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雷霆而麵若靜湖,這是生命的厚度,是滄桑歲月堆積起來的。人生海海,山山而川,回首向來蕭瑟“歸去”也“無情無雨”。


    景城屍蠱一事從未想過會能如此順利,恍若隔夢,但對於江湖上而言無非是多了一縷快哉風,畢竟四位宗師之上的高手齊聚少有,南佳佳拚死護主更是揚名江湖,告知世人欲殺殿下先踏紅衣。


    到達滄州境內,許南燭雇傭了三條大船,順流而下,船尾上一襲白衣隨風遙拽,黃河之水拍打船身隱約有蓋過那呼嘯風聲,目光所及,明明暗暗的燈火沿河十裏。


    莫昭雪放下書卷,眺望著遠處的燈火闌珊,有感而言:“唯願有一天,看到中原國土之上,再無百裏硝煙,人間炊煙不斷,千裏綿綿....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


    許南燭側頭看向這位渾身酸臭味的書生,心中滿是疑惑,這一路行來,莫昭雪除了每日看書的咬文嚼字便是靜坐觀天,將那袖袍裏的書卷看得比自己性命都要重。


    每每許南燭總會調侃,“你這書能填飽肚子,書上可有寫一個饅頭幾枚銅板?”


    莫昭雪則輕輕搖頭不語。


    許南燭也漸漸明白了,怪不得莫昭雪會被莫家趕下山,麵對愛妻成為莫家老祖的修煉爐鼎而無動於衷,也隻有他這不溫不火的性子,才能視若無睹,不懼流言蜚語,倘若換做有血有肉的男兒,哪怕是死也要親手薅下太歲臉上的三根胡須,怎甘受辱。


    莫昭雪將書卷攤在雙膝上用手撫平卷角,隨後小心翼翼放進袖口。


    許南燭正視莫昭雪,忽然開口道:“讀書讀出個百年來第一個滑稽可笑的窩囊廢,再讀下去又有什麽用呢?”


    莫昭雪整理袖袍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緩緩起身離去。


    起初許南燭並未多想,可細細斟酌之下,倒也不難猜測莫昭雪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的行為舉止與江湖上的傳聞如出一轍,一日不讀書則食之無味,拱手將妻子讓給莫三絕當其修煉爐鼎,不堪辱罵的言論中莫昭雪仍舊能泰然自若,但也更加讓人瞧不上,沒得半分骨頭硬氣。


    莫昭雪自然也明白許南燭的言外之意,讀書能否讀出天象境,讀書能否為妻子報仇,難不成還能與那莫家老祖攤開書本講些個大道理,指望他能夠良心發現,吞劍自刎?


    盡管如此,他始終不發一言,隻埋頭讀書,讀春秋大義,讀道教無門,讀佛門慈悲,是啊,若非如此溫吞性子,早已徹底淪為孤家寡人的他,又怎能消受的下世人的白眼,家族內冷嘲熱諷的打壓,他早已淪為莫家劍塚的笑柄,人人皆對其嗤之以鼻。


    無論是在父親莫水寒眼中還是那位見不得光的私生子眼裏,莫昭雪永遠是那位隻知道唯唯諾諾點頭稱是的男子,即便連愛妻貼身丫鬟都想遠離這位碌碌無聞且窩囊的男子遠一些,再也遠一些。


    艙簾外,莫昭雪停下腳步,淡言道:“幽州開墾土地一事交給我,待事成之後當有所求。”


    許南燭淺笑不語,在他看來,莫昭雪所求不過是讓北玄鐵騎踏平莫家劍塚,也唯有此條件才能講的通,可世人拜佛都不見得有求必應,他又憑什麽應下這利小害大之事,尋那晦氣。


    莫昭雪見殿下不語,便是開口繼續說道:“不會讓殿下為難,更不會讓北玄鐵騎為我莫昭雪一人賣命。”


    聞言,許南燭倒是來了興趣,再度正視眼前男子細細打量之後,點頭笑道:“既然話都說開了,那這件事我應下了,但我也並非是一個絕情之人,倘若你能將自身利益蓋過莫家劍塚帶來的危害,那麽我許南燭願親自率鐵騎拜山門,你看如何?”


    莫昭雪見殿下應下,掀起艙簾走了進去,留下一句:“不用多此一舉,幽州之事自當全力以赴,家事還需自己動手。”


    許南燭倒也沒有再多言,反而更加對此感興(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水中說規矩


    趣,手無縛雞之力的酸臭書生如何勝那天象大境,心中隻道“有趣”,難不成要以死明誌,以親肉骨血喚起良知?


    但以莫昭雪溫吞性子倒也不像是能夠幹出這傻事的人,沉默了半響的許南燭最終還是決定,倘若這小子有那決心再上莫家劍山,那他許南燭必當助其一臂之力。


    楚夜星拎著酒壺端著烤好的魚肉來到船尾,恬著臉笑道:“殿下,我特意吩咐下麵人做的,你嚐嚐?”


    在山林裏過夠了苦日子的許南燭哪裏還顧得形象,當即盤膝而坐,筷子也被丟到了一旁,徒手抓魚撕咬,一大口魚肉連帶著魚刺都不曾吐,即便這樣還不算過癮,接過楚胖子遞來的酒壇猛灌了幾口這才算是心滿意足。


    楚夜星尋了個時機,這才小心翼翼開口提起了雁門關的事:“殿下,北蟒連過璃陽十二道防線,楊山又再度被重用派往北上抗敵,我們要不要幫襯一把?李蒙老將軍陪同葉森雪和苟言笑戰死雁門關外,北蟒女皇還特意送信到清涼王府邀請殿下入北蟒做客,南部李林浦有竊長安之心,整頓軍馬虎視眈眈,還有....”.五


    許南燭抬手打斷,沒好氣的怒瞪了一眼楚夜星,罵道:“楚胖子,你他娘就不能提點開心的事,老子這才剛剛有胃口,你小子還讓不讓我吃?”


