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冠軍侯之爭2


    死者的屍體很快被收拾下去,比賽仍舊繼續進行。在場之人,大都是行伍出身,即使那些文臣,也大都見過演武比賽,對於比武中出現這種事也都見怪不怪。


    接連又比了兩場,各有勝負,所幸沒再打出人命來。到了第四場,上場的兩人剛剛從人群中走出,身旁的蘇烈就嘿了一聲:“這小子的病好的挺快!”


    還未從那片血腥中返回神來的顧小小訝異地抬起頭,就見入場的兩人中,一個少年豐神俊逸,挺拔軒昂,仍舊是一身青衣,隻是比在洛陽時多了一層鐵甲,不是李玄霸又是哪個!


    “隻可惜啊……”身旁的蘇烈又發出一聲小小的感慨,引得顧小小回顧,他卻一臉肅穆地看向場中不再說話,隻恨得顧小小咬牙,又拿他無可奈何。隻好將目光再次轉向場中。


    這場比賽的兩人都已經上馬,蓄勢待發。李玄霸騎一匹渾身純黑的駿馬,這匹馬雖然無法與千裏一盞燈相比,卻也算是難得的駿馬。在他對麵,同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隻是這個少年雖然眉目間帶著一抹稚氣,顯示年齡不大,卻長得身高膀闊,身量竟不比那個舉石鼓的壯漢遜色。這個少年□□一匹赤紅火龍駒,渾身赤紅如火焰,腿高身長,神駿竟然堪比千裏一盞燈。


    李玄霸伸手從馬側摘下他的武器——一對擂鼓甕金錘,握在雙手之中,對麵的少年也拿出他的武器——一柄鳳翅流金鐺,提在手中。


    兩人一錯鐙,擦身而過,跑開十餘丈,複齊齊帶住馬韁,擰身回旋,鬥大的雙錘和一柄流金鐺帶著風聲,呼嘯著,衝殺大起。


    李玄霸身形清瘦,卻將一對大錘使得沉穩老辣,帶著呼呼風聲砸將下來,另一方見他力大錘沉,又是雙錘齊下,不敢硬躲,手中流金鐺一挑一擺,鐺頭和鐺尾前後撞上砸來的大錘,巧借力,將重逾千斤的大錘擋開。雙馬錯身,再次跑開。


    隻是,這初一交手,兩人同時心中一驚。李玄霸固然天生神力,又加上一雙重錘,自學成歸來,還未有人能夠在他的手下過上一招,沒想到這個看似強壯沒什麽心機的少年,竟能夠借力打力,將他的雙錘擋開,不由得他暗暗心驚,又暗暗讚歎,果然不愧是猛將排名榜的第一名宇文成都。


    一招過後,宇文成都也收了輕慢之心,心中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那個窩囊廢唐國公的什麽三公子暗生警惕之心,打點起精神,小心應付。


    兩人再次兜馬回轉,衝鋒拚殺。李玄霸右手錘夾著呼嘯直砸了過來,宇文成都見他上來還是直接就砸,也再次高舉流金鐺,想要再次借力打力,卻不想,他這邊的流金鐺剛剛挑上對方的大錘,李玄霸左手中的大錘又砸了下來,卻並不是偷襲,反而一起砸向宇文成都的流金鐺鐺頭。


    咣!一聲巨響,宇文成都手中全部用精鐵鑄成的流金鐺竟然被李玄霸砸斷了頭,鐺頭劃過一道金光,飛出老遠,直到看台的邊緣,這才噗通一聲,落到地上,砸的泥土飛濺而起。赤紅火龍駒受不住大力,希律律殘嘶一聲,蹬蹬蹬,連著倒退了十多步方才停下來。而宇文成都自己,雙手也被震裂了虎口,血肉模糊成一片,胸口也被震得氣血翻湧,喉頭一陣腥甜湧上,被他強力咽下。


    再看李玄霸,大錘合力砸下,雖然砸斷了宇文成都的流金鐺,他的身體雖然大病初愈,竟也未有明顯不適……若是他騎得還是千裏一盞燈,他和宇文成都這一戰,隻用了兩招就能穩贏了。但,或許是更換馬匹時日尚短,他算計到了各個方麵,卻獨獨忘記了自己的馬匹。大錘和流金鐺撞到一起,瞬間迸發出的力量,早已超過千金。這匹黑馬雖然也算是難得一見的良馬,但著實無法與千裏一盞燈和赤紅火龍駒相提並論,一擊之下,一聲長長地悲鳴之後,口吐血沫,倒退了一步,噗通一聲摔倒在地。那李玄霸騎在馬背上,還沒來得及歡慶勝利,人已經被馬匹帶著摔倒。


    場中人早已被兩人的打鬥吸引住,呐喊聲、叫好聲,如山崩海嘯一般……隻是,刹那間,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場外人的脖子一下子捏住。所有的呐喊、喧囂戛然而止。


    李玄霸在一片寂靜裏,慢慢地從撲倒的黑馬上站起身來,低頭看看口鼻出血、四肢癱軟、不住悲鳴的黑馬,暗歎一聲,手起錘落,黑馬的腦袋登時扁了,再也不用掙紮、哀鳴。


    宇文成都還坐在馬背上,手上的血淋漓著,嘴角也有一絲腥紅。瞪著眼看著李玄霸起身、殺馬,然後默默地走下場去,沒有任何交待,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不由心中湧起一股怒氣。


    場上看得正熱鬧的楊廣,見這兩人不過兩個回合,竟然就有一個墜馬,而且之後殺馬走人,卻連個招呼也不打,這是禦前比武,別的人他看不到眼中,難道連自己這個皇帝也看不到眼中麽?


