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魚是一件引線穿針眼的細致活,許南燭做的有板有眼,沉浸其中,想起那位酒壺不離身且一喝酒就喜歡扯著那副破嗓子高歌,愛在山中捉兔,下河摸魚的老容時,少年的身上散發出莫名的快樂,隻是那莫名的快樂漸漸隨著記憶的遞進而漸漸消失。


    不過穆淼淼並不是一個耐心好的,事實上除了練劍能夠拿出十分耐心外,她對什麽事都不會提得起太大的興趣。小小年紀背井離鄉,獨自遊曆四方,很粗糙的活著。她比任何人心裏都要清楚,這劍是最能讓人通曉道理的活命門道。


    穆淼淼問道:“烤熟了沒!”


    許南燭將烤好的魚肉遞了過去,少女接手後,笑道:“你應是沒錢了吧,打算一直在這小紅亭待著?”


    穆淼淼不似柳葉似狹刀的長眉,微微皺了一下,但仍然大口吃著手中烤魚,嘀咕道:“窮得叮當響,不待在這還能去哪,況且....我風餐露宿多了去了,不用你操心!”


    不等許南燭反應過來,穆淼淼又添加了一句:“別介意啊,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


    許南燭欲言又止,少女大概不知道後邊這句話更為傷人。


    穆淼淼用拇指擦拭掉嘴角的魚肉殘漬,然後端正坐姿,一本正經道:“清涼王府坐鎮的高手可不少,此番來幽都的買賣肯定是泡湯了,隻要那許南燭不出王府便是在我之上再添三四個怕也對他毫無威脅,現如今我倒是真有點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意思了,隻能祈求那北玄王許南燭不是一個小心眼,能夠饒你一命....我收買城中乞丐,想讓他們替我打探消息,可越是聽聞關於這位北玄王的事跡,倒是越發下不去手了。”


    許南燭隻是微微一笑,並未答話,而是等她繼續往下說。


    穆淼淼死死盯著許南燭,試圖從少年臉上尋出震驚、仰慕和疑惑,可許南燭偏偏是一臉‘我聽明白了,姑娘你接著說’的欠揍表情,她是有些灰心喪氣,難道我這番話說得不是很有學問?


    小紅亭外,著一襲淺水藍裙的女子,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能夠看透一切,五指纖纖握著一柄寶劍,尤其是那一頭讓人無法忽略的銀絲白發最為深入人心。


    看到穆淼淼陰沉的臉色,許南燭就是傻子也知道形勢不妙,趕緊率先開口招呼道:“芳華小妮,趕緊過來嚐嚐這碧筒酒,甚是香甜,不喝就虧了。”


    聞言,穆淼淼眉目低斂些許,輕聲道:“你認識?”


    芳華雙手環胸抱劍,斜倚在紅漆柱上,柳眉微挑,清冷道:“全府上下尋你,都快尋瘋了,而你倒是愜意的很嘛。”


    這下子穆淼淼是真的聽迷糊了,一頭霧水。


    許南燭問道:“你是來尋我的?”


    芳華頓時有些羞惱成怒,在清涼王府一直苦心鑽研劍術,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殺了眼前這個男人,許南燭這種“你來尋我”的癡呆模樣,無疑是戳中了她的傷心處。


    許南燭倒也並不在意,他攤開手掌到芳華小妮麵前,再次開口問道:“帶錢了沒?”


    芳華動作粗魯扯下腰中的金繡袋,抬手狠狠砸在了許南燭的掌心之上。


    許南燭握著錢袋的手顛了顛,隨後遞到穆淼淼身前,笑道:“這些,送給你了。”


    穆淼淼下意識接過錢袋看了看,然後目瞪口呆,久久回神後,問道:“小乞丐,你小時候是不是被門板夾過?”


    許南燭微微蹙眉,無奈道:“沒有,小時候倒是被馬蹄子踢過。”


    在武當山上時,許南燭曾跟著老容去偷擠過馬奶,結果動作稍微粗魯了些,那馬兒便是直接一蹄子將他給踹飛了出去,在靜悟洞躺了半月有餘才算緩了過來。


    尤為記憶猶新的便是老容湊到床前說教的那一番話,“擠馬奶可是個技術活,要想讓母馬乖乖被人擠馬奶,小馬駒是必須的!”


    虧著當時許南燭傷勢不輕,要不然這老容便是又少不得一頓木棒了。


    穆淼淼突然勃然大怒,推了一把許南燭,質問道:“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許南燭呆若木雞。


    芳華無語望天。


    哪知這穆淼淼忽然咧嘴一笑,朝著許南燭豎起一個大拇指道:“算你小子有眼光。”


    然後她將彎曲的大拇指,指向了自己,神采奕奕道:“但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我穆淼淼喜歡的男人,一定是全天下武功最厲害的劍仙,最起碼也得像雲之城那位大劍仙一樣出彩,什麽佛陀,儒道至聖,在他的一劍之前,都得低頭,都要讓路!”


    許南燭撫了撫額,輕笑道:“慕姑娘你誤會了,我沒喜歡你.....”


    穆淼淼想了想,一挑眉毛,她身體微微前傾,眯起一眼,似乎不死心的抬起手,拇指與食指空出寸餘距離,心虛問道:“一丟丟喜歡,也沒有?”


    許南燭很是幹脆利落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沒有!慕姑娘你放心!”


    穆淼淼側頭正視了眼芳華小妮,語氣帶著試探:“你該不會是他媳婦吧?”


    芳華微微搖頭否認,她覺得眼前這女子越發有意思,先前心裏的不愉快也一掃而空。


    穆淼淼收回手,重重歎了口氣,憐憫的看向許南燭道:“小乞丐啊,你以後就是僥幸娶了媳婦,多半也是個缺心眼的。”


    芳華開心笑道:“嗬嗬....這話我愛聽。”


    許南燭對此不置可否。


    所謂;一日夫妻,百世姻緣。百年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


    人生在世得一紅塵知己並能夠相伴共枕,這乃是前世修了數千年的善事才能夠換來的。


    而每一位苦等的不恰恰都是缺心眼之人?


    隻不過對此,許南燭也有不同意見,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不強求,並不意味著一點都不求,求還是要求一下的,如果努力過後仍舊是求而不得,那則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他師傅所說的,每個人各有各的緣法,沒有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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