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質。”


    一直躲在一旁假寐的王石,突然將目光轉向眾人,半眯著眼說道:“世間上總有些人,掌握著各種最本源的力量,而這些人便可以透過表象看到‘本質’。”


    “比如說你那朋友吧,天賦是心靈係,心靈係嘛,修的就是一個‘心’字,共情萬千生靈,感悟‘心’之本源,若能修行到極致,眾生心湖漣漪、喜怒哀樂,皆在其一念之間……嘖嘖嘖,想想就覺得那真是條成神之路,可惜太難了。她能看透人們的心緒理所應當,這隻是心靈係最基本的能力。”王石砸巴砸巴嘴。


    “而這小子,空間係?”


    王石斜眼看向孟一凡,“嗯,倒也說得通,空間,空間,在那一方空間中的元素自然也都包含在內。你是教人魔法的,應該知道遊離元素在未經人為調動下,很少會處於完全單一、純淨的狀態。而那些糅雜在一起的各種元素,或許在那小子看來就是一團黑色、白色亦或是灰色?”


    “如果具備魔法天賦的人身處那片空間中呢?由於自身具備對某種或幾種屬性的親和力,那麽這些人體內多少會附著著一些純淨的魔力,所以具備魔法天賦之人若處於那片空間,在那小子眼裏身上便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嗯,這樣還算說得過去。”


    王石點了點頭,似乎是對自己的說法頗為滿意,“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真相說不定會更簡單,比如,這個世界的本質本身就是黑白灰?”


    王石不再言語,眯眼調整了坐姿後便欲假寐。而雲逸和李隨風,這兩人身為世家子弟,聽聞這番話後不可謂不驚詫,二人以心神溝通,確定落雲洲的王家中並未有此號人物。


    雲逸眉頭一挑,話語間多了些揣測的意味,“王兄,怕這不隻是你的猜測這麽簡單吧?”


    “確實,王兄所言有理有據,至少我李某人是找不出任何毛病。鄙人自問,也算是精研此道多年,但除去那位好友所述之外,就再未曾聽到過任何有關於此的隻言片語,對此還請王兄賜教!”李隨風對王石一抱拳,神色凝重。


    王石輕嗤一聲,背身淡漠道:“嗬,雖然都是遺族所屬,但咱們好像還沒熟絡到這個地步吧?”


    李隨風依舊抱拳,“事關孟一凡修行之事,還請王兄坦誠告知!”


    滿臉絡腮胡的漢子眼簾微垂,依舊不做聲。


    孟一凡隻是靜靜看著那個寬厚的背影,他印象中大胡子不是這樣的,雖然王石的性格不算是有多跳脫,但對自己,對村裏人從來都是十分和善,相處起來也一直是有說有笑。而自從自己昏迷之後,再看到大胡子,便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總是神情漠然,總是沉默寡言……


    “王叔啊,王叔,到底怎麽了,連我也不能說麽?”


    孟一凡從未懷疑過這個漢子,隻覺得心中不是滋味,王石這般模樣,料想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他卻藏在心裏不與自己述說,雖從未言明,少年與中年漢子,早已亦兄亦友。


    “王石,王石……是忘事?還是忘石?還是世家遺孤的話……”雲逸念著王石的名字若有所思,一邊習慣性的並指微曲,輕輕敲打眉心,“石石,石……”


    “啪!”


    雲逸突然一拍額頭,旋即看向那個背影,神色複雜。


    “王兄,可曾聽過中洲石家?”


    倚靠在角落的漢子宛若未聞,眼角卻是微不可查的一顫,一直在觀察這裏的某人自然將此盡收眼底,如此一來,那人心中更加了然。


    雲逸活動了一下脖頸,看似隨意的說道:“據傳言,中洲石家隱藏極深,其真實來曆竟是遺族世家,直到百年前才逐漸被世人所知。”


    那個漢子總算不再裝睡,眯眼看向雲逸,攝人的氣息隨之向其逼去。


    麵對這擇人而噬的目光,雲逸不躲不避,直視王石道:“應該就是在二十多年前吧?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憑空冒出的遠古世家,將要越發壯大的時候……”


    聽到這裏,王石已經雙拳緊握,咬合肌凸起,而始作俑者,那位雲親王,此刻也是神情凝重。


    “這個僅僅現世不足百年的遠古世家,連同另一個同期橫空而出的孟家,在一夜之間就被覆滅。兩家族譜上所有登記在冊之人,都被冠以異教徒、瀆神者等等罪名,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應該叫你石兄才對吧。”


    雲逸閉目,深深歎了口氣,話音戛然而止。


    湧向雲逸的壓迫感徒然加劇!令雲逸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正欲將手伸向腰間之時,這股壓迫感卻又徒然消失,雲逸始終緊繃的心弦也為之一鬆。


    睜眼再看向那漢子,隻見他倚靠在後座,麵無表情的仰視著前方,雙目間遍布著鮮紅的血絲,似乎是感受到雲逸的視線,那漢子竟衝他扯了扯嘴角。


    漢子拍手自嘲道:“嗬,不愧是落雲帝國的雲大親王,心思縝密,足智多謀,果真名不虛傳,正如雲兄所言,我來自中洲石家,真名石慕山。”


