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當時為中考緊張備戰的初三,高一的課業隻是因為科目數量多而雜,遠沒有那麽重的負擔。


    畢竟屆時會需要通過分科再確定往哪個方向用功。


    高中第一年更像是走過獨木橋之後難得放鬆的休整。


    漫不經心的聽課,肆意奔跑的課間,生活當中不是隻圍繞著必修的學分。


    女生們嘰嘰喳喳聊著雜誌上天南地北的娛樂八卦,分出不同陣營比一比s.h.e和twins誰才是組合之王;


    男生大侃特侃nba,麥迪科比詹姆士,好像球星名字不離嘴才能證明自己也是有信仰的人;


    如果靠窗的同學很機靈的話,往往還會充當眼線,隻要看到班主任從辦公室出來向教學樓在靠近就給全班發出信號,與其鬥智鬥勇不亦樂乎,這仿佛就是青春裏最平凡而生動的快樂。


    說起來,她們班這個班主任也是一朵奇葩。


    她似乎有兩張麵孔,不知哪一麵是真,哪一麵是假,她對喜歡的前排學生,如沐春風;對後排的,橫眉豎眼。


    她自以為很幽默,其實特別損。


    比如形容人家長相不太好看的男生,她會當著人麵講:“別看我很醜,其實我很溫柔。”這就容易把全場搞得很壓抑。


    訓斥犯錯的同學,張嘴閉嘴借用《高中生日常行為規範》裏的條條框框,不罰作業不叫家長,罰的就是抄寫《規範》還要求當眾背給全班同學聽。


    如此冠冕堂皇的教條主義,全班同學敢怒不敢言,敢嫌不敢表現,背地裏給她取個外號“師太”。


    據徐可兒講,師太其實是有背景的。


    她家先生也是有一官半職的人,所以哪怕全班都不喜歡她也不要妄想可以隨隨便便靠聯名上書的方式換掉她,這是不可能的。


    也許是因為師太是班主任才會對學生愛之深責之切,隻是手段過於另類才太不得人心吧;


    她作為隔壁舒語班普普通通的英語任教老師,風評居然還挺好,以至於她們班的英語總分是高過花寂班的,這就不好評判說究竟是人老師教的不好,還是學生太笨了。


    比較起來,花寂更為想念初中班主任。


    那個會對她們一視同仁、掏心窩子說話的老師。


    師太很喜歡陳繪繪,英語課代表是陳繪繪,課堂領讀是陳繪繪,拿來作榜樣總是陳繪繪。


    花寂早就見識過陳繪繪的風頭,自然不敢與之相較,不敢有什麽不平衡之心,隻是師太對陳繪繪的重視,像極了花寂初中的待遇,而且陳繪繪各方麵越優秀隻會讓花寂越悵然。


    陳繪繪多才多藝,彈得一手好琵琶,也能寫的漂亮字,對人謙和有禮,她衣品甚佳,一看就是純潔無暇的好姑娘,無憂無慮的仙女。


    花寂總覺得完美的陳繪繪就是那個遺失的自己。


    一路走來如無意外,她應該也會保持這份優秀和體麵;


    可惜她畢竟還是偏離過軌道,所以現在隻能遠遠得欣賞著別人的精彩,為她人鼓掌。


    之前這一段時間,花寂很忙,無論是白星懌的態度,陸一諾事件,還是對g中人與事的認知,貧與富的理解,她都要忙於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曾經在眾人麵前頗有優越感的小世界可以說全部崩塌了,塌得不驚動任何人,以至於她隻能自己消化。


    她有不適應過,在麵對方媛冷嘲熱諷之時;


    也有緬懷過,不甘心自己趨於平庸。


    而到了最後也隻能告別、因為她不能再消沉下去。


    她骨子裏的要強、堅韌,在關鍵時刻給了她很多正麵的引導,現在需要站起來,重新出發,用一個良好的態度去營建一個全新的世界。


    她知道不管環境發生怎樣的變化,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這樣的她,無形之中,散發著她自己並不自知的光芒。


    想開了以後,她不再憂愁,待人真誠,樂觀愛笑,不盲從又有想法。


    主要是她不太會像徐可兒那樣說點什麽就恨不得自己是主角,她比較能掌握分寸,適合傾聽,因而像岑琳這類故事較多的女生就比較喜歡和她說道一二;


    她也開得起玩笑,經得住被人拿陸一諾消遣,加上語文作業可以給附近座位男生參考,還算有價值,在男生裏麵也能周旋得開,不會過於死板。


    換句話說,花寂應該是個情商還可以的人,所以沒有因為窮而被邊緣化。


    那麽真的會因為窮被邊緣化的嗎?


