。


    原來方才他在洞內已將功力提至十層,出洞時更以刀氣將石壁震碎,讓亂石將洞口堵住保護何駿晨,相信何駿晨恢複之後完全可以用劍氣將洞口的亂石破開。


    隻聽地麵“轟”的一聲,那名中忍又從地下一躍而出,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著蕭獨吟笑道:“喲西,蕭獨吟你果真不差,居然已經練成了藍銀刀氣,不過即便如此,你不交出《狂龍八斬法》的秘籍的話,你仍是死路一條。”


    蕭獨吟冷笑道:“當初雙方早有協議誰輸了就交出自家的刀法秘籍,你們前任流主願賭服輸,自願將秘籍交給我大哥,可你們這些做後輩的竟敢以下犯上出爾反爾,用卑鄙的手段害死我大哥嫁禍於我,我若將秘籍交出如何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


    中忍冷哼道:“看起來你已練成了《狂龍八斬法》,秘籍應該也已經被你毀掉了,不過沒關係,等抓住你以後,我會用最殘酷的毒蟲來折磨你,不信撬不開你的嘴,手を下す!”


    中忍一聲令下,周圍的樹林中頓時寒星點點,竟是數十枚手裏劍同時激射而至!


    “喝!”蕭獨吟一聲暴喝,渾身刀氣暴漲,所有手裏劍在距蕭獨吟一尺之內盡數變作粉碎。


    而同一時間,中忍飛身上前,從袖子裏彈出手甲鉤直取蕭獨吟麵門。


    蕭獨吟掌運刀氣,以雙掌接雙鉤,隨後一記鞭腿直掃中忍胸膛,中忍翻身躲過躍至高空。


    蕭獨吟欲再追擊,樹林中卻又再度激射出一波手裏劍阻止其行動。


    蕭獨吟不堪其擾之下決定先解決樹林中的忍者,但當他再度用刀氣震碎手裏劍殺向林中時,地下忽然竄出四個人影,一人手執一把苦無,分別從背腰頭胸四個不同的角度殺向蕭獨吟。


    蕭獨吟驚愕之下被迫放棄擊殺林中忍者,以掌代刀使出一招“天狂刀訣”之“狂殺四方”,掌刀二生四,四生八,強悍刀氣橫掃八方直將那四名下忍震飛開去。


    不過那四名下忍似乎並不想與蕭獨吟糾纏,僅是接了一招以後就借著反震之力迅速遁入土中。


    而此時,蕭獨吟赫然發現頭頂黑影籠罩,抬頭一望,上空竟有五條身影同時自上而下向自己襲殺而來。


    五條身影重重交疊來勢洶洶,蕭獨吟意欲快刀斬亂麻,當下鼓足功力使出“天狂刀訣”中最霸道的一招“狂悖無道”,隻見其周身藍銀色刀氣暴漲凝聚成形,一道巨大刀影轟然劈向五條人影。


    刀影人影互拚瞬間,未見人影血肉橫飛,而是爆裂成無數碎布,原來這五條人影皆是那名中忍用“分身術”所製造的替身並非真人,就在蕭獨吟驚異間,那漫天碎布又再起變化。


    隻見那些碎布並未飄落於地,而是仿佛擁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盤旋飛舞,狀若蝙蝠,將蕭獨吟團團圍住。


    那些“蝙蝠”絲毫不給蕭獨吟喘息之機,不斷從各個刁鑽的角度襲擊蕭獨吟。


    那些碎布蝙蝠看似綿軟,實則鋒銳無比,蕭獨吟雖然以渾厚刀罡護住身體,但久守之下終究還是給鑽到空子,讓數隻“蝙蝠”劃破小腿血流不止。


    就在蕭獨吟負傷後,他後方的一部分“蝙蝠”霍然聚攏成一個人形,以利爪偷襲蕭獨吟後腦。


    蕭獨吟察覺同時挺掌回劈,那人形受到其掌刀攻擊時瞬間分散成無數蝙蝠使其掌刀落空,並朝他麵門撲殺而去。


    情急之下,蕭獨吟再催真氣,使出“天狂刀訣”之“刀斷狂瀾”,掌勢帶著刀氣如狂濤駭浪般擊出,將本就是碎布的“蝙蝠”徹底轟殺至渣,再無動靜。


    就在“刀斷狂瀾”一招擊出時,蕭獨吟突感腳底一陣鑽心劇痛,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腳腳板已被一根金屬尖釘刺穿,傷口處湧出紫黑色血液,那根尖釘顯然被人淬了劇毒。


    這鐵菱並非是直接灑在地上,而是從土裏彈出,正是方才潛入地下的四名忍者布下的機關地菱,將這些機關地菱埋入土中,隻要一經踩踏裏麵的毒針就會立即彈出刺傷目標。


    毒素入體,蕭獨吟馬上便感到下盤麻痹失去知覺。


    不等蕭獨吟反應,那些碎布蝙蝠再次聚攏成人,隻是這次不再是虛影,而是那名中忍本人,他於電光火石間以腕上的手甲鉤一擊扣中蕭獨吟的兩根琵琶骨,使蕭獨吟失去反擊能力,與此同時,林中更飛出兩條飛爪百煉鎖和一個手持利刃的人影,兩條鎖鏈將蕭獨吟兩手手腕鉗製,那條人影趁機將蕭獨吟的兩條小腿齊齊斬斷,血如泉湧!


