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回事?”


    天機子發現是蒙圩,不由得大怒起來。蒙圩灰頭土臉,隻是霧氣遮住了視野,並未讓天機子發現。聽到天機子不悅的聲音,蒙圩心中也生起一股無名火來。


    “我怎麽了?”


    天機子心中一滯,便想起了蒙圩的身份。雖然心中不甘,天機子卻也隻得平緩下心緒,聲音平和的道,“沒事,隻是你突然出現,嚇我一跳。對了,你怎麽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呢?我們是不是到了地府了?”


    “屁的地府,地府算什麽東西!”天機子不屑的道。


    蒙圩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幹巴巴的,似乎臉皮起了皺似的。他環視四周,霧氣太濃了,根本辨不清方向,也看不出這裏到底是什麽情況。他道,“我醒來就在這裏,先前聽到有人說話,就爬了過來,沒想到是你。”


    “有人說話?”天機子一怔,便想起先前那些人來,道,“我沒說話,不知不覺間霧氣就來了。”


    “不管了,”蒙圩道。“這該死的地方總給人不安的感覺,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天機子點了下頭,卻遲疑的道,“我們怎麽走?”


    蒙圩大笑一聲,聲音堅定的道,“雙腳走。”


    兩人便麵色凝重的朝前走去。霧氣,蒙蔽了視野,讓人成了瞎子。還好大地平整,並無阻礙,不然兩人都不知道要跌倒多少次。就這樣,兩人懷著心事默不作聲的往前走著。天機子在想著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的人,那些人想著怎麽樣了?可找到了出口?那光可讓他們魂飛魄散驚慌失措了?他對那些人的處境並不報以期望,那光很顯然是不善的。


    蒙圩忽然停了下來。天機子看著他,道,“怎麽了?”


    “你聽。”


    “什麽?”


    天機子側耳傾聽,可什麽也沒有聽到,他狐疑的看著蒙圩。蒙圩卻一臉嚴肅,眸光灼灼的注視著前方。過了好一會兒,蒙圩抬手指著前方道,“你過去看看。”天機子呆了一呆。


    “看什麽?”


    蒙圩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帶著命令似的說,“你過去。”


    天機子很想拒絕,可一想到他身後的王凱之,他便走了出去。他並未聽到什麽,隻以為蒙圩大驚小怪,同時在心裏謀劃著以後的出路,不能老這樣讓人踩著。就這樣走了有五十步的樣子,他停了下來,四下一掃,並未發現異樣。天機子回頭喊道,“沒發現什麽?你到底聽到什麽了?”可是,蒙圩沒有回應。


    蒙圩消失了。


    天機子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霧氣中,一頭霧水,同時內心裏升起不可抑止的恐懼。他不停的轉這身,目光在濃濃的霧氣裏掠過。難道是蒙圩戲弄自己?他鼓著勇氣喊道,“蒙圩,你出來啊,現在什麽時候了還玩這一套?快出來,這鬼霧氣沒完沒了,你不出去了?”


    可是這霧海裏,除了他的聲音,哪還有其他聲音。他更恐慌了,便慌不跌的朝前奔跑。恐懼越來越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跌倒了,抬起頭,一點光在霧氣中閃現。他呆呆的看著,那光並不明亮,如同一隻螢蟲。那光忽然一閃,竟是跳開了。他急忙用目光鎖定它。他的身軀轉過來,脖子扭曲的幾乎要成麻花。突然,他嘎的一聲怪叫,整個人滑地而出,砰的一聲撞在了一塊岩石上。


    無數的光點成一片的出現在十步之外。


    那光仿佛長在一塊什麽東西上,就那樣幽幽的注視著他。


    天機子窒息了,睜著眼睛望著,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跳起來。冷汗悄然滑落。嘴唇哆嗦,撐著地麵的四肢顫抖。


    “這、這是什麽?”


