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個故事嗎？”藜輕輕地為她理了理她耳邊的頭發。
“喜歡啊！這貼近生活”程楠楠的臉有些泛紅。
“不覺得有些難過嗎？”藜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你剛剛講故事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程楠楠臉色很平靜地說。
“人類無法忍受太多的真實！”她看著藜，眼裏沒有悲傷，有的隻是一種看透生活的灑脫與自然。
其實現在的孩子都很聰明，他們懂得很多，會察言觀色，遠遠比你想象得更成熟。程楠楠就是這樣的，幼小的身體裏承載著一個成熟的靈魂。
村上春樹說過“我以前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在一瞬間變老的。”
同理，人是可以在一瞬間就長大的！就像程楠楠看到爸爸哭的那一晚，她成長了許多，學會了不哭不鬧；而汀蘭死去之後，穆紫薰學會了照顧自己，江岸芷學會了特立獨行。
“要不要我唱歌給你聽？”藜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好啊！謝謝你，姐姐，你真的，好溫柔呢～”程楠楠眯著眼睛，露出一個純真的笑。
“溫柔？不！溫柔的不是我，是那個叫做穆茗的家夥”藜搖了搖頭，眼睛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程楠楠眨了眨眼，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藜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這首歌叫做耶利亞女郎，是他教給我的。關於耶利亞，還有個傳說，在聽歌之前，你要不要先聽這個故事？”
“要聽！”程楠楠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地點了點頭。
“古老的沙漠，總是漫天大雪，在這寒冷又幹燥的地方，分布著許多如沙漠一般古老的王國，其中有兩個最強大的王國，一個是答娜麗石，一個是卡酷布。
麗石答娜就像沙漠一樣古老，沉靜；卡酷布卻如風雪般新鮮，凶猛。答娜麗石老國王的獨生愛女，是一個絕世美女，就叫耶利亞。從來沒人見過耶利亞公主的真容。
人們傳說，隻要她的眼神掠過天空，麗石答娜漫天的風雪就馬上停止；隻要她的手指拂過大地，麗石答娜的花朵就馬上開放；隻要她的嘴唇輕輕微笑，整個麗石答娜就為她傾倒。
耶利亞每天站在露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求婚者，心如水一般平靜，眼睛如冰一般冷淡。她堅信總有一天，自己的愛人會帶著比白雲還潔白的靈魂出現在她的麵前”
“很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
“有人傳說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輕”
“為了這個神奇的傳說，我要努力去尋找”
“耶利亞～神秘耶利亞～耶利耶利亞～我一定要找到她～”
藜的聲音很有磁性，幾乎是開口的第一句就迷倒了程楠楠，她覺得她的聲音很“甜”，還帶著一種迷幻的魅惑力，就像是希臘神話故事裏塞壬的歌聲一樣但這麽形容也不太準確，她覺得自己像是在細細品味著一杯芬芳馥鬱的紅酒，沉醉於其中無法自拔。
“真的有耶利亞嗎？”程楠楠聽完了她的歌聲，有些意猶未盡。
“不知道，也許有吧。但她更多的應該是代表著人們對理想的不懈追求，是一種對美好的向往。”
藜淺淺一笑，沒料到這個不喜歡童話故事的小姑娘會對這個新疆的傳說感興趣。
“一定有耶利亞的！”小姑娘睜大了水靈的眼睛看著藜，很篤定地說，語氣裏滿是不容置疑。
“你很喜歡這首歌嗎？”藜有些詫異。
“應該不是吧，也許我隻是單純很喜歡你的聲音。”程楠楠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過來看你。”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她笑了笑，揮手向她道別。
“再見！”程楠楠有些不舍，可她還沒有來得及朝揮手，“穆茗”就不見了。她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神情落寞下來，她居然對著一個才見了幾次麵的陌生人產生了依賴感。
夜深了，程楠楠還沒有睡覺，房間裏一片漆黑，隻有牆壁上掛著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轉動著，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的床前，當然她不會像李白那麽近視眼就是了。
她在等一個人，因為那個人說過“我晚上再來看你”
“今晚月色真美，風也溫柔”藜坐在窗台上，她閉著眼，將一枝紅玫瑰貼近了自己的鼻尖，似乎是很享受它的芬芳。
一陣微風吹過，一旁的紅色窗簾迎風起舞，絢爛得像是一朵綻放的紅薔薇。
風輕輕吹過殷藜的發梢，也撩動了她鬢間的銀白色發絲，皎潔的月光像是在她發間流淌著，散發出晶瑩的光澤。
月光照耀下的她，膚色顯得有些清冷蒼白，配上她一身男裝的打扮，優雅高貴得像一個王子。
“好香的花”程楠楠不禁感歎，在風的撩撥下，玫瑰的花香芬芳四溢，填滿了整個房間。
“這朵花，來自一個被遺忘了的地方，那裏有一對不被祝福的戀人。”
藜一邊欣賞著花，一邊似夢囈般地喃喃自語，她的聲音細若遊絲，程楠楠並沒有聽清。
“還不睡覺嗎？”藜摸了摸玫瑰上的刺，自顧自地說。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程楠楠不屑地道。
“明天就是周末了，害怕嗎？”藜的臉上帶著淺淺地笑意看著她。
“不害怕，隻是覺得有點可惜，一天隻有24小時”程楠楠笑著搖了搖頭。
“一天要是有25個小時多好，多一個小時，也可以做好多事！”她嘟著嘴，有些喪氣。
“其實我有點羨慕你呢，其實有時候，死亡也是一種解脫。”藜莫名有些傷感。
“有什麽好羨慕的？明天我就要掛了！”程楠楠翻了個白眼，自動忽略她後麵半句話。
“覺得遺憾嗎？”她隨口問道。
