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八景頗負盛名,春夏秋冬,每季一景,一早一晚,雲霧雨雪冰水交融,惟妙惟肖,隻是相比冬季中那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之景,齊瑞倒是更喜歡冰雪消融後的草木花柳。


    氣度翩翩的青衫讀書郎齊瑞崇文棄武,生的一副文質彬彬的君子模樣可幹的卻是一些遭天譴的勾當,青樓醉酒白日宣.淫,出手更是闊氣,每一次出手都頗有幾分不散盡千萬家財不罷休的氣勢。


    同樣出身富貴的盧家公子哥相對齊瑞來說,口碑就很好,許多孤寡老人都受過少年的恩惠,完全沒有一點架子,便是小巷裏看著少年長大的老人,也都要伸出大拇指,每次訓斥自家子弟總會把盧家公子拎出來作為榜樣,而齊瑞經常是被貶踩的那一個,這也使得盧家公子在同齡人當中沒有幾個交心朋友。


    畢竟相對盧家公子哥的正直君子,很難融入到俗雅之中,試問誰也不願跟一個整天之乎者也的書呆子打交道,試想一下,大夥兒興致勃勃去青樓快活,結果有人在旁邊念叨著非禮勿視,姑娘自重之類話,豈不大煞風景。


    反倒是滿口之乎者也卻從來不說傷風敗俗有辱斯文的齊瑞倒是願意跟盧家公子廝混在一起,經常是帶著這小子爬牆頭偷窺俏寡婦,而這盧家公子每回憋個大紅臉羞憤離場。


    而齊瑞雖品德相較盧家公子差,但棋藝學問卻不低,這讓盧家公子時長感到自慚形穢。


    不過要說朋友的話,盧家公子大概隻認識齊瑞這個棋友,雖說這麽多年下棋一直在輸,但勝負心歸勝負心,想贏棋的執念歸執念,可對於天資高絕的齊瑞,盧家公子其實一直是打心底裏佩服。


    雖然齊瑞每日總是嘻嘻哈哈,平時交往親密無間,可好像從來沒有將盧家公子看待成真正的朋友知己,這讓他不免有些失落。


    遲遲趕來的齊瑞入了坐,捏起一粒黑子道了句:“今日讓你兩子!”


    盧家公子想了想,執棋落子,微笑問道:“何為天,何為人?”


    正注視著棋局思考落子的齊瑞,有些掃興道:“你每次約我對弈總要喋喋不休的問,若你再這樣,下次我可不來了啊。”


    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端正坐姿幫盧家公子解了困惑,“這牛馬自出生就四隻腳,這就叫天然;用馬絡套住馬頭,用牛鼻綰穿過牛鼻,這就叫人為。”


    盧家公子恍然大悟,念叨著:“所以說,不要用人為去毀滅天然,不要用有意的作為去毀滅自然的稟性,不要為獲取虛名而不遺餘力。謹慎地持守自然的稟性而不喪失,這就叫返歸本真!”


    齊瑞無奈長歎一聲,捏在胸前的黑棋子隨手一丟,扶額道:“沒救了!”


    相對於盧家公子一根筋的執著死板,齊瑞倒是更傾向於俗之一字,在談書雅致上更是又不俗的見解,可每一回問答,盧家公子總會將齊瑞問的焦頭爛額惱怒離場。


    好在這一次,齊家派人前來喚齊瑞回家。


    齊瑞也是趕緊起身與盧家公子請辭,避免了一場口舌之爭。


    回到齊府後,下人告訴齊瑞,老祖宗在書房等著他,必須馬上過去,一刻也不能停,一個頭兩個大的齊瑞隻能硬著頭皮趕往書房。


    齊家在漁陽城不顯山不露水,富貴內斂,不像盧家那般氣焰外露,喜歡自詡書香門第,書房也是很古色古香。


    手持拐杖的齊展鵬站在一張書案旁,撫摸著桌麵,他那張滄桑臉龐,滿是傷感的追憶神色。


    齊鴻聞到門外兒子身上的酒氣,想來今日又是進出煙花柳巷之地,便是怒斥道:“杵在門口作甚,還不趕快滾進來給老祖宗請安!”


    齊展鵬麵帶和善笑意,倒也不生氣,笑著道:“男兒喝點酒又不是喝馬尿,不丟人!”


    齊瑞苦笑著跨過門檻,畢恭畢敬給老祖宗和父親行禮。


    齊展鵬抬手揉了揉孫子的頭,笑問道:“怎麽,跟盧家那木頭小子又去下棋啦?”


    齊瑞無奈道:“爺爺,盧家那小子悟性不差,還是很有才氣的!”


    齊展鵬嗤笑道:“他啊,聰明是最聰明了,不過入了書本出不來,那些個條條框框像是一個棺材將他框定在裏麵,所謂三歲看到老啊,他小小年紀便城府深重,這人必定會惜敗祖輩家聲譽!”


    父親齊鴻抬手指了指兒子齊瑞,“聽到沒,你以後離那小子遠點。”


    齊瑞隻能是默默點頭,總歸在長輩麵前還是得做做樣子,明著不行那便暗度陳倉,反正這腿長在自己身上。


    捋了捋花白胡須的齊展鵬,輕聲道:“齊家沒落,但龍脈未絕,先朝大國師曾以天衍窺得天機,算的我齊國子孫還有一朝真龍可光複我大齊盛世啊!”


    齊國衍天宗傳承於道統陰陽家一脈,宗門宗旨以觀星推演天道,察宙合之勢,化天下之劫。


    春秋國戰中,齊國敗局已定,大國師合宗門之力起衍天儀,見眾生遭戮與天道有悖,讖曰;天地倒懸、變生無妄、六翮不飛。


    亡國君主齊進命大國師將王朝氣運引入沉龍木封存,待齊國後世子孫能夠借此國運而光複大齊。


    齊瑞頗為有些頭疼,無奈道:“既然大國師能窺探到天機,那為何齊國還是被那靈屠楊直給騎馬踏平了?”


    齊鴻狠狠瞪了一眼這不爭氣的兒子,怒罵道:“你是越發沒有規矩了,我齊鴻怎會有你這麽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跟你娘一樣,爛泥扶不上牆的貨!”


    麵露不悅的齊瑞倒也早就見慣了父親這一副嘴臉,書香熏陶也沒沾染上半分通情達理的書生之氣。


    被怒瞪了一眼的齊鴻立刻退到了一旁微微垂首不敢再多言。


    齊展鵬拄著拐杖拉著孫子走到一塊雕刻五爪金龍的雕塑前,笑了笑道:“萬物自行其軌,知天道者,有所為,亦有不可為,齊國氣運究竟盡還是未盡其實都不重要了,你若能夠擔得起那是命數,若不能那便是天意如此,但有一點,咱們齊家男兒可不能被一頓拳腳就給打怕了,北玄王如今坐擁幽都城,我們在其屋簷下韜光養晦不光得小心翼翼還需要順勢而為。天下初定離陽王朝大赦天下也是為了得其民心,而這其中不光有我們齊家子嗣,現在一亂怕是什麽妖魔鬼怪都要出來了....唉,至於你究竟願不願執棋落子,還是要看你自個意願。”


    龍雕色澤鮮豔栩栩如生,似騰雲駕霧直衝九霄,五爪叉開,伸出銳利的尖鉤,可見雕刻著功底非凡,但唯一讓齊瑞不解的是此龍雕上卻沒有點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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