    楚夜星嘿嘿一笑,隨手抬手將懷裏揣著的密函一封封遞到殿下身旁。


    許南燭將手裏的半條烤魚丟進碗裏,長歎一聲,問道:“知春姐還吵嚷著要去尋那小虎嘛?”


    楚夜星抿去嘴角上的殘渣油漬,快速咀嚼幾下做了個吞咽動作,這才嗬嗬笑道:“殿下怕她鳥甚,不過區區一介女流,不過顧南征與葉子凡已經將其平安帶回幽州了,信上也沒說,要不回頭我幫殿下問一問?”


    許南燭抬手捏了捏楚胖子臉上的贅肉,直言道:“怕,怎麽不怕?我許南燭這輩子就怕兩個女人,一是我娘,二是知春姐,不過既然信上沒提那也沒必要多問,回頭你派人告訴顧南征,讓那小子好好護著點,別在頭腦一熱去抗擊北蟒,到時候方乾那老頭不得活劈了老子。”


    楚夜星連連點頭,一張臉油膩肥碩的豬頭憋得通紅,他還是第一次瞧見殿下如此懼怕一個人。


    許南燭猛翻了一個白眼,順勢一腳踹在楚胖子大腿上,罵了一句:“笑個屁,怕女人是很丟人啊?”


    楚夜星趕忙收斂臉上笑意,輕咳幾聲,情真意切道:“是有那麽一丟丟,但要是殿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許南燭抬手佯裝要抽刀劈這小子,但這楚胖子溜的極快,臨走前還不忘順走兩條烤魚。


    好不容易趕走了楚胖子的許南燭正欲好好享受一番酒肉滋味,可當再度低頭看到的卻是空無一物的盤子,上麵隻剩下一些肉渣混合的油水。


    還沒等許南燭破口大罵,手旁的酒壇也一並被搶了去,瞧著方乾大口吃魚飲酒的作態,許南燭頓感一陣心痛,他堂堂幽州王,怎就淪落到如此境地。


    方乾牛飲一番,酒壇見底,隨手一拋,打了個酒嗝。


    許南燭拎著酒壇仰頭品嚐了幾滴酒根,哀怨道:“這二十年陳釀,可惜了。”


    方乾梗著脖子,一副不講理的模樣,鄙夷道:“老子教你刀法,還不值這點酒?”


    許南燭瞥了一眼方乾,懶得與其爭辯,這窮鄉僻壤之地,上哪再尋一壇二十年陳釀,倘若是在幽州,這酒便是被喝去七八壇都不會心疼,這不當下物以稀為貴嘛。


    方乾趁著酒勁緩緩說道:“李忘生本應與我有一戰,可因為其中各種緣由不得出手,現如今你也算我方乾的徒弟,學成之後需與李忘生的徒弟一較高下,讓世人看一看,究竟是他劍道萬古,還是我方乾刀起天象更勝一籌啊。”


    洋洋得意方乾意氣風發,可許南燭卻在那掛搜盤底殘羹肉渣。


    方乾怒瞪許南燭,怒道:(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水中說規矩


    “臭小子,出息呢?”


    許南燭將空盤隨手丟到一旁,側頭瞥了一眼方乾,吊兒郎當道:“你倆要打跟我可沒關係,我又不是求著你教我練刀,江湖上不是有禍不及家人,殃不及徒孫的規矩嘛,我許南燭可沒你那股子勁折騰,刀槍無眼,惜命活的長久。”


    方乾臉上笑意更濃了幾分,“我方乾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收了你這麽個半吊子,才涉足江湖就要跟老子說道規矩了?懂個屁,所謂江湖的規矩就是人走茶涼,默默散場,你要是問了,就是不懂規矩。”


    瞧著十分不識趣的許小子,方乾就感覺一股怒火在胸口處如烈日般灼燒,似要噴薄而出,恨不得抽刀劈死這混小子,多少人想要拜師而無門可入,許南燭則偏偏是不惜,難不讓人惱火。


    許南燭擺手打斷,麵露無奈道:“你方乾不缺徒弟,可我許南燭也不是個缺師父的主,到時候找上門的比武切磋,我許南燭服個軟,認個輸也就罷了,不丟人。”


    本想著故意氣一氣這老東西的許南燭,忽然覺得自己這番話在理,隻要認輸就能看到方乾跪地磕頭,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快哉事,何樂而不為呢?


    方乾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許南燭,腳下一踏一塊木板震飛數丈,他反手將一根宛如胳膊粗細的麻繩拋了出去。


    許南燭一時不察,腰間被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如龍盤柱,還未等反應過來,便是被一股氣力拽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抹月牙弧度墜入江河之中。


    方乾將那塊從船體上分解下來的木板隨手拋下,注視著被麻繩拖拽而行的許南燭,爽朗笑道:“啥時候想明白了,再上船,我方乾不喜歡強人所難。”


    許南燭被大船拖拽,不至於沉入江河之底,可那水磨屁股也不見得有多舒服,再加上入秋天涼水寒,唯一立足之地也僅僅隻是那一塊狹窄的木板,這木板不大不小,正好讓許南燭立足棲身可卻無法借力上船,隻能眼睜睜瞧著方乾消失在船尾。


    第二百三十六章、水中說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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