    有肯定是有的,我們暫時不表。


    花寂不太願意去和方媛這一類家境好的太接近。


    她還是比較克製的,好像交朋友也應該門當戶對才好吧,她總這樣想,因為她怕自己跟不太上人家的節奏。


    張歆喜歡和花寂挨著,而花寂猜測張歆應該和自己家差不多,不然不會買一樣款式的自行車。


    她還記得全家上街去買自行車,精挑細選,左右嫌貴,足足花了一下午才買到這輛價格適中,外型她勉強接受的,銀白色的淑女款。


    直到她在校門口看見張歆從一輛私家車上撐把傘下來,她吃了一驚,才知道人不可貌相,張歆的樸素全是假象。


    別看她平日裏穿的都是普通體恤,不顯得金貴,原來她家境不太一般。


    是的,張歆父親也是事業單位的一位大領導。


    “今天下雨,我爸怕我騎車撐傘危險,所以叫司機送我。”張歆解釋道。


    “你…那我想問你個問題。”這個騙子吖,花寂心裏想。


    “嗯?”


    “你是怎麽看上我倆一樣的這部自行車的?你不像我啊,我是沒得選,我爸隻買得起這個。”


    “自行車有什麽問題?老板當時和我說她是公主車啊。公主車我不應該買嗎?”


    還公主車,說得跟真的一樣,花寂隻想給那個賣車的老板豎一個大拇指,太會做生意。


    既然張歆絲毫不嫌棄花寂,花寂也認了。


    好像後麵她結交的朋友也都沒有比她還窮的了,就坦坦蕩蕩作朋友吧。


    這天,陳繪繪在教室後麵出板報,花寂正好路過,被陳繪繪喊住了。


    “花,麻煩一下,你可以幫我在另一頭捏住這根線嗎?就一下好不好?”


    噢,黑板報上如果留有實在的橫線會影響觀看體驗,所以陳繪繪將粉筆抹在毛線上,隻輕輕一彈,就能在黑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跡,這方法為什麽自己小時候不知道?


    花寂正想動手,方媛擠了過來,熱情要幫,花寂對陳繪繪一笑,見她粉筆消耗太快,轉而對陳繪繪說:“我去幫你再拿些粉筆吧。”


    陳繪繪會意,點了點頭,“謝謝。”


    拿著粉筆過來,花寂有點兒走神。


    她好像想起了自己出黑板報的日子,想起了關於板報的一些事。


    走過來以後,她不由自主地拿著粉筆,在空白的地方寫了幾個字,好久沒寫了,竟也生疏了。


    “你可省省吧,你那字有繪繪寫得好看嗎?”方媛嫌棄地說。


    花寂回過神來,這陳繪繪出的板報,自己在這情不自禁寫寫寫不合適,馬上擦掉,耳邊聽見陳繪繪說:


    “沒事沒事,寫挺好的,寫著玩沒事的。”


    擦著擦著,白星懌路過,這一次兩個人視線竟重疊了幾秒,他沒有馬上挪開,直至擦肩而過。


    花寂心裏的漣漪忽然蕩開了幾分,可她知道不能去細想,不過是假象而已。


    為了掩飾情緒,正巧以花寂的角度瞧見舒語在外麵,她放好粉筆擦,和陳繪繪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是關於上一次出去玩的事情。


    花寂隻知道她們給家裏打了電話,是花寂媽媽接了,她直接在電話裏說“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了,她不參加你們的活動。”


    她喊住舒語,“上次是你還是誰給我打的電話,被我媽媽接了是吧?”


    舒語調皮地指著自己鼻子說,“我!可憐的我!”


    花寂知道她媽媽態度很差,她很抱歉。“對不起~”


    “我天,你媽真的好凶,我都快嚇到了,葛泰生還不信,說你爸媽都很好說話。早知道應該讓他打試試看。”舒語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說著。


    花寂還是那句,“對不起~”


    “哎,算了,反正我以後可不敢給你打電話了。”


    “…那你們聚了嗎?”