“當然！姑奶奶我戀愛都沒有談過呢你要是個男的，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程楠楠覺得很是可惜。
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理她，倘若站在程楠楠麵前的是穆茗，這小丫頭也許就撲上去了吧。
“時間已經很晚了，睡吧”藜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我怕我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程楠楠低垂著眼簾。
“放心吧，死神很準時的，說好了明天下午三點五十五分來，他就不會提前哪怕一秒鍾”藜微微一笑，她的笑總是那麽溫柔，溫柔得與她說的話格格不入。
“那我就放心了”程楠楠像是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
“等一等！穆茗！”藜準備離開的時候，程楠楠突然叫住了她。
“怎麽了？”她轉過臉，那張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妖冶動人。
“你明天，可不可以早點來？”程楠楠的呼吸明顯凝滯了一會兒，有些嫉妒地看著她的臉。
“我會的”說完，她就化成了飄飛的曼珠沙華。
“是不是哪裏妝沒有化好呢？”
身著紅裙的女孩對著鏡子悉心打扮著，純白的及腰長發傾落在腦後。
“明明已經很像了啊，還是說現在的小孩子都那麽聰明嗎？”女孩低聲呢喃著，用長長的繃帶將胸口收束住，盡量讓胸口看起來一馬平川。
把紅裙換成了紅衣，她在頭上輕輕一抹，那及腰的長發就變成了短發，看起來英氣十足。
對著鏡子反複打量了許久，藜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時間。
第二天下午兩點，程楠楠躺在床上發著呆，她放空了思緒，像是迎接死神審判的死刑犯一樣。
漫天飛舞的花瓣從窗外飛進來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人形。
“還有一個小時”藜看了看牆上的時鍾。
“時間過得好慢，一生太短，一天太長，一天25個小時好像有點太長了，還是一天23個小時比較好。”
程楠楠無奈地歎了歎氣，很是無聊地說。
“這麽快就改變想法了啊，可惜死神不會提前的。”藜點了點她的額頭。
“人總是善變的，命運也是如此，上一秒還活蹦亂跳的人，也許下一秒就毫無征兆地掛了，比如我。”程楠楠的眼裏逐漸黯淡了下去。
“少年老成不是一件好事，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多看看格林童話。”
“可是我就要死了，等待死亡來臨的感覺真難受啊。無法抗拒也無法逃避，更戰勝不了它。”
“有的事，我本以為知道了結果，做好了準備，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度過。”
“但我還是年輕了，麵對生死這種事，我冷靜不下來。”她有些氣餒，語氣裏滿是失望。
藜沒有安慰她，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要聽故事嗎？”
她點了點頭，藜微微一笑“這個故事沒有名字，也沒有人聽過”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久到我也忘了，在一片水鄉，生活著一個熱忱善良的青年，他很喜歡小孩子”說到這裏，藜頓了頓，看著她笑了笑說“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孩子。”
“有一天，他來到了一家孤兒院，作為誌願者教孩子們寫字，畫畫，還給他們講故事。”
“那裏都是被世界拋棄的孩子，他們熱愛這個世界，隻是這個世界不喜歡他們，所以他們就不得不盡快離開。”
“這個世界也不喜歡我，是嗎？”程楠楠突然打斷了他。
“是的，但是沒關係，來人世一趟，總有人愛著你！”藜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那裏的孩子們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沒有人是完美的，不是嗎？”程楠楠突然說到。
“是的，隻是他們身上的缺陷被無限放大了也許每個人生下來都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他們的缺口很大，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他們的芬芳！這是那個青年說的話，隻是他在告訴穆茗這些話的時候，已經是青春不在的年紀。”藜衝她眨了眨眼。
“就像現在的我給你講故事一樣，他也講過很多故事給“我”聽，但對那個青年來說，那是很多年以後才發生的事情。於“我”而言，這件事發生在許多年前，中間隔著一大段漫長的歲月。”
“不知不覺，他發現他很喜歡和孩子們一起相處的時光，於是他放棄了尋找遠方的夢想，把自己的根紮在了這裏，他想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再後來，他就成了那家孤兒院的院長。”
“他真善良，似乎很完美，我做不到這樣。”程楠楠像是很佩服這樣的人。
“你說了，沒有人是完美的，他因為長相醜陋，一輩子都沒有和喜歡的人牽手。”
“冬天的火爐不僅溫暖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孩，也燒盡了他的青春。他從一個熱忱善良的青年慢慢地變得垂垂老矣，可是他的愛情依然沒有來。”
“是嗎？和我一樣，真是可惜了。”
程楠楠輕輕地道：“我也沒有和喜歡的人牽過手，這一生有些短。”
“哈，談戀愛對你來說有些早呢。”
藜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
“愛情不分早晚，隻爭朝夕。”
程楠楠突然說了一句很酷的話。
“是的，愛情這種東西，不早也不晚，總會在最合適的時候出現，隻是有的人遇不到，又或者，遇到了卻抓不住。”
藜微微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她捏了捏她的小臉，又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曾擁有愛情，也不要氣餒。人的一生說短也不太短。有許多東西比愛情更值得讓我們期待。”