    陰風忽然拍在了他的臉上,那光一下子罩住了他的身體。天機子啊的一聲慘叫,整個人被一張皮包裹住,那皮越裹越緊,生生的陷進了他的身體裏。他在掙紮,在扭動,不停地碰撞在堅硬的岩石上。可他掙脫不了,也沒有誰能幫助他。他停止了掙紮,靜靜的躺在地上,沒有了呼吸。


    過了很久,一道身影走了出來,目光森森的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天機子。天機子身上,出現了一隻隻的眼睛,那眼睛閃著微弱的光芒。無數的眼睛,覆蓋在天機子的身上。那人倒吸一口涼氣,緊緊的握住手中的劍,往後退了一步。還好,幸好自己躲開了,不然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


    蒙圩心中僥幸,見天機子再不動彈,就以為他死了。他連忙朝右側走去。這個鬼地方太邪性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又崩出一個這個鬼東西來。走,快走,走的越遠越好。


    蒙圩走了有一會兒,一動不動的天機子忽然動了一下。


    天機子身上的眼睛突然蠕動起來,就像一隻隻蟲子。天機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他的臉上全是那光點般的眼睛,那些眼睛光芒微弱,而且還在蠕動。他抬起雙手,雙手也被那光點覆蓋了。他嗚嗚叫著,仿佛在哭泣。那聲音在無邊的寂靜裏飄蕩,顯得無比的淒涼。


    遠處蒙圩停了下來,他的耳邊傳來嗚嗚的叫聲,他那繃緊的心弦幾乎繃斷了。冷汗浸透了衣裳,眸光慌亂的跳動著。他抬手擦了下臉,強自鎮定下來。“那是風聲,是風聲,莫怕,莫怕!”一邊給自己鼓勁一邊走著,陰風貼著地麵穿透了他的身體。他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


    當他穩住身形朝前看去的時候,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然後整個人瞬間如被抽空了一般的毫無力氣。他圓睜著眼睛,嘴巴長得大大的,而後視野便一片漆黑,大腦也再無意識。


    蒙圩倒在地上,身體還在不由自主的抽搐著。陰風嗚嗚而過,霧氣散發出血色的光芒。霧氣蠕動,地麵傳來簌簌的音聲。一隻雪白的如同老鼠一般的生命跑了過來,咬住蒙圩的衣領,一點點的拖著他遠去。


    紅光縈繞,四下一片昏冥。平曠的大地上,怪異的岩石靜靜的注視著他們。陸芸總覺得那些岩石有些古怪,可仔細打量之後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一個叫王猛的男子打趣的道,“陸芸姑娘,要不要我給你帶上一塊,回去之後你再將它剝開,看看有沒有玉石什麽的在裏麵。”


    陸芸嬌羞的走了開來,道,“王猛大哥想要就帶上吧,我才不要呢!”


    王猛抓了抓腦袋,嘿嘿一笑,旁邊的男子捅了捅他的手臂,道,“還真別說,這裏這麽特殊,保不準真有什麽好東西在裏麵。王猛,你駝上兩塊,回去之後我付你工錢。”


    “你想累死我啊!”王猛叫道。“想要自己背。”


    他們已進入紅光之中很遠,可卻並未發現任何可以離開這裏的線索。君步行和靜月眉頭深鎖,周邊的場景深深的印在腦海,不時浮現出來比對。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彼此眼眸裏都是無盡的失望。可卻沒有選擇。


    “再往前走走,如果真沒有任何線索,我們就別走了。”君步行道。


    靜月點了下頭,目光朝遠處掃去。她道,“芸兒留下的痕跡並沒有出現,這說明我們沒有重回老路。這個地方,如同一個大甕,總會有終點,隻可能我們還未走那麽遠。”


    “哎,”君步行歎息道。“真不知道這天地到底怎麽了,一晃間便是這個樣子。我們現在便如同囚牢裏的囚徒,被囚禁在這個隻有老天才知道是什麽的鬼地方裏。這是一種無形的折磨,或許是讓我們消除罪孽。”


    靜月微微一笑,道,“幸好佛門的人不在這裏,不然得拉你去超度。”


    君步行也笑了一下。他懷念吳天,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自上次出現之後,吳天便再無蹤影。他還在自己身體裏嗎?或者那次出現之後他便離開了。吳天是神秘的,也是帶領自己在這條荒誕不羈道路上走了這麽遠的領路人。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點怪異,似宿主,又似朋友。


    有人抬腳將一塊石子踢了出去,喪氣的道,“我們還要走多久?”


    其他人紛紛朝君步行和靜月望去,眼中滿是想知道答案的光澤。陸芸走到靜月身側抱住她的手臂,靜月愛憐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那踢飛石子的人啊的一聲慘叫,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朝他看去。隻見那人的麵孔一片殷紅,額心一道黑黝黝的洞。


    “小心!”


