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雪,直下了旬月才歇。


    那夜林衝終究還是跟著祝彪回了祝家莊,與林衝想象的不一樣,至打到了祝家莊,予林衝尋了個安身的院落,祝彪便再也沒聯係過他。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這一月下來,林衝逐漸適應了莊內平凡的生活,漂泊不定的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每日除了練武,便是遠遠的望著張貞娘的身影,怔怔出神。


    ......


    這一日,祝彪領著呂方、郭盛自大名府拜訪了玉麒麟——盧俊義,返回祝家莊的途中,行至臨近陽穀縣附近官道上,遠遠的看見兩個差役押著一充軍大名府的犯人。


    待這三人走的近些,隻見那犯人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麵皮上老大一搭青記,腮邊微露些少赤須。祝彪心中微微一凜,便知曉了這犯人是誰。


    曾向京師為製使,花石綱累受艱難。虹霓氣逼鬥牛寒。刀能安宇宙,弓可定塵寰。


    虎體狼腰猿臂健,跨龍駒穩坐雕鞍。英雄身價滿梁山。人稱青麵獸,楊誌是軍班。


    水滸原文之中,楊誌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人物。若論出身,隻有柴進能壓其一頭,與關勝、呼延灼同列,俱是將門後裔。


    縱觀水滸全文,楊誌都在為了重鑄昔日楊家榮光而活著。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蔭子,也與祖宗爭口氣。


    是以黃河中失了花石綱,選擇變賣家產賄賂上司,而不是直接落草為寇;王倫盛情款待,給足了麵子,也不為所動;英雄落魄汴梁街頭,含淚將祖傳寶刀變賣,也未作惡;殺了潑皮牛二,亦是直接投案自首。


    一個英雄,落到如此田地,亦未曾放棄。


    直至最後在黃泥崗,為吳用、公孫勝所害,丟失了梁中書送給蔡京的十萬貫生辰綱,才最終下定決心,落草二龍山。


    ......


    陽穀縣祝家酒樓內,予了那兩位差役十兩雪花銀為楊誌開了枷鎖,又送了些酒水吃食,祝彪便與楊誌在二樓雅間內坐下敘話。


    “不曾想在楊誌落魄之際,竟遇得名滿天下的泰山君垂青,某家真是三生有幸。”楊誌朝著祝彪拜了拜,一臉疲憊的感歎道。


    祝彪微微一笑,為楊誌斟了一碗酒送到麵前,“人生大起大落隻是尋常,製使作為將門後裔,他日定不落於人。”


    輕飄飄的一句將門後裔,便又勾起楊誌一肚子的酸水,隻覺得眼眶泛酸,豆大的淚珠就要往外湧。


    好半響後,楊誌端起麵前的酒,一飲而盡,麵色複雜的悲戚道:“若先祖令公知曉後世子孫淪落如今這般田地,怕是在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


    祝彪複又為其斟了一碗酒,等楊誌緩了一會兒,才道:“製使切莫這般想法,寇相公、麵涅將軍哪一個不是三起三落,如今這世道渾濁,咱們權且先忍一忍,以製使的本領,早晚有出頭之日。”


    楊誌聞言,隻覺得眼前之人似自己的知己一般,三言兩語,直將自己的心頭說得敞亮起來。


    楊誌起身又要再拜,祝彪連忙扶住,將其拉至窗前,問道:“製使可看到了什麽?”


    紅日西行,陽穀縣漸漸的染上了一層金光,大街上人來人往,販夫走卒嘹亮的吆喝聲不時響起,一派祥和之氣。


    楊誌望著窗外,看了許久,感歎道:“好一處人間煙火之地,這陽穀縣街麵上竟是人人各司其職,未看到半個潑皮無賴,真是難得,這縣令是個好官啊。”


    祝彪微微一笑,歎了一聲,說道:“是啊,隻希望這天下,這樣的地方能再多一些。”


    .....


    祝彪與楊誌又敘了半響,在差役的催促下,楊誌便要起身告辭。


    祝彪將楊誌送至酒樓門口,又叫郭盛取了十兩雪花銀遞給兩位差役,說道:“此處離大名府已經不遠,餘下的幾日路程,就不必再帶著枷鎖趕路,兩位大哥行個方便可好。”


    差役接過銀兩,連忙點頭應下,一路行來這楊誌並未有脫逃之舉,如今眼看大名府就要到了,去掉枷鎖於他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如今有名滿天下的泰山君求情,自己二人不但麵上有光,更有銀兩可拿,何樂而不為。


    祝彪見兩位差役應承下來,又走到楊誌身旁,說道:“製使此去大名府,應當是福禍參半,那大名府留守梁中書也有些識人之陰,若製使被他看中提攜,隻管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切勿應承超過自己能力的事情。”


    楊誌聞言,雖不陰就裏,卻還是點了點頭,朝著祝彪拜道:“承蒙公子今日看重,他日若有用得著楊誌的地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祝彪莞爾一笑,與之拜別。


    ......


    祝彪望著楊誌離去的方向,夕陽的餘輝之中,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


    “真是沉重的將門榮光呀。”


    一道感慨的聲音在祝彪身後響起,不知何時,一位溫文爾雅的布衣中年文士,便站在了祝彪身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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