“比如呢？”
程楠楠側過臉問道。
“比如某些驚奇，又美麗的邂逅。”
藜看向窗外，喃喃地道。
程楠楠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
藜繼續說道：“那個老人沒有愛情，孑然一生。也許是有個天使看他孤零零的，有些不忍心，就來到了人間。”
“某一天清晨，天上下著雪，老人走出門，看見了被世界遺棄的他。”
“多年後，“穆茗”看到了一個不聽媽媽的話乖乖吃飯的女孩子，於是就來到了她的麵前給她講故事。”說完，她看著程楠楠笑了笑。
“那個孩子長大後，就變成了如今的“我”。”
“這是穆茗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藜笑的很純真，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和程楠楠一樣的孩提時代。
“這個世界雖然不喜歡你，明天它就要拋棄你了，但總有人默默愛著你，比如你的爸爸媽媽，還有我這個陌生人。”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也不善良，善良的是那個講故事的老頑童，還有那個叫做穆茗的男孩。”
藜說完，把那朵玫瑰插在了她床前的清水瓶子裏，讓她一側身就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時間一點一點地消失了，牆上的時鍾裏，分針離三點五十五越來越近，程楠楠突然害怕起來“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她一邊哭，一邊拉著藜的手，眼裏滿是哀求與不舍。
“可惜了，曼珠沙華注死，曼陀羅華注生。”
藜幽幽一歎，握住了程楠楠的手。
代表死亡的曼珠沙華，沒有賦予她救贖生命的力量。
“死神不會遲到的！如果你感到害怕，就握緊我的手吧，我帶你走完最後一段路，爸爸正在終點等你哦。”藜握住了她的小手，溫柔地不成樣子。
“姐姐，下輩子，我要做天使，給那些像我一樣夭折的孩子引路。”程楠楠哭著道。
“天使啊”藜想到了汀蘭，微微一笑。
“好啊，你去了那邊以後，能不能幫我打聽一個人?”
“她叫什麽名字?男孩還是女孩?”
“她叫洛汀蘭，一個很美的女孩子，十六歲。”
“好，未成年的都歸我管。”程楠楠點了點頭。
“去了那邊以後，如果你能找到她，就請你告訴她，我很想她。”藜看著窗外，玫紅的眼眸有些孤寂。
“當然了，沒找到最好。”
藜說著，舒了一口氣。
“好，我答應你！”
“姐姐，我想聽你唱歌了！”程楠楠抹了抹眼淚。
“嗯呢！”藜笑了笑，然後臉色微怔。“嗯呢”這兩個字剛說出口，她就想起了那個白衣的溫潤少年，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穆茗了，自己這是被他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嗎？
“很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
“有人傳說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輕～”
歡快的歌聲再一次響起，程楠楠忘記了時間，迷醉在她的嗓音裏。
秒針再一次地跑到了三點五十五分的終點，程楠楠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來。
藜停止了歌唱，輕輕地替她拭了眼角的淚水，然後化作了飄飛的花瓣。
房間變得死一般的寂靜，插在清水瓶裏的紅玫瑰，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花香。
未知的空間裏，曼珠沙華鋪成了鮮豔的紅毯，藜牽著程楠楠的手，跟著那隻在前方引路的紅色燕尾蝶，在花裏不疾不徐地行走著。
前麵有很大的霧，但程楠楠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有“穆茗”牽著她的手，她覺得很安心。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藜停了下來，她看著前方霧裏那個挺拔偉岸的身影，對著程楠楠笑了笑“去吧，他來接你了”
程楠楠像是乳燕歸巢一般地衝到了那個男人的懷裏，男人把她抱起來，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以前這樣帶著她逛廟會一樣。
男人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和女兒一起對著那個孤零零的紅色身影揮了揮手。
“再見”藜也笑著揮了揮手，目送著他們消失在了霧裏。
“如果你得到她的擁抱，你就永遠不會老～”
“為了這個神奇的傳說，我要努力去尋找”她把手枕在腦後，一邊沿著“火照之路”獨自行走，一邊哼著那首還沒唱完的耶利亞女郎走著。
就在這時，她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扇光門。
藜停下了腳步，有些愕然看著那扇散發著微光的門扉。
程楠楠和程昊也停下了腳步。
“爸爸？”
程昊開心地笑了笑，將程楠楠放下，揉了揉她的頭發。
“回去吧。”
“爸爸!”
程楠楠大聲呼喊著程昊，程昊朝著迷霧深處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程楠楠蹲下身，難過地哭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藜站在一旁默默看著，想起了往事。
曼珠沙華鋪成的花海裏，她一邊走，一邊聽著耳畔溫柔的歌。
他在身後對她說：“你隻管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她的腳步很慢，她舍不得，而且她知道，他的優雅淡然都是裝出來的。
直到最後，他輕聲幽咽著，止不住顫栗。
“不要回頭看!”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還有鮮血的味道。
她輕輕顫抖著，停下腳步。
“不要回頭看，很醜!”