    君步行大聲喊道,同時手中的劍嗆啷一聲出鞘。靜月等人也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刃,環伺四周。靜寂,隻剩下人的心跳和呼吸。那人倒在了地上,鮮血汩汩的噴湧出來。血腥氣味彌漫開來。有人往後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後的岩石上,一股劇痛瞬間從那人的腰間湧現,那人回頭,麵孔便扭曲起來。


    “啊!”


    慘叫聲再次響起,伴隨的是一片血霧蒙漫在視野之中。


    岩石動了。


    “小心,那不是石頭。”


    君步行一劍刺了出去,劍光幽冷,如飛虹閃過。那岩石站了起來,兩條如剪子一般的手從身體裏伸出,擋住了長劍。長劍震顫,反震之力讓君步行手臂發麻。君步行後退,那生命揮舞著雙爪,撲了上來。靜月從側邊掠過,手中的劍劃過那生命的腹部。劍光,星火。那生命身軀一晃,靜月便飛了出去。


    一塊塊岩石蠕動起來,哢嚓哢嚓之聲在耳邊回響。


    陸芸麵色蒼白,望著那些岩石,心中的驚懼不斷的上升。不是岩石,而是怪物。先前若是這些怪物突然發起攻擊,那麽自己,便會如那兩人一樣,死去。她站在那裏,在顫抖,冷汗悄然滑落。


    氣氛變得無比的緊張,肅殺之氣充斥在這陰冷的空氣中。


    寒光交錯,在那怪物身上彈起。


    君步行和靜月交錯而過,雙方手中的劍從怪物的腰間滑過。


    它們是怪物,卻也是岩石。劍竟是不能傷其分毫。


    有人跌倒在地,發出絕望的叫喊。


    眾人心中的恐懼和慌亂達到了頂點。那赤色的光跳動著,仿佛是由無數的鮮血分解而成。


    “陸芸姑娘,小心!”王猛撲向了陸芸,陸芸猛然回神,手中的劍一卷,在一隻怪物的麵前炸出無限的光芒。陸芸伸手抓住王猛的胳膊,帶著他飄然後退出十餘丈遠。怪物怒吼,雙爪撕碎了劍光,氣勢洶洶的撲了上來。


    “撤!”


    君步行大聲叫道,一劍將一隻怪物格擋開來。一瞬間,眾人紛紛朝遠處掠去。


    黑暗中,一隻雪白如鼠的生命從高處跳了下來,圓鼓鼓的身軀砸在地上瞬即彈了起來。這時,不遠處一隻與它相識的生命拖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生命吱吱叫著,拖著人的生命鬆開嘴也發出吱吱的叫聲。然後,兩隻生命一起拖著那人往一處走去。


    有水聲傳來。


    蒙圩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身體在地上滑行,摩擦讓他漸漸有了知覺。他扭動脖子,仰起麵孔看去,便見到了兩團雪白的身影。圓鼓鼓的身影,如同老鼠。他暗自吸了口氣,自己這是怎麽了?忽然,那兩隻生命將他放了下來,自顧的朝前跑去。


    有水聲!蒙圩吃驚的翻過身來。那兩隻雪白的身影卻是不見了。流水聲就在不遠處。這裏怎麽會有水?他心中暗道,旋即又疑惑那兩隻小家夥到底是什麽。它們似乎並沒有傷害自己。隻是,它們帶自己來這裏做什麽?他坐了起來,身體很虛弱,氣力如被抽取一空。他喘息著,汗水不斷的從臉上滴落下來。好一會兒,前麵傳來吱吱的叫聲。蒙圩心中一驚,張目四顧。不行,必須跑。先不論那生命是否有惡意,單論這地方便注定了殺機四伏。


    可是,如今他如此虛弱,又如何逃跑?


    忽然,遠處一點點光閃現著。


    蒙圩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圓睜著眼睛呆呆的望著。那光越來越近,密密麻麻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那光他無比的熟悉,天機子不就是被這光害死的嗎?不好,自己要重蹈天機子的覆轍。他倒在地上,滾動身體。陰風襲來,嗚咽之聲與流水之聲碰撞在一起。


    大地在顫動,灰塵鑽入了蒙圩的孔竅中。


    那光在百步之外停了下來。


    有腳步聲傳來,蒙圩心中驟然升起一線希望。他含著一口氣大聲喊道,“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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