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吧,藏著掖著,偷著蒙著,像是防賊竊取,又像是獨自回味,總是克製著不願意與人來說道一二;


    直到真的打算和蘇婭好好講一講,泛黃的童年時光裏,自己和白星懌之間那點懵懂故事的時候,花寂才發現,好像這些生長在內心深處秘密花園裏的花兒,一期生一期落,一期一期地消耗,沒了養分,早已枯萎,凋零,且化作春泥,隻有一個無形的氣態,花寂都不能準確去描繪某一個什麽事件了。


    就,感覺,都不是個什麽稀奇瞬間來。


    真要說記得,刻骨不忘的,或許:


    是那一句“我隻想作讓你歡喜的星?”


    是那一句“我喜歡的你,不是她?”


    是那一句“你可不要忘記我。”


    還是那一句寫在卡片上,最後的“新年快樂”?


    …


    到底要從何說起,拿什麽事情佐證,才可以說明曾經滄海,稚嫩的情感時期彼此眼裏是西施呢?


    想說又沒法回憶,成了喉嚨被掐住一聲發不出來的困擾。


    到最後,形容來形容去,大概也隻能表達,她和白星懌是舊相識,卻沒有老朋友該有的體麵。


    哦,原來,那些自以為的驚心動魄纏綿悱惻百轉千回都是那麽的微不足道,經不起拿來回憶。


    對方若珍惜,若給臉,一切都是夢幻唯美;


    對方若不屑,如不認,隻不過是鏡花水月獨自垂憐。


    盡管花寂隻能用三言兩語來表達,隨後陷入了惘然,但是旁觀者蘇婭大概也懂了。


    言傳不盡的情愫,統統都在意會裏。


    “小時候的事情,誰誰還要和誰誰娃娃親結婚呢,大了也還不是不認,沒有那麽真。”


    蘇婭說這話沒有瞧不起花寂拿著雞毛蒜皮當珍貴情感回憶的意思,她隻是陳述一個現實。


    花寂何嚐不知呢?


    可花寂本身是一個非常感性和較真的人。


    她不見得自己就對白星懌還要多麽喜歡,但是她傷心這個人連重新認識接觸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還把她擺在了一個很低等的位置。


    她真有那麽不值得一提嗎?


    如果是,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好朋友,能收獲張歆的照顧,蘇婭的陪伴?


    就連“不來往”的意思,都要從第三方葛泰生那裏才聽得到。


    很多情緒纏繞交織,多的是不甘,氣氛,疑惑,自卑,複雜得一塌糊塗。


    情感的包袱,讓花寂無所適從。


    蘇婭看著花寂憂鬱的小眼睛,她覺得這個小姐妹很久沒有笑了。


    她記得自己剛分到理科班的時候,隻認識梁澈,認識岑琳。她第一眼看見花寂的時候,花寂正和別的同學笑,這個小眼睛的女生笑起來很治愈,溫溫柔柔,幹幹淨淨,她就挺願意和花寂接近。


    花寂比較多重善感,是一個特別需要情感寄托的人。


    因為她的內心總有各種不同的秩序。


    她選理科,要有秩序,秩序是為了不讓師太把她送走,她要扶起自己的另一麵,顯然錯誤的;


    她喜歡梁澈,她可以給自己一個錨點,讓學物理這件事理所當然,去狂熱去努力;


    她要奪回一個座位,為了這個競爭,去做一件事;


    她一開始被誤解喜歡陸一諾,後麵演變成她接受不了自己不被對方接受,和眼下這個白星懌的立場完全一樣,她內心秩序接受不了自己沒有任何辯解的前提就不公正對待。


    …


    她還十分不自信,慫慫的,她不知道她笑起來很美。


    蘇婭尋思著,她要繼續快點給花寂找一個新的寄托。


    花寂還在感慨。


    “你知道不?我特別懷念我的初中同學,給我補課的,陪我一起玩的,多多少少還是眾星拱月的,我還想起一個男生,擦了3年的黑板,真有意思。


    那時候,我們都很純粹,就是你曉得嗎?我們總把重點高中看得特別重,覺得是一個讀書的聖地,所有人都因為沒辦法提前來,就努力要考。


    可是,我發現好像被美化了。


    我不覺得重點高中有什麽了不起,除了校舍美觀,產地大,你看,我成績還是這麽差,岑琳也不咋地,一到考試還各種抄。究竟是我們不行,還是學校不行?…”