他近乎是哀求著，喉嚨裏湧起鮮血，發出粘稠的聲音。
她閉上眼，險些站不穩，終於還是攥緊了拳頭繼續往前走。
“這就對了”
他歎了歎氣，如釋重負。
“終於，實現了你的心願”
然後，那個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可是不管多麽難過，她都沒有眼淚。
於是她瘋了一般地跑回去，抱住了他，輕輕地道：“我不回家了，我隻要你，我隻要跟著你，我們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好不好？”
“我帶你去一個沒有悲傷，隻有幸福的地方，那是一直是你想去的。”
她一邊摸著他的臉，一邊哭著，眼角流下猩紅的血。
可是那具被鮮血染紅的身體，再也沒有了體溫。
藜摸了摸滾燙的眼角，悲痛之中擠不出一滴淚滴。
她走到程楠楠麵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乖，媽媽還在等你呢。”
“嗯嗯。”
程楠楠抹了抹眼淚，站起身。
藜牽著她的手，朝著那扇光門走去。
程楠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麵色憔悴的婦人，瞪大了眼睛。
“楠楠，怎麽了？”
婦人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切地道。
“我好餓，好想吃東西，身體裏好像有用不完的勁。”
程楠楠從床上坐起身，臉色紅潤，氣血充裕，精神很是飽滿。
“楠楠，你現在可以自己下床了嗎？”
程媽媽大驚失色。
程楠楠摸了摸自己的頭，滿頭的霧水，從床上起身活動了下身體。
“剛剛做了個好奇怪的夢。”
她摸了摸頭，看向床邊。
豔麗的紅玫瑰在清水瓶子裏，散發著芬芳的花香。
牆上的指針，時間到了下午四點十五分。
她有些困惑地摸了摸頭。
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陽光穿過樹葉留下破碎的剪影。
“你原來都知道啊。”
藜低垂著眼簾，紅色的高跟鞋輕輕點在鵝卵石上。
“我們之間是有契約的，我能感知到你大致的方位。”
穆茗將雙臂枕在腦後，淡淡地道。
“你為什麽要救那個女孩子呢？”
藜瞟了他一眼，小聲地道。
“因為你不想她死，所以我就救她了。”
穆茗理所當然地道。
吸血鬼的血毒，以目前的醫學水平，根本找不到療法。
隻有某些極高等的法術可以祛除血毒，但是能習得這類魔法的人普遍擁有極高的身份和地位。
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和權威，也為了從中牟取暴利，他們不會輕易施術救人。
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誰都懂。
而穆茗不看重這些，施展月銀之愈祛除程楠楠體內的血毒，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是跟你說了嗎？老用月銀之愈，很危險的。”
藜心裏有些感動，同時又有些擔憂。
“我想讓你開心。”
穆茗轉過臉，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
藜和他對視著，幾秒鍾後，悄然染上紅霞，不自然地把臉別過去。
“什麽嘛，人類，就會油嘴滑舌。”
“不過這樣也不錯。”
她小聲嘀咕著，很快就皺了皺眉。
“什麽不錯啊!專門欺騙女孩子的感情，渣男!”
她忿忿地撩起高跟鞋，輕輕踢了穆茗的屁股一腳。
穆茗不生氣，隻是笑笑。
她撅著嘴，又將頭發紮成馬尾，左右擺頭，用長發抽打著穆茗。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穆茗笑得更加開心了。
“啊!”
藜慘呼一聲，苦著臉捂著脖子。
“嗚嗚嗚我脖子扭了。”
“哈哈哈!”
穆茗忍不住爆笑起來。
“你還笑，好疼的!”
藜沒好氣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穆茗強忍著笑意，幫她看了看。
“問題不大，疼一會兒就好了。”
這個二貨睡覺的時候經常落枕，脖子也沒少扭過。
“可是好疼的，我想吃海底撈。”
藜眼巴巴地看著他。
“脖子疼，跟海底撈有什麽關係嗎？”
“我不管，我就要吃海底撈。”
藜抱著穆茗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好好好，帶你去吃。”
穆茗算是發現了，女孩子的腦回路比較奇怪，思維的跳躍度很高。
“嘻嘻”
藜心情大好，搖晃著穆茗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著，小腿像是裝了彈簧。
從那以後，程楠楠再也沒有見過藜，但她擁有了一段全新的人生，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陽光下。
隻是偶爾會有些時候，她會在半夜醒來，看著那個孤寂的窗台，會有些想念那個美麗的紅衣女孩。
她也常常會在房間裏等待，三點五十五分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就會突然出現。
她會拿著自己喜歡的冰淇淋和烤羊肉串，露出賤兮兮的笑容。
或者端莊賢淑地翻開一本書，用溫柔動聽的聲音給她講故事。
她也幻想過自己和她再次相遇時會是怎樣的心情，那顆慵懶的心髒，一定會為了她大起大落。
程楠楠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和藜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說，相伴一生的朋友。
“人的一生說短也不太短。如果你不曾擁有愛情，也不要氣餒。有許多東西比愛情更值得讓我們期待。”
“比如某些驚奇，又美麗的邂逅。”
當你覺得寂寞的時候，沒準窗台上就會突然跳進來一個漂亮的紅裙女孩呢。
下午三點五十五分，她一定準時到場。
她代表著希望，和你一起分享孤獨。