    “嗯啊。聚了,陳書豪來了,還有沈伊依,還有…”舒語說了一串名字,都是考入a中的老同學。


    花寂深深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以後都可能沒有機會參與了,她的父母不喜歡她有社交行為,他們認為這很多餘,毫無價值。


    可是,人是需要群居社交的。


    她自然不敢與父母爭辯這些,反正她也沒有錢參與那些活動。


    過了幾日,配合著天氣溫度來的,花寂得以穿上了姐姐的舊衣服,起碼還有七八成新,無論怎樣都好過花寂日常的那些。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方媛對她從頭審視到腳,又一字未提。


    岑琳倒是很大方的誇讚:“花花,你應該天天這樣穿,很好看。”


    花寂隻告訴張歆一個人,這衣服其實也不是自己的,是姐姐家的,沒得換洗的,隻美一回。


    她讓張歆不要說出去,免得給方媛留下話柄說三道四。


    沒想到張歆告訴花寂一件事讓花寂吃了好大一個瓜。


    張歆問,“你是不是覺得方媛家條件還挺好?”


    “難道不是?”


    “我告訴你我也以為她家是。平時挺傲氣的一人,但是,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你不必怵她,她家不比你富裕多少。”


    “你咋知道?”


    “她家也是下崗職工呀,而且她媽在我爸爸單位上做清潔。我爸爸和她媽聊起來知道她小孩和我一個學校讀書,回來問的我。”


    “你確定是她媽?”


    “廢話。我爸爸問了班級還能有錯?”


    “…那她知道你的存在嗎?”


    “她不知道我。我也問了我爸,因為方媛有時候看我都跟看窮人一樣,所以我特地問得我爸,我爸說隻和她媽聊到她有個女兒,沒說有我。誒,我爸爸好歹是個領導犯不上和她套近乎,隻是順嘴關心一下她,哪會把我說出去。”


    “可是,我看她不像,她看上去…”


    “有什麽像不像的,我再告訴你,陳繪繪你知道吧?其實她家條件也是很一般的。你不要不信,我和陳繪繪是小學同學,而且我們現在都在師太家補英語,哦,你的陸一諾也在。我們很熟,陳繪繪家屬於一心一意要栽培陳繪繪的,不像你爸媽,不舍得掏錢。唉我不知道你爸媽咋想的,反正她家確實沒有什麽錢,但是她爸媽什麽都用在她身上,好吃好穿都給了她,對外你根本看不出來。而且花了家裏的重金去給她學琵琶,學來幹嘛?她媽以前和我媽開家長會說,就是把她當投資來的。你以為師太幹嘛對她那麽好,師太還收著她的補課費呢。”


    “不對吖,你若和陳繪繪小學同學?那你為什麽在我們那讀初中?”


    “我也是初二下學習才轉過去的。知道我為啥不轉你們班嗎?我當時那個班的班主任是我媽媽同學,盯著我抓我學習呢。對了,我以前是a中的。”


    花寂覺得自己真是太單純了。


    她好像明白了方媛為什麽那麽討厭窮人,因為她極力想要擺脫窮的形象,極力把自己經營得體體麵麵,但是她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好像隻要一接觸類似的人,就會打入原型,這樣的她應該也很辛苦吧?


    而陳繪繪的境遇就更讓她意外了。


    她沒想到,家長的理念還會有投資在孩子教育上一說,她隻知道自己爸媽是危機意識特別強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動用那一筆錢。存著存著,早晚敵不過通貨膨脹,但是他們不會有這個覺悟。


    花寂想,可能相比之下,陳繪繪是最幸福的那個。


    可有多幸福就有多沉重,陳繪繪的肩膀一定承載了這個家庭最大的期望,她要拚命向前,不能犯錯。


    “你以後不必在方媛麵前覺得自己低她一等了,誰也不比誰高貴。我跟你說,即使有錢也分人,看家裏是做生意的呢,還是體製內有關係有權的…”


    一番話把花寂說得更是雲山霧罩了。


    眼前的事,虛虛實實;


    附近的人,真真假假,


    不過是霧裏看花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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