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生活裏沒有書籍,就好像大地沒有陽光;智慧裏沒有書籍,就好像鳥兒沒有翅膀。”


    這儼然是一個書籍的夢幻王國。


    童話造型的木質書架幾乎覆蓋了整一層樓的所有牆壁,上麵有序得擺滿各類書本,還有可移動的階梯通往高處拿到頂層的書。


    這裏裝飾的元素多是栩栩如生的花花草草,懸掛著各式各樣風格迥異有關書籍的海報以及體現知識和閱讀價值的名言警句。


    金黃色燈光落下來的陰影恰到好處得把不同功能分區優雅地隔開:如新書擺放區,閱讀區,支付區。


    盡管到處都貼著“安靜閱讀,請勿打擾他人”的提示,但是人太多了難免吵鬧,空氣中始終浮著一層輕微的雜音。


    放眼望去,閱讀區黑壓壓得滿是人。


    學生為主,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都有。


    坦白說,最冷清最不討喜的就是功能型的學科用書區域了,基本上人來了目標明確要買走就直接拎走了。


    最受歡迎的,是課外讀本。


    這場景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比起捧著厚重的世界名著、科幻讀本、曆史傳記、散文讀物或故事小說在讀的同學來說;


    更多的還是抱著漫畫雜誌這種輕鬆讀物,偶爾竊竊私語,偶爾嗤嗤地笑,分享交流旁若無人。


    估計很多父母親都是很願意把孩子送來這裏免費閱讀的。


    隻是這些孩子究竟讀了些什麽,有沒有收獲陽光,有沒有插上翅膀,有沒有汲取營養那就真是天知道了。


    花寂剛一進門還不太適應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她的心裏有點發怵,想如果早一點通知舒語和自己作伴該多好。


    特別是忽然降落到這樣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找起,又從哪裏開始讀。


    讀書,需要時間細細品味,思考與作者的共鳴,那些讀過的句子和思想才會潛移默化得植入讀書人的氣質與靈魂裏;


    如果帶著太強的目的性,又抱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心態,那就可能會失了閱讀的真意,容易患得患失。


    通常選擇得多了,就宛如沒有選擇。


    隻見花寂拿起這本,隻匆匆翻了一兩頁,就忍不住在心裏評判有沒有讀下去的必要,又覺得旁邊這本看上去似乎也是好的,值得一試,如是再三,大多囫圇吞棗,因此毫無頭緒的花寂沒有目的,在書堆裏旋轉,這耗費了她很多時間。


    時間分分秒秒就此過去,花寂竟有些心慌,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隻是虛度不成?


    正躊躇間,她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嚇得一激靈,原來是熟人,小學同學楊露。


    盡管楊露的聲音自覺壓低了,但聽上去依然清脆活潑,富有朝氣。


    “嗨,果然是你呢。好久不見了。”


    花寂心裏熱了幾分,遇見熟人讓她少了些許孤單的體會,但是自從楊露和白星懌他們轉學以後,都再也沒有什麽往來了,何況花寂的心態際遇已經今非昔比變化得多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心裏又冷了下去,怕不知如何接話生出尷尬。


    楊露倒沒有在意到這些,她很自然地站在花寂旁邊,一本一本梳理著麵前書櫃裏的書,以確保花寂能聽得見,自顧自說:


    “說來真奇怪哈,平時我回家路上一個也遇不見你們這些老同學,今天我這出來連續遇見你們了。”


    “還有誰?”花寂本能地就跟著楊露的話題走。


    “葛泰生啊,噢,他還有個伴呢,那個伴我不認識。不過我沒來得及喊他,我就看見他和那個男生騎著車著急忙慌地也不知道去哪裏。對了,你和葛泰生還是同班吧?真羨慕你們,我和高嘉悅他們就沒在一個班,不過現在也習慣了。怎麽樣,到時候你會不會考我們學校來?”


    “……”


    葛泰生和誰?那肯定是和羅喆瀚了。去哪裏,花寂自然不知道。而對於最後一個問題呢,花寂更加沒有想過。


    “白星懌不就在我學校嗎?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


    這……


    楊露像是要抓著難得的機會和花寂聊天一樣,恨不得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不過我感覺白星懌吧現在是有點太酷了,平時也很少和我們打招呼,聽說倒是蠻受她們班女生歡迎的。我跟你講,我有時候覺得他變了。不過我和他也不熟,和我沒關係……“


    “我們早就沒有聯係了,更沒有見過。”花寂輕輕打斷。


    楊露先是楞了一下,看了看花寂不像是說假的,再結合自己印象裏白星懌作為班草受人歡迎的種種畫麵,通透得她馬上明白了點什麽,說:“那是他的損失。”


    這是楊露善意的解圍,花寂自是明白。


    不過白星懌變與不變又何錯之有,這一年兩年的,自己不也截然不同了嗎?


