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寶殿。


    碩大的佛像金光璀璨寶相莊嚴,侍立在側的菩薩尊者,麵目各異形態各別。


    香火鼎盛,殿宇恢宏。


    遠處鍾聲激蕩,僧侶吟詠之聲如潮。


    一道光倏然間從遠處飛來,轉瞬落入大雄寶殿之中。


    這時候,殿外一群年歲各異的僧人分列兩排快步走了進來。


    木魚被敲擊,佛珠被撚動。


    香煙嫋嫋,燭光熠熠。三世佛像麵色深邃眸光銳利。殿內飛梁畫棟,演繹著佛陀、尊者的慈悲故事。


    僧人們紛紛垂著頭,吟詠著佛經,那聲音匯聚在一起,便環繞在殿內,經久不散。但是,木魚敲擊聲卻是越來越快,佛珠被撚動的也越來越快。僧人們隨著這聲音的節奏,緊趕著吟詠。


    殿外一片寂靜,殿內被這三種聲音充斥著。


    忽然,鍾聲停息,一聲鼓聲響起。


    一名僧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快步朝著隔壁佛堂走去。天光地明,山風秀麗,雲岫悠遊,萬物勃發。這是仲春光景,氣溫和爽。隔壁佛堂內,僧人甫一進入,一口爐鼎內火焰嗤啦騰了起來。僧人瞥了一眼,也不驚慌,從那佛台上抓起一根拂塵轉身朝著那騰起的火焰輕輕一揮,那火焰便縮入爐鼎內。僧人雙手夾著拂塵默念一句佛號,然後將拂塵橫放在爐鼎上方,既而轉身在五步之外的一塊蒲團上盤腿坐下。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洹精舍。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於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輪。妙堪遺囑。嚴淨毗尼。弘範三界。應身無量。度脫眾生。撥濟未來。越諸塵累。其名曰。大智舍利弗。摩訶目犍連。摩訶拘絺羅。富樓那彌多羅尼子。須菩提。······”


    爐鼎之中火焰熱烈,發出那低吼咆哮之聲。隻是一杆拂塵橫亙其上,便如同山嶽壓在其上,讓桀驁不馴的烈焰被壓製的難以衝出來。那僧人卻是雙手合十口念佛經,仿佛周天萬物,都隻剩下這一小小佛堂跟他有關。佛堂內有一尊菩薩。菩薩怒目圓睜,右手抓著一根伏魔杵高舉著,左手橫在裸露的胸前,一腳抬起,一腳支撐,衣帶飄飛,栩栩如生。


    過了好一會兒,佛堂外傳來竊竊私語聲。


    “那邊的佛門太過分了,居然想與我們爛柯山相庭抗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想當年那邊來取佛法,若非我們大度,豈能讓他們成勢。這便是所謂的喂飽的餓狼,反過來想要噬主。”


    “佛祖大怒,這才不得不出手懲戒。據說那邊的佛器已經被帶回來了。”


    “佛器啊!這可是凝聚一地佛心的器物!”


    “那邊人口眾多佛徒不少,佛心自然是強大的。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佛器才需要由我們爛柯山保管,不然留在那種地方,隻會暴殄天物。”


    “不過,聽說那邊出了一名佛者。”


    “也已被佛祖帶回來了,現在正被壓在佛祖的蓮座之下。”


    “此佛非吾佛,若是不將其鎮壓,實在難以想象對我佛門的影響多惡劣。”


    “善哉善哉,我佛目光如炬法力無邊,此等宵小,自是手到擒來。”


    轟!突然間,虛空中一聲炸響,佛堂外的僧人紛紛抬頭,立時發出驚訝歡呼之聲。


    “祥雲!”


    但見一朵蓮花狀的巨大雲團突然間從湛藍的天空深處浮現出來。那雲團鑲著金邊,讓人眼前一亮。僧人們紛紛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默念佛號。鍾聲再次傳來,一聲接著一聲,每次相隔五息的時間。


    頭頂傳來風聲,一道道身影飛入大雄寶殿之內。


    穿著藏青色僧衣的僧人們紛紛走了出來,侍立在大殿外的石階兩側。


    從大雄寶殿望去,可見到一座座寬敞大殿佇立在四周。在大殿邊上,又有規模小了一倍的建築林立其間。在黃色的院牆上,又有旌旗獵獵招展。


    天朗氣清,萬物和諧。一隻隻鳥兒從屋簷下飛起,發出那明麗的叫聲。


    鍾聲停息。大雄寶殿散發出雄渾而厚重的氣息。侍立在殿外的僧人們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個靜靜的站在那裏,不敢妄動。