    這個問題太深奧了,蘇婭沒得回答。


    蘇婭一直就在這個學校讀初中,她並不理解當時其他普通初中的人是怎麽神話重點高中的。


    她眼中的花寂正在不斷絮叨,傾訴。


    沒完沒了,她隻能打斷說:“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回憶過去了,不妨想一下元旦節我們班自己晚會的事情?我們油菜花表演什麽節目?”


    是啊,日複一日,元旦了,又是新的一年。


    學校是要求各個班級組織茶話會,需要一場並不正式地節目匯演。


    花寂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了,問蘇婭,“你想表演什麽?”


    “唱歌!要不小品吧。”


    花寂語塞,難道自己要跟著蘇婭走諧星路線了?


    當然,這個環節的討論需要加入岑琳。


    最簡單毋庸置疑的部分,她們先定了唱歌;


    如果在網絡上能找到合適的劇本,岑琳表態說並不抗拒所謂的小品。


    她們都是很放得開而活躍的人。


    也都很享受表演節目時候被人注視的感覺。


    這種情況之下,涉及到唱歌,就有練歌環節,課後三個人又要聚集起來,商量著去岑琳家還是蘇婭家。


    這一個課間,岑琳和花寂先在外麵等,胖子在對著岑琳訴苦自己追求楊溢而不得,不知如何打動;


    花寂看見蘇婭出後門的時候,與白星懌正對,花寂清清楚楚地看見蘇婭說變臉就變了臉,對白星懌毫不客氣,一副個嫉惡如仇的樣子。


    但是,嚴格意義來講,哪裏有什麽惡和仇可言呢。


    等她過來,花寂迎上去,避過岑琳,悄悄說,“你幹嘛,你倆又沒啥摩擦的。”


    蘇婭鼻子“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了花寂。


    胖子見油菜花到齊了,很知趣地走開了,把空間留她三人。


    那個年代,最紅的三人組合,莫過於《s.h.e》,一首《superstar》紅遍大江南北,幾乎走在路上各個店麵都有播放,即便是沒有條件聽磁帶的花寂,也不自覺能哼唱出來。


    三個人幾乎沒有什麽討論,全票通過報名來演唱這首頗有氣氛的主打歌。


    副歌部分岑琳和蘇婭唱,她們氣息較穩;


    高音段落交給音色比較好,能把氣提得上去的花寂。


    她們還是約好,中午的時候,去岑琳家練習。


    可能是這歌太簡單了,每次都是沒唱幾句就窩在岑琳的粉紅色臥室聊天。


    她們聊的內容,花寂參與感不強。


    比如旅行。


    她們都有各自和爸爸媽媽出去玩的機會,見過不同城市的風土人情。


    哪怕是聊“坐火車”,花寂都沒法介入。


    她隻是小時候曾經在某一條路上,見過高架上鋪有鐵軌的路段,或許會有長長的火車嗚嗚地經過,像黑色的土龍。


    “我是個坐汽車就暈車的人,火車會暈嗎?”花寂好奇地問。


    岑琳搶著答:“不會不會,火車上一點都不會有暈的感覺,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至今還沒見過誰坐火車暈。”


    花寂不能想象那個畫麵。


    但是她可以想象,未來也許有一天,她考上大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火車,去一個遙遠的地方,離開她的家,離開這個城市,會不會就有一個新的開始呢?


    隱隱地,很期待。


    新的內心秩序,似乎又有了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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