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驚慌大喊,“小心,他暈血了。”


    這個記憶林然印象深刻,秦瘋子更是把這個事傳的整個係裏無人不知,全係製高點獻血後突然暈倒,這樣的笑話他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我大概明白了,暈血還是比較常見的,有些人看到血就會暈倒,有些是會有頭暈和惡心的反應,但是看到書也會這樣?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不會暈倒,但是會恐懼,渾身冒冷汗,好像有可怕的事就要發生,總之就是完全不能看到書。”


    “啊?那你怎麽可能讀到大學的?難道你們那邊升學考試那麽容易的嗎?”


    “不不不,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困擾,哈哈,不隻是你一個人會這樣提問哦。”


    於夏調皮地眨著眼睛,表情淡然,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教科書我是可以閱讀的,所以考學的壓力並不大,而且我是一個藝術生,對高考的成績要求也並不是太高。”


    “啊!”


    “不要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不好,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你們這邊藝術生最低錄取分數線有時候非常低。”


    林然點頭,這一點他十分認同,可惜自己沒那個能力,到小學畢業的時候,他已經無法保持每天專心練習樂器了,和很多原因有關,長大後回想起來,也不能怪自己來不努力,也許是沒有那個命吧。


    藝術生高考錄取分數線的確不高,尤其在上海,有些成績不好的高二學生,因為有樂器加持,高二開始努力攻音樂類專業考試,發奮練習考試的必考曲目,隻要專業考試能夠通過,文化類考試僅僅需要三百多分就能順利進入大學,這也算是一條比較好的出路。


    “雖然比較低,也是別人努力的成果,要知道學習藝術也是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的,並沒有外行人想象的那麽容易。”


    於夏連連點頭,“的確的確,怎麽說的好像林然也是藝術生一樣?說起來,你身上倒還是有幾分藝術生的氣質。”


    “什麽?”


    這話林然聽了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嗯,看看你的手?”


    “為什麽?為什麽要看手?”


    “如果是練習小提琴這種樂器的話,手會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呢,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本書的名字叫做《小提琴家的左手》呢?”


    “你不是不能看書的嗎?”


    “哦,那好吧,不看就不看,我的確不能看書,可是阿嬤說不讀書是不行的,所以我會聽書,小時候阿嬤念書給我聽,給我念了很多很多小說,後來我用電子閱讀器聽書,現在更方便了,什麽都可以聽書,微信讀書就做的特別好,喜馬拉雅也很不錯,雖然不能享受捧著書的幸福,但是能夠聽完一本又一本書也是很快樂的,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總好像缺了點什麽。比如詩,我想聽的詩,找不到好的人朗讀。”


    “詩?有很多人做這種節目的吧,有些b站主播也會讀詩,粉絲也不少,隻要聲音好聽,讀詩是很容易增長粉絲的。”


    “不瞞你說,我也有給喜歡的up留言,他們也會在視頻裏問粉絲,諸如‘大家喜歡哪位詩人,可以告訴up主,up主一定給大家安排之類的’,但是——”


    “你沒有留言?”


    “我留言了。”女孩說道,“我留言了,而且不止一次哦,可是一直都沒有等到我想要的詩人的詩歌,也許是太冷門了,很難給up帶來粉絲收益吧,比如葉芝的詩就有很多up會朗讀,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也能找到不少朗讀者,霍夫曼的詩歌也很多人喜歡,還有那位自殺的詩人。”


    “自殺的詩人?”


    “嗯,就是帶著老婆孩子在新西蘭附近的小島上一起死掉的那個詩人,他的詩也很美妙不是嗎?特別像一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寫出來的文字。”


    “哦,你是說顧城。”


    “對,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於夏念完,兩人哈哈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要笑,電扇的聲音被遮蓋住了,笑聲讓林然有一種夏天用勺子挖冰西瓜吃的感覺。


    “嗯,顧城的詩是有很多人喜歡的吧,僅僅從詩本身來說,剛才你說自殺的詩人,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海子,海子的死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讓人非常困惑也非常遺憾。”


    “啊,對對,海子,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誒?你居然也會背誦這一段,我還以為你不會知道這一段呢。”


    林然知道於夏這麽說並非輕視他,而是的確說起海子的詩,大多數人最先想到的會是那首耳熟能詳的“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正如同,很多人都會背誦這樣一段詩,“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但是沒有太多人知道這首詩其實並非描寫年邁的父母而是送給愛人的一首詩。


    大家也未必知道這首詩的作者葉芝終其一生也沒有和詩的主人,那位愛了一生,多次求婚的女子結為夫妻。


    就是這樣愛而不得的詩被音樂人寫成了流行歌曲,唱紅了大江南北,卻不再是原先的意思。


    於夏看著林然,看得他渾身不自在,從來沒有被一個女孩子這麽近距離看過。


    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這樣近距離盯著一個男人看,不知道不太禮貌嗎?


    坐在椅子上焦躁不安,心跳越來越快,毫無道理的心慌意亂,明明對方是個病人,明明生病的人是於夏,明明應該焦慮不安的人也是她。


    “好了,說你的病,或者說——剛才說到哪裏了?”


    “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我隻是覺得你也許合適。”


    “合適什麽?”


    “讀書給我聽。”


    “笑話,我為什麽要讀書給你聽。”


    林然找到一個救命的藤,瞬間抓在手心,他要牢牢抓住,好逃過這種令人不安的災難。


    女人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思緒,令一個作者腦袋空白,空白的連最惱人的光標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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