    “不錯,這才是該有大宗大派的樣子。”一個尖銳的聲音這時候在大殿內響起。“金漆,楠木,金剛石,毛毯,這奢華之中才顯得威嚴,才有一宗之源的氣派。想那簡陋的僧廟,寒酸到讓人不屑一顧,如何能撐得起門楣,到底是小家子氣。”


    “到底是身外之物,不過是信眾的施舍罷了!”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讓殿外的僧人們激動不已,內心裏不由得尖叫著:佛祖顯靈了!“我等修行之人,無論佛道還是其他,講究的是斬斷塵緣,不染俗世,修身修心,與大道相融。若是沉溺於此等俗物,便墮了道心,永遠難證大道。”


    “此為正理。”那尖銳聲音道。“不過,不目睹這奢華,又如何知道奢華的好處,又如何知道奢華的壞處,不從好壞之中辨別,又如何能夠在刹那的奢華中脫穎而出,纖塵不染。正如世人都癡戀美人,從書中,畫中,可以想象美人的美,可以激發生命的欲望,可不經曆那美人,又如何可從其中領悟道理。”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雄渾聲音道。


    “哈,這便是大道了!”尖銳聲音拍手笑道。


    這時,第三人忽然聲音清冷的道,“我們此來可不是論道的。”


    “嗬,何必如此緊張。”尖銳聲音不以為意的道。“既然來到佛門寶地,自然要好好觀賞一番,能由此論道,可是福分。不過,既然你們神界說到這裏,那便書歸正傳吧!佛祖,你手下的那些佛門可不安分啊!”


    “阿彌陀佛!”雄渾聲音道。“大樹即成,枝椏橫生,難免有不肖之徒。梵淨山之事,本尊已知曉,而且以雷霆手段已經將其懲戒。”


    “那佛器如何了?”尖銳聲音問道。


    “鎮入八寶塔之下,受本尊佛法淬煉。”雄渾聲音道。


    “據說那邊還出了一個佛,那佛如何?”尖銳聲音再問道。


    “區區小佛,不值一提,已鎮入本座蓮花台下,永世不得出世。”雄渾聲音道。


    尖銳聲音再次拍手笑道,“好,果然雷霆手段,佛祖出麵,果然不同凡響。但是,佛器和佛雖然被處置了,那邊佛的勢力卻還是不小。他們不聽號令,違背你們爛柯山的旨意,執意與我獵道者為敵,佛祖,我們雖然結盟,但到底他們還是你們佛門的人,若是他們繼續愚蠢的與我們為敵,難免會給我們之間到來麻煩和誤會。”


    第三個聲音這時候道,“沒錯,佛門勢力糾集在一起,可不算小勢力了。而且從目前情況來看,既然他們能出佛,那麽,這佛是不是隻有一個?此外,上古時候存留下來的那些老家夥可還有不少苟且在佛門之中的啊!”


    “這便是重點了!”尖銳聲音道。“這個時空的抵抗者不少,無論是佛門道門,亦或是其他的牛鬼蛇神,反正不論勢力大小,皆欲圖與我獵道者為敵。這些反抗者雖然多,但對我們獵道者而言,不過是跳梁小醜,我們若是將這時空毀滅,他們再多,再厲害,又能如何?隻是考慮到你們的存在,我們既然有限製的來毀滅這時空,必然要顧慮這些反抗者如何能夠肅清。若是不能肅清,給你們保留下來的時空中是否會成為這些反抗者的基地,那便很難保證了!”


    “那施主的意思呢?”雄渾的聲音問道。


    “既然是雜草,那便當以雷霆手段清除。”尖銳聲音道。


    “現在是極夜。”雄渾聲音道。“佛目雖然如電,卻也不能在極夜之中橫掃天地。”


    尖銳聲音道,“你們神界呢?”