“喜歡啊！這貼近生活”程楠楠的臉有些泛紅。
“不覺得有些難過嗎？”藜有些好奇地看著她。
“你剛剛講故事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程楠楠臉色很平靜地說。
“人類無法忍受太多的真實！”她看著藜，眼裏沒有悲傷，有的隻是一種看透生活的灑脫與自然。
其實現在的孩子都很聰明，他們懂得很多，會察言觀色，遠遠比你想象得更成熟。程楠楠就是這樣的，幼小的身體裏承載著一個成熟的靈魂。
村上春樹說過“我以前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在一瞬間變老的。”
同理，人是可以在一瞬間就長大的！就像程楠楠看到爸爸哭的那一晚，她成長了許多，學會了不哭不鬧；而汀蘭死去之後，穆紫薰學會了照顧自己，江岸芷學會了特立獨行。
“要不要我唱歌給你聽？”藜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好啊！謝謝你，姐姐，你真的，好溫柔呢～”程楠楠眯著眼睛，露出一個純真的笑。
“溫柔？不！溫柔的不是我，是那個叫做穆茗的家夥”藜搖了搖頭，眼睛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程楠楠眨了眨眼，有些不懂她的意思。
藜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這首歌叫做耶利亞女郎，是他教給我的。關於耶利亞，還有個傳說，在聽歌之前，你要不要先聽這個故事？”
“要聽！”程楠楠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地點了點頭。
“古老的沙漠，總是漫天大雪，在這寒冷又幹燥的地方，分布著許多如沙漠一般古老的王國，其中有兩個最強大的王國，一個是答娜麗石，一個是卡酷布。
麗石答娜就像沙漠一樣古老，沉靜；卡酷布卻如風雪般新鮮，凶猛。答娜麗石老國王的獨生愛女，是一個絕世美女，就叫耶利亞。從來沒人見過耶利亞公主的真容。
人們傳說，隻要她的眼神掠過天空，麗石答娜漫天的風雪就馬上停止；隻要她的手指拂過大地，麗石答娜的花朵就馬上開放；隻要她的嘴唇輕輕微笑，整個麗石答娜就為她傾倒。
耶利亞每天站在露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求婚者，心如水一般平靜，眼睛如冰一般冷淡。她堅信總有一天，自己的愛人會帶著比白雲還潔白的靈魂出現在她的麵前”
“很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
“有人傳說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輕”
“為了這個神奇的傳說，我要努力去尋找”
“耶利亞～神秘耶利亞～耶利耶利亞～我一定要找到她～”
藜的聲音很有磁性，幾乎是開口的第一句就迷倒了程楠楠，她覺得她的聲音很“甜”，還帶著一種迷幻的魅惑力，就像是希臘神話故事裏塞壬的歌聲一樣但這麽形容也不太準確，她覺得自己像是在細細品味著一杯芬芳馥鬱的紅酒，沉醉於其中無法自拔。
“真的有耶利亞嗎？”程楠楠聽完了她的歌聲，有些意猶未盡。
“不知道，也許有吧。但她更多的應該是代表著人們對理想的不懈追求，是一種對美好的向往。”
藜淺淺一笑，沒料到這個不喜歡童話故事的小姑娘會對這個新疆的傳說感興趣。
“一定有耶利亞的！”小姑娘睜大了水靈的眼睛看著藜，很篤定地說，語氣裏滿是不容置疑。
“你很喜歡這首歌嗎？”藜有些詫異。
“應該不是吧，也許我隻是單純很喜歡你的聲音。”程楠楠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過來看你。”
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她笑了笑，揮手向她道別。
“再見！”程楠楠有些不舍，可她還沒有來得及朝揮手，“穆茗”就不見了。她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神情落寞下來，她居然對著一個才見了幾次麵的陌生人產生了依賴感。
夜深了，程楠楠還沒有睡覺，房間裏一片漆黑，隻有牆壁上掛著的時鍾滴答滴答地轉動著，窗外的月光落在她的床前，當然她不會像李白那麽近視眼就是了。
她在等一個人，因為那個人說過“我晚上再來看你”
“今晚月色真美，風也溫柔”藜坐在窗台上，她閉著眼，將一枝紅玫瑰貼近了自己的鼻尖，似乎是很享受它的芬芳。
一陣微風吹過，一旁的紅色窗簾迎風起舞，絢爛得像是一朵綻放的紅薔薇。
風輕輕吹過殷藜的發梢，也撩動了她鬢間的銀白色發絲，皎潔的月光像是在她發間流淌著，散發出晶瑩的光澤。
月光照耀下的她，膚色顯得有些清冷蒼白，配上她一身男裝的打扮，優雅高貴得像一個王子。
“好香的花”程楠楠不禁感歎，在風的撩撥下，玫瑰的花香芬芳四溢，填滿了整個房間。
“這朵花，來自一個被遺忘了的地方，那裏有一對不被祝福的戀人。”
藜一邊欣賞著花，一邊似夢囈般地喃喃自語，她的聲音細若遊絲，程楠楠並沒有聽清。
“還不睡覺嗎？”藜摸了摸玫瑰上的刺，自顧自地說。
“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程楠楠不屑地道。
“明天就是周末了，害怕嗎？”藜的臉上帶著淺淺地笑意看著她。
“不害怕，隻是覺得有點可惜，一天隻有24小時”程楠楠笑著搖了搖頭。
“一天要是有25個小時多好，多一個小時，也可以做好多事！”她嘟著嘴，有些喪氣。
“其實我有點羨慕你呢，其實有時候，死亡也是一種解脫。”藜莫名有些傷感。
“有什麽好羨慕的？明天我就要掛了！”程楠楠翻了個白眼，自動忽略她後麵半句話。
“覺得遺憾嗎？”她隨口問道。
“當然！姑奶奶我戀愛都沒有談過呢你要是個男的，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程楠楠覺得很是可惜。
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理她，倘若站在程楠楠麵前的是穆茗，這小丫頭也許就撲上去了吧。