    想開了這些,也沒什麽心結,從此是路人而已。


    翻著翻著,楊露把書櫃的書一推,拉著花寂走,說:“這裏的書不適合你,你有沒有聽說新概念作文?我帶你去那邊看。”


    新概念作文?花寂聽過,《時代青年》裏有提到。


    新的文風,新的主張,打破了以往四方平整的作文規矩。於是在楊露的指點下,花寂總算不虛此行。


    那一篇篇出自同齡人手筆的文章,閃耀著思想的亮光,再想想自己的文筆和故事,愈發覺得幼稚愚昧不值一提。


    看了一會,楊露湊上前來說:“看吧,我就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你們經常來這裏看書嗎?”花寂抬起頭問。


    楊露隻說,“還好吧,我們學校的同學都蠻喜歡來這裏,我偶爾會來,主要也是買書回去看,畢竟真在這裏看書你不覺得也挺吵的麽?”


    一個世界一個圈,圈裏圈外不同天。


    要不是轉學生沈伊依告知,花寂又豈會知道這裏,她的學校也好,家庭生活也好,直徑範圍都如此之小,接受的信息都很局限。


    花寂找了台桌子,打開隨身帶的一本本子,埋著頭奮筆疾書抄著一篇一等獎作文——《杯中窺人》。


    對花寂來說,短時間去體會這篇含金量很高的文章是有點難度的,所以她想抄下來。


    至於抄回去慢慢讀不讀可真不一定,但是此刻抄下來和買下來的性質一樣,它能屬於自己。


    當著楊露的麵,花寂有點不好意思,她甕聲甕氣說:“……我今天沒有帶錢來。”


    其實楊露根本沒想到花寂羞惱的地方上去,這一舉動在楊露心裏大放光彩。


    楊露想,真的不要以為重點初中就有什麽特別不一樣牛逼的地方,可以說對這個四五線城市而言,有錢有勢的都可以通過別的途徑插班送來讀書,畢竟是九年義務教育,又不看什麽成績入選的。


    楊露自己就是被家裏人把檔案調過去就讀的,反正她早就看多了學校裏麵驕橫的任性的有錢人家的寶貝公主,讀起書來也就那樣,隻是這裏找老師補一補,那裏加緊學一學,成績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不喜歡的,是這個學校有貧富等級的概念,禮尚往來的社交圈層,女兒家的愛美之心和攀比之風盛行。


    身處其中要經營也是挺累人的,所以她反而一直很懷念小學,她記得她所在的小學,因為涵蓋了城市近郊區域的學生生源,因此整體學生家境不會太好,自然相差無幾,故此大體上都特別淳樸和單純。


    她看花寂熱烈真摯地抄寫文章,那是她隻在家裏聽自己媽媽憶苦思甜說起過,70年代時候父母一輩沒有錢才用手抄本抄書集體傳閱的畫麵。


    現在花寂正抄給她看,這一個字一個字工工整整,尤其是身處這個看似大家都在看書,實則多是在看閑書的環境裏,花寂宛如一股清流流進了楊露的心裏。


    楊露麵露欣賞,看著花寂抄了半天,忍不住發自肺腑說:“你的字還是那麽好看。”


    花寂自然不知道楊露心裏的那些百轉千回,聽她說話知道她非但沒有笑話自己,還誇自己的字寫得好看,心裏那股溫暖又升騰了回來,覺得今天遇見楊露很是幸運。


    你看,生活還沒有太糟,是不是?


    即便有過委屈,受過傷害,發生這樣那樣的不幸,但也總是會看到那散落各個角落的點點甜頭。


    對心裏太苦的人而言,隻要有這麽丁點,就已經甘之如飴了。


    與楊露分開各自回家以後,花寂心情大好,她開心得給媽媽看自己的收獲。


    “媽,你看呀,這是一篇獲獎作文,寫的非常深刻。我把它給抄下來了。”


    媽媽看見自己女兒活蹦亂跳的樣子,心裏的憂心漸漸消解,但表麵上還是和以往一樣,在廚房忙著做晚飯,嫌花寂太吵,讓她出去不要煩自己,回頭油鹽放錯了。


    這不影響花寂享受自己的小確幸,不過當她從陽台上看見爸爸的貨車已經停在院子裏了,說明爸爸回來了,這下她不敢造次,馬上把正往外釋放的情緒收回來,乖乖返回房間關起門裝著一直在寫作業的樣子。


    現在,她真的想好好表現,至少不要再惹爸爸生氣了。


    而且,今天楊露提醒她中考的事情,別說選哪一個學校,萬一沒考上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此時的花寂,回歸了積極與美好。


    “我也願學習蝴蝶,一再的蛻變,一再的祝願,既不思慮,也不彷徨;既不回顧,也不憂傷。——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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