    “我們受到重創,你們將我神王創立的時空打破,讓我們的計劃大為被動。更何況,我們共同的敵人,那個危險的存在依然活著。”第三個聲音道。“我們神王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允許我們諸神自設時空,我們為你們捕捉那個人。”


    “哈!”尖銳聲音笑道。“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王凱之祭主已經將此事詳細的匯報給了我們王,我們王也將此事安排給了我們這些總督。啊,這事有些複雜。你們呢有你們的道理,但卻逾越了界限。別急,我現在不是在指責你們,也不想追究責任,隻是在簡單的陳訴情況。你們自設空間,幾乎將冥界囊括其中,引起三界的大亂。你們自然有你們的考慮,卻影響到了我們獵道者的計劃。你要知道,我們初來此地,自然要休養生息,可你們自設冥界,將靈氣全部引入你們的時空之中,可不是奪取了我們的給養?你說是不是?但是,我們並不想懲罰你們,反而更願意給你們機會。你說到的那個人確實讓我們頭疼,據說你們神王身上的道也被那人偷走了。啊,這可是大事情,對你們諸神來說可是跌份的事情。當然,這也引發了我們獵道者新的麻煩。這個人,必須除掉。”


    第三個聲音深吸口氣,沉穩的道,“我們會除掉那個人。”


    “好,”尖銳聲音笑道。“我們攜手努力,將那人翻出來,給他個痛快。”


    雄渾聲音這時候道,“不知道我們何時可以與你們王見麵。”


    “啊,這事啊,不急,”尖銳聲音道。“這事我們王會有安排。”


    雄渾聲音明顯有些遲疑,道,“不知到底要到什麽時候?”


    “佛祖,你可是佛門之主,隱忍功夫可不行啊!我們王非一般人物,豈是誰都能見的,更何況他老人家既然答應見你們了,便給了你們天大的臉麵。要知道,我們橫渡億萬時空,消滅了多少道,我們王何曾見過那個道裏的宗門大師?這是給你們麵子。”


    “本尊知道,”雄渾聲音道。“隻是想瞻仰貴王的風采,讓本尊得以更好協助貴族。”


    “好,回去我跟王說一下你的意思,不過,千萬別急,不然我們王若是生氣了,可就不好收場了。我們到底是友好關係,別弄得不尷不尬的,這可不好,是不是?”尖銳聲音道。


    “好吧,那就有勞閣下了!”雄渾聲音道。


    殿外的僧人聽到這樣的聲音,心中驚駭萬分,自己的佛何時如此低聲下氣過。那人是誰?那王是誰?我們佛門到底怎麽了?這些僧人們的內心裏升騰起驚濤駭浪,看著彼此,麵色都變得蒼白了。


    “既然如此,我們閑話不說,說說接下來的計劃。”尖銳聲音一錘定音。這時候,殿內的聲音便小了許多。過了好一會兒,一道道身影疾飛而去,轉瞬消失在湛藍的天空中,隻留下一道道痕跡。祥雲散去,鍾聲響起。大雄寶殿旁邊的佛堂忽然轟的一聲巨響。


    “孽障!”


    大雄寶殿內響起雄渾聲音那憤怒的咒罵聲,狂風席卷,一股雄渾的力量瞬間從大雄寶殿飛向佛堂。此時的佛堂,一股狂暴的力量洞穿了屋頂,飛向高空。


    黑夜,寒風,飛雪。


    四下裏一片寂靜。


    眾人所在山峰,隻剩下一隅,其餘盡皆化為了平地。


    老僧抱著幹枯的手臂,正自嚎啕大哭,無比的傷心。一旁的菩提想要勸說,卻幾次話未出口自己已是悲傷情緒湧上心頭,難以自持之下他一掩麵龐轉身暗自垂淚。


    狂風呼嘯,一隅的山峰仍有岩體脫落。


    十尾望著遠處,梵淨山以為平地,就連遺跡也沒有留下。佛門聖地,便是如此結局,不得不讓人感歎。心中雖然多有對佛門的怨恨,可此刻,已是提不起了。


    幽鬼的傷勢已經好轉,不過氣色不好。荼蘼站在幽鬼的身邊,負手而立,他的胸背部受到了重創。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十尾忽然開口道。“隻要人還在,我們便總還有機會。他們給我們帶來的傷痛,給我們造成的損失,總有一日,我們要他們十倍百倍的奉還。但現在我們不得不隱忍,不得不將痛苦咽下。”


    寒風拍在她的臉上,黑發飛揚著。她受傷的尾巴還在流血,可是她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走吧!我們的路還很長,不能在此耽擱。”十尾道。


    “我們去哪?”靜月問道。


    十尾撩開遮住麵龐的秀發,眸光瑩瑩的道,“去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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