“時間已經很晚了，睡吧”藜看了看窗外的月光。
“我怕我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程楠楠低垂著眼簾。
“放心吧，死神很準時的，說好了明天下午三點五十五分來，他就不會提前哪怕一秒鍾”藜微微一笑，她的笑總是那麽溫柔，溫柔得與她說的話格格不入。
“那我就放心了”程楠楠像是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
“等一等！穆茗！”藜準備離開的時候，程楠楠突然叫住了她。
“怎麽了？”她轉過臉，那張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妖冶動人。
“你明天，可不可以早點來？”程楠楠的呼吸明顯凝滯了一會兒，有些嫉妒地看著她的臉。
“我會的”說完，她就化成了飄飛的曼珠沙華。
“是不是哪裏妝沒有化好呢？”
身著紅裙的女孩對著鏡子悉心打扮著，純白的及腰長發傾落在腦後。
“明明已經很像了啊，還是說現在的小孩子都那麽聰明嗎？”女孩低聲呢喃著，用長長的繃帶將胸口收束住，盡量讓胸口看起來一馬平川。
把紅裙換成了紅衣，她在頭上輕輕一抹，那及腰的長發就變成了短發，看起來英氣十足。
對著鏡子反複打量了許久，藜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時間。
第二天下午兩點，程楠楠躺在床上發著呆，她放空了思緒，像是迎接死神審判的死刑犯一樣。
漫天飛舞的花瓣從窗外飛進來聚集在了一起化成人形。
“還有一個小時”藜看了看牆上的時鍾。
“時間過得好慢，一生太短，一天太長，一天25個小時好像有點太長了，還是一天23個小時比較好。”
程楠楠無奈地歎了歎氣，很是無聊地說。
“這麽快就改變想法了啊，可惜死神不會提前的。”藜點了點她的額頭。
“人總是善變的，命運也是如此，上一秒還活蹦亂跳的人，也許下一秒就毫無征兆地掛了，比如我。”程楠楠的眼裏逐漸黯淡了下去。
“少年老成不是一件好事，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多看看格林童話。”
“可是我就要死了，等待死亡來臨的感覺真難受啊。無法抗拒也無法逃避，更戰勝不了它。”
“有的事，我本以為知道了結果，做好了準備，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度過。”
“但我還是年輕了，麵對生死這種事，我冷靜不下來。”她有些氣餒，語氣裏滿是失望。
藜沒有安慰她，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要聽故事嗎？”
她點了點頭，藜微微一笑“這個故事沒有名字，也沒有人聽過”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久到我也忘了，在一片水鄉，生活著一個熱忱善良的青年，他很喜歡小孩子”說到這裏，藜頓了頓，看著她笑了笑說“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孩子。”
“有一天，他來到了一家孤兒院，作為誌願者教孩子們寫字，畫畫，還給他們講故事。”
“那裏都是被世界拋棄的孩子，他們熱愛這個世界，隻是這個世界不喜歡他們，所以他們就不得不盡快離開。”
“這個世界也不喜歡我，是嗎？”程楠楠突然打斷了他。
“是的，但是沒關係，來人世一趟，總有人愛著你！”藜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那裏的孩子們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
“沒有人是完美的，不是嗎？”程楠楠突然說到。
“是的，隻是他們身上的缺陷被無限放大了也許每個人生下來都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他們的缺口很大，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他們的芬芳！這是那個青年說的話，隻是他在告訴穆茗這些話的時候，已經是青春不在的年紀。”藜衝她眨了眨眼。
“就像現在的我給你講故事一樣，他也講過很多故事給“我”聽，但對那個青年來說，那是很多年以後才發生的事情。於“我”而言，這件事發生在許多年前，中間隔著一大段漫長的歲月。”
“不知不覺，他發現他很喜歡和孩子們一起相處的時光，於是他放棄了尋找遠方的夢想，把自己的根紮在了這裏，他想為這些孩子做些什麽，再後來，他就成了那家孤兒院的院長。”
“他真善良，似乎很完美，我做不到這樣。”程楠楠像是很佩服這樣的人。
“你說了，沒有人是完美的，他因為長相醜陋，一輩子都沒有和喜歡的人牽手。”
“冬天的火爐不僅溫暖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孩，也燒盡了他的青春。他從一個熱忱善良的青年慢慢地變得垂垂老矣，可是他的愛情依然沒有來。”
“是嗎？和我一樣，真是可惜了。”
程楠楠輕輕地道：“我也沒有和喜歡的人牽過手，這一生有些短。”
“哈，談戀愛對你來說有些早呢。”
藜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
“愛情不分早晚，隻爭朝夕。”
程楠楠突然說了一句很酷的話。
“是的，愛情這種東西，不早也不晚，總會在最合適的時候出現，隻是有的人遇不到，又或者，遇到了卻抓不住。”
藜微微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她捏了捏她的小臉，又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曾擁有愛情，也不要氣餒。人的一生說短也不太短。有許多東西比愛情更值得讓我們期待。”
“比如呢？”
程楠楠側過臉問道。
“比如某些驚奇，又美麗的邂逅。”
藜看向窗外，喃喃地道。