    “王……哎,石兄也別挖苦雲某了。”


    雲逸麵色慚愧,苦笑道:“多有得罪,還請石兄見諒,雲某也並非是有意要揭石兄傷疤,但石兄既然來了落雲,雲某又有幸相識,好幾次想與石兄談心,石兄都不願多言,也隻好作罷。可若欲深交,自然要先弄清來曆,這何嚐不是一種誠意,對麽?隻是此舉確實是欠妥了,其中冒犯之處,雲某日後定會好好賠罪!”雲逸對石姓漢子躬身一抱拳。


    雲逸正色道:“隻是雲某還有一事不解,同為遠古世家,對於石家覆滅的原因實在是比較在意,隻是神廷做事的理由從來是模棱兩可,而其他的小道消息又難辨真假,不知石兄能否解惑一二?”


    說罷,雲逸有些忐忑的看向那個自稱石慕山的漢子,好在這漢子神色如常,並未有情緒失控的前兆,雲逸這才鬆了口氣。


    一遍又一遍的揭人傷疤,說實話,雲逸自己都覺得此舉太不厚道,可石、孟兩家的慘劇對於遠古世家來說的確是如鯁在喉,好不容易見到當事人,他如何能不問個清楚?至於為何不過幾日再問,難不成揭完人家傷疤,等過幾天好一些了再接著揭麽?


    那漢子擺了擺手,神色落寂,“無妨,事實而已,沒什麽冒犯不冒犯的。”


    說罷,石慕山看向孟一凡,“小子,你也別怪我,其實也說不上是騙你們,王石這個名字都用了二十多年了。”


    孟一凡輕輕搖頭,神色間有些不安、無措,“王叔,沒事的……隻是雲叔叔說的那個孟家……”


    石慕山環顧四周,最後將視線停留在孟一凡身上,嗓音竟變的有些溫柔,“你還小,準備晚些再告訴你的,可你天賦覺醒之後就由不得我了。”


    伸手摸了摸孟一凡的腦袋,“嗯,其實也差不多了,明年就十歲了,哈哈。”


    石慕山對孟一凡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哈哈,且聽我慢慢道來,今天全都告訴你。”


    “前麵說過了,我的真名叫石慕山,慕山,哎,真是又熟悉又陌生,不好意思,太久沒用過這個名字了,我們繼續。”


    石慕山笑了笑,“即便是在遠古遺族中,我們也算是異類,與其他遺族世家並未有所往來,就連那場‘神遺之爭’石家與孟家都未曾參與。我們兩家各自掌握著時間和空間之力,在兩千多年前,先祖透過時間長河看到有關未來的一些模糊片段,便與孟家合力開辟出一小天地,可供族人居住,從此兩家之人便在那片小天地中繁衍生息,想要以此避災。”


    “就這麽平靜的度過了兩千多年,終於有一天,這個小天地還是撐不住了,開始變的不穩定,靈氣紊亂、空間扭曲、折疊,甚至都出現了時空裂縫……”


    “所以我們出來了,就在一百多年前,石、孟兩家又回到了這片大陸,這就是我們像是憑空冒出的原因。”


    “你所聽聞的‘小道消息’中應該就有這麽一種說法。”


    “石、孟兩家擁有時空之力的修行之法,神廷對此垂涎已久,於是栽贓誣陷兩家勾結地淵,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就不用說了吧。”


    石慕山似笑非笑的看向雲逸:“沒錯,那就是真相,孟家也差不多,這就是兩家覆滅的原因,雖說你們那些參與了神遺之爭的世家,與神廷簽訂了協議,可其中並不包括我們新出世的兩家,再說了,我們不願,也不可能會去向神廷委曲求全。”


    雲逸與李隨風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見這二人沉默不語,石慕山戲謔道:“你們不會以為這個世界就是你們所看的這般吧?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嗎,為何我們遺族和其他人的竅穴會有差別?為何神廷在這大陸上能一家獨大?為何所謂的光之主不清掃地淵?”


    “因為我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石慕山語不驚人死不休,“先祖在時間長河中不光看到了家族未來的慘劇,也知曉了我們從何而來。所謂的光之主,邪神矣!從我們的世界中將我們撰取到這個牢籠,修改我們的記憶,讓我們自以為本就出生於這片天地。”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在這個世界,可不是上天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的意思,而是真他媽把我們當成雞鴨魚肉啊!哈哈哈,所以說這種神,你讓我們去信奉?”


    石慕山肆意大笑,視線毫無顧忌從雲逸和李隨風身上一掃而過,“別說信奉了,跟他們虛與委蛇我都覺得惡心。”


    石慕山的狂笑聲戛然而止,突然問道:“知道為何三千年一開天門嗎?”


    二人木然道:“不知。”


    “種過菜嗎?”


    “我們這道菜就是三千年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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