    “啊!!!”


    一聲驚天慘嚎,失去雙腿的蕭獨吟頹然倒落塵埃。


    ——————


    “蕭叔叔……”洞中的何駿晨雙眼充滿血絲,嘴唇也被咬破,縱然他在心中瘋狂呼喊,他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


    “這……這是霍家真氣,霍問心,原來你這個狗雜種也來了,你竟敢暗算爺爺!”血泊中的蕭獨吟怒吼道。


    從林中躍出的那名青衫男子緩步走到蕭獨吟麵前蹲下,譏諷道:“我說蕭獨吟,沒想到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愚魯,所謂兵不厭詐,不管用什麽手段,隻要能贏就是王道。”


    蕭獨吟雙眼通紅拚命掙紮,咬牙切齒地質問道:“霍問心,你這畜生,你大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勾當,還要嫁禍於我!”


    “待我不薄?哈!哈!哈!”霍問心仰天大笑,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做出來的事,是一個身為大哥和家主該做的嗎!?”


    發泄過後的霍問心平靜道:“從小到大,論武功論才智我哪一點不比他強?但他是長子,是我大哥,父親要傳他家主之位我霍問心沒有二話,但是……”


    霍問心的臉色陡然變得陰狠,道:“但是他偏偏還要跟我搶女人,明明是我先認識萍兒我先追求她的,可他作為大哥做出橫刀奪愛這種厚顏無恥的事,而那個賤人愛慕虛榮,沒兩天就對我大哥投懷送抱,就在他們訂婚的前一夜,那個賤人還對我說她從來隻把我當朋友,從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要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霍問心冷笑道:“再後來的事相信也不用我多說了吧?識相點就把秘籍的內容說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霍問心滿心得意的朝地上的蕭獨吟一望,突然發覺他麵色通紅,更已好久不曾說話。


    “不好!”霍問心驚呼一聲,以為蕭獨吟要咬舌自盡,急忙上前查看。


    “慢著!”那名中忍察覺到了不對勁,放棄了對蕭獨吟的掣肘,及時用一枚流星鏢射中了霍問心的右腳腳踝使其摔倒在地。


    就在電光火石的刹那,蕭獨吟猛地從口中噴出一道血柱。


    他此時已無懼生死隻想與仇敵玉石俱焚,那道血柱正是他用全身功力震碎自己的心脈吐出的,血柱在深厚內力加持下凝為刀形向霍問心逼殺而去,


    隻可惜被那名中忍察覺,被霍問心摔倒躲過,以致功虧一簣。


    那把血刀隻打空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逾三寸的刀痕。


    刀含恨!人更含恨!


    直至氣絕,蕭獨吟依舊怒目圓睜地盯著霍問心,和林鴻一樣,他亦死不瞑目!


    “多謝相救。”霍問心吃痛從腳踝上拔下飛鏢,勉強站立起來。


    中忍笑道:“霍先生不必客氣,你是我們黑月一刀流的合作夥伴,互相幫助當是應該。”


    霍問心道:“隻是此番沒能從蕭獨吟嘴裏套出秘籍,貴派之主隻怕會心有芥蒂。”


    “無妨,臨行前流主早已交代過,能拿回秘籍自然最好,但蕭獨吟知道我們太多事情,寧可拿不回秘籍也要將他殺掉,況且……”中忍神秘的笑了笑,“我們流主還有更大的計劃要在中原施行,屆時還要霍先生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隻要貴派有用得著霍某之處盡管開口。”霍問心奸笑道。


    中忍點頭道:“嗯,那你我聯絡方式保持不變,這蕭獨吟的屍首就由你帶回去造勢,我等還要回駐地複命。”


    霍問心從懷中取出一枚信號彈將其發射,空中赫然爆出一朵鮮紅色的煙花,沒一會兒就有十餘人趕至將霍問心及蕭獨吟的屍身帶走。


    中忍不期然的回頭望了一眼蕭獨吟之前藏身的山洞,冷笑一聲,道:“你覺得你能逃得掉嗎?”


    他回頭朝一名下忍使了個眼色,那下忍會意後將背著的黑色麻袋打開並扔在洞口。


    “一庫索。”中忍帶著剩下的忍者撤離了現場。


    洞中的何駿晨聽到那些人要帶走蕭獨吟的屍體後憤慨萬分,蕭獨吟是個有情有義的血性男兒絕不該在死後受人侮辱,但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惟是此際,洞中沒來由的“沙沙”作響,何駿晨一雙眼珠四下搜尋之下驚恐地發現一條遍體烏黑的毒蛇正朝他慢慢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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