程楠楠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
藜繼續說道：“那個老人沒有愛情，孑然一生。也許是有個天使看他孤零零的，有些不忍心，就來到了人間。”
“某一天清晨，天上下著雪，老人走出門，看見了被世界遺棄的他。”
“多年後，“穆茗”看到了一個不聽媽媽的話乖乖吃飯的女孩子，於是就來到了她的麵前給她講故事。”說完，她看著程楠楠笑了笑。
“那個孩子長大後，就變成了如今的“我”。”
“這是穆茗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藜笑的很純真，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和程楠楠一樣的孩提時代。
“這個世界雖然不喜歡你，明天它就要拋棄你了，但總有人默默愛著你，比如你的爸爸媽媽，還有我這個陌生人。”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也不善良，善良的是那個講故事的老頑童，還有那個叫做穆茗的男孩。”
藜說完，把那朵玫瑰插在了她床前的清水瓶子裏，讓她一側身就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時間一點一點地消失了，牆上的時鍾裏，分針離三點五十五越來越近，程楠楠突然害怕起來“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她一邊哭，一邊拉著藜的手，眼裏滿是哀求與不舍。
“可惜了，曼珠沙華注死，曼陀羅華注生。”
藜幽幽一歎，握住了程楠楠的手。
代表死亡的曼珠沙華，沒有賦予她救贖生命的力量。
“死神不會遲到的！如果你感到害怕，就握緊我的手吧，我帶你走完最後一段路，爸爸正在終點等你哦。”藜握住了她的小手，溫柔地不成樣子。
“姐姐，下輩子，我要做天使，給那些像我一樣夭折的孩子引路。”程楠楠哭著道。
“天使啊”藜想到了汀蘭，微微一笑。
“好啊，你去了那邊以後，能不能幫我打聽一個人?”
“她叫什麽名字?男孩還是女孩?”
“她叫洛汀蘭，一個很美的女孩子，十六歲。”
“好，未成年的都歸我管。”程楠楠點了點頭。
“去了那邊以後，如果你能找到她，就請你告訴她，我很想她。”藜看著窗外，玫紅的眼眸有些孤寂。
“當然了，沒找到最好。”
藜說著，舒了一口氣。
“好，我答應你！”
“姐姐，我想聽你唱歌了！”程楠楠抹了抹眼淚。
“嗯呢！”藜笑了笑，然後臉色微怔。“嗯呢”這兩個字剛說出口，她就想起了那個白衣的溫潤少年，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穆茗了，自己這是被他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嗎？
“很遠的地方有個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亞～”
“有人傳說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輕～”
歡快的歌聲再一次響起，程楠楠忘記了時間，迷醉在她的嗓音裏。
秒針再一次地跑到了三點五十五分的終點，程楠楠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她還會不會醒來。
藜停止了歌唱，輕輕地替她拭了眼角的淚水，然後化作了飄飛的花瓣。
房間變得死一般的寂靜，插在清水瓶裏的紅玫瑰，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花香。
未知的空間裏，曼珠沙華鋪成了鮮豔的紅毯，藜牽著程楠楠的手，跟著那隻在前方引路的紅色燕尾蝶，在花裏不疾不徐地行走著。
前麵有很大的霧，但程楠楠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有“穆茗”牽著她的手，她覺得很安心。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藜停了下來，她看著前方霧裏那個挺拔偉岸的身影，對著程楠楠笑了笑“去吧，他來接你了”
程楠楠像是乳燕歸巢一般地衝到了那個男人的懷裏，男人把她抱起來，讓她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以前這樣帶著她逛廟會一樣。
男人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和女兒一起對著那個孤零零的紅色身影揮了揮手。
“再見”藜也笑著揮了揮手，目送著他們消失在了霧裏。
“如果你得到她的擁抱，你就永遠不會老～”
“為了這個神奇的傳說，我要努力去尋找”她把手枕在腦後，一邊沿著“火照之路”獨自行走，一邊哼著那首還沒唱完的耶利亞女郎走著。
就在這時，她的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扇光門。
藜停下了腳步，有些愕然看著那扇散發著微光的門扉。
程楠楠和程昊也停下了腳步。
“爸爸？”
程昊開心地笑了笑，將程楠楠放下，揉了揉她的頭發。
“回去吧。”
“爸爸!”
程楠楠大聲呼喊著程昊，程昊朝著迷霧深處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程楠楠蹲下身，難過地哭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藜站在一旁默默看著，想起了往事。
曼珠沙華鋪成的花海裏，她一邊走，一邊聽著耳畔溫柔的歌。
他在身後對她說：“你隻管向前走吧，不要停下。”
她的腳步很慢，她舍不得，而且她知道，他的優雅淡然都是裝出來的。
直到最後，他輕聲幽咽著，止不住顫栗。
“不要回頭看!”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還有鮮血的味道。
她輕輕顫抖著，停下腳步。
“不要回頭看，很醜!”
他近乎是哀求著，喉嚨裏湧起鮮血，發出粘稠的聲音。
她閉上眼，險些站不穩，終於還是攥緊了拳頭繼續往前走。
“這就對了”
他歎了歎氣，如釋重負。
“終於，實現了你的心願”
然後，那個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可是不管多麽難過，她都沒有眼淚。
於是她瘋了一般地跑回去，抱住了他，輕輕地道：“我不回家了，我隻要你，我隻要跟著你，我們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好不好？”
“我帶你去一個沒有悲傷，隻有幸福的地方，那是一直是你想去的。”
她一邊摸著他的臉，一邊哭著，眼角流下猩紅的血。
可是那具被鮮血染紅的身體，再也沒有了體溫。
藜摸了摸滾燙的眼角，悲痛之中擠不出一滴淚滴。
她走到程楠楠麵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乖，媽媽還在等你呢。”
“嗯嗯。”
程楠楠抹了抹眼淚，站起身。
藜牽著她的手，朝著那扇光門走去。
程楠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麵色憔悴的婦人，瞪大了眼睛。
“楠楠，怎麽了？”
婦人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切地道。
“我好餓，好想吃東西，身體裏好像有用不完的勁。”
程楠楠從床上坐起身，臉色紅潤，氣血充裕，精神很是飽滿。
“楠楠，你現在可以自己下床了嗎？”
程媽媽大驚失色。
程楠楠摸了摸自己的頭，滿頭的霧水，從床上起身活動了下身體。
“剛剛做了個好奇怪的夢。”
她摸了摸頭，看向床邊。
豔麗的紅玫瑰在清水瓶子裏，散發著芬芳的花香。
牆上的指針，時間到了下午四點十五分。
她有些困惑地摸了摸頭。
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陽光穿過樹葉留下破碎的剪影。
“你原來都知道啊。”
藜低垂著眼簾，紅色的高跟鞋輕輕點在鵝卵石上。
“我們之間是有契約的，我能感知到你大致的方位。”
穆茗將雙臂枕在腦後，淡淡地道。
“你為什麽要救那個女孩子呢？”
藜瞟了他一眼，小聲地道。
“因為你不想她死，所以我就救她了。”
穆茗理所當然地道。
吸血鬼的血毒，以目前的醫學水平，根本找不到療法。
隻有某些極高等的法術可以祛除血毒，但是能習得這類魔法的人普遍擁有極高的身份和地位。
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和權威，也為了從中牟取暴利，他們不會輕易施術救人。
物以稀為貴的道理，誰都懂。
而穆茗不看重這些，施展月銀之愈祛除程楠楠體內的血毒，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是跟你說了嗎？老用月銀之愈，很危險的。”
藜心裏有些感動，同時又有些擔憂。
“我想讓你開心。”
穆茗轉過臉，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
藜和他對視著，幾秒鍾後，悄然染上紅霞，不自然地把臉別過去。
“什麽嘛，人類，就會油嘴滑舌。”
“不過這樣也不錯。”
她小聲嘀咕著，很快就皺了皺眉。
“什麽不錯啊!專門欺騙女孩子的感情，渣男!”
她忿忿地撩起高跟鞋，輕輕踢了穆茗的屁股一腳。
穆茗不生氣，隻是笑笑。
她撅著嘴，又將頭發紮成馬尾，左右擺頭，用長發抽打著穆茗。
看著她可愛的模樣，穆茗笑得更加開心了。
“啊!”
藜慘呼一聲，苦著臉捂著脖子。
“嗚嗚嗚我脖子扭了。”
“哈哈哈!”
穆茗忍不住爆笑起來。
“你還笑，好疼的!”
藜沒好氣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穆茗強忍著笑意，幫她看了看。
“問題不大，疼一會兒就好了。”
這個二貨睡覺的時候經常落枕，脖子也沒少扭過。
“可是好疼的，我想吃海底撈。”
藜眼巴巴地看著他。
“脖子疼，跟海底撈有什麽關係嗎？”
“我不管，我就要吃海底撈。”
藜抱著穆茗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好好好，帶你去吃。”
穆茗算是發現了，女孩子的腦回路比較奇怪，思維的跳躍度很高。
“嘻嘻”
藜心情大好，搖晃著穆茗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著，小腿像是裝了彈簧。
從那以後，程楠楠再也沒有見過藜，但她擁有了一段全新的人生，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陽光下。
隻是偶爾會有些時候，她會在半夜醒來，看著那個孤寂的窗台，會有些想念那個美麗的紅衣女孩。
她也常常會在房間裏等待，三點五十五分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就會突然出現。
她會拿著自己喜歡的冰淇淋和烤羊肉串，露出賤兮兮的笑容。
或者端莊賢淑地翻開一本書，用溫柔動聽的聲音給她講故事。
她也幻想過自己和她再次相遇時會是怎樣的心情，那顆慵懶的心髒，一定會為了她大起大落。
程楠楠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和藜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說，相伴一生的朋友。
“人的一生說短也不太短。如果你不曾擁有愛情，也不要氣餒。有許多東西比愛情更值得讓我們期待。”
“比如某些驚奇，又美麗的邂逅。”
當你覺得寂寞的時候，沒準窗台上就會突然跳進來一個漂亮的紅裙女孩呢。
下午三點五十五分，她一定準時到場。
她代表著希望，和你一起分享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