    “場中那個是誰,朕看著有些眼熟。”


    就坐在他近旁的左武衛大將軍、大司馬宇文述腦後垂下兩道黑線。自己的大孫子可是不止一次到皇帝麵前晃蕩了,人家皇帝居然隻是個眼熟。不過,腹誹歸腹誹,宇文述也不敢說出來不是,他隻是恭恭敬敬地道:“離開的是唐國公李淵的三子,名喚李玄霸。據說自幼就拜得世外奇人為師,至今剛剛學成歸來,武藝精熟,韜略過人,實乃難得的天才。就連唐國公也曾說……”


    一提李淵,這個因為一首“桃李子”兒歌被貶到地方任小官兒的表哥,楊廣心裏就一陣不爽。人家李淵家的兒子如此英雄如此出色,再想想自己的幾個兒子軟軟糯糯毫無風骨的樣兒,心中不爽更甚。聽宇文述對李玄霸滿口稱讚,這不爽又升了一級。就在這個當口,宇文述說到李淵竟突然停了嘴,心中憋了半天的火,終於有些憋不住了,不過人家楊廣也算是久坐龍椅,喜怒不辨那是純熟的狠了,心中雖怒,臉上的表情卻仍舊平淡,慢慢開口,拖著長音兒:“說了什麽?”


    宇文述俯低身子,嘴角略略一翹,誠恐城隍道:“這個,這個,唐國公也沒說什麽。”


    “嗯?”楊廣的怒氣有些壓不住了,一聲冷哼,嚇得宇文述一哆嗦,滿身的肥肉也跟著顫了顫。


    “唐國公說,次子英武非凡,文韜武略,經略天下……實乃天賜!”


    “哼!”楊廣狠狠地一拍坐榻,眼看怒火就要爆發……卻又最終隱忍下來,陰著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就憑他李淵的兒子,也配天賜?”


    宇文述低著頭咧咧嘴,啥也不能說。就聽得頭上楊廣的聲音再次傳來,“成都此次大勝,英武非凡……呃,就讓他暫時歇息一輪,直接參加後日的決賽吧!”


    宇文述這一次實在是大喜過望,自己孫子在場上受傷,別人或許沒注意到,也算是身經百戰,如今還任職左武衛大將軍,手握府兵重權的他卻是看得清楚,雖然不擔心宇文成都會在複賽中落敗,但帶傷參賽還是對身體不好的。萬一這個最優秀的孫子落個病根兒,他找誰哭去?


    “多謝吾皇隆恩,吾皇厚待,老臣雖萬死不能報答……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宇文述這句話說的情真意切,竟隱隱有哽噎之聲。楊廣也被他感染,更覺得自己對這個忠心耿耿的老臣好點沒錯。想想那個木呆呆的表哥李淵,竟然還敢妄想什麽經略天下……憑他也配!哼!


    顧小小在場下看著宇文成都看著李玄霸下場,之後又被什麽人召到那堆最顯眼的高台上,想必是皇帝召見神馬的,她也不知人家皇帝說了啥,當然,她也對這個昏聵□□暴虐的隋煬帝沒啥興趣。正好蘇烈要上場了,她也沒閑心關注那邊了。


    與蘇烈上場比武的刑成武,高大結實,濃眉大眼,一身剽悍之氣。但這個形象在這比武場上,反而是最大眾化的,完全沒什麽吸引人目光的閃光點,顧小小也懶得注意他,隻是雙眼盯住蘇烈,隻防著萬一有個閃失,她就用意識控製住他,將他移到空間裏去。


    比武毫無懸念的是蘇烈贏了。雖然沒有李玄霸那樣氣吞山河般兩招製勝,十幾二十幾個回合也算打的有聲有色,精彩紛呈。


    接住下場的蘇烈,顧小小遞過一袋空間泉水,兩人再次並肩觀看場中的比賽。


    再往後,侯君集竟然與那力舉石鼓的壯漢湊成了一對兒,兩人隻打了幾個回合,那壯漢突然捂著肚子奔下場去,留下侯君集立在場中,有些懵。


    顧曉曉也覺詫異,詢問蘇烈,蘇烈不屑地撇撇嘴,“那人太顯眼了,不知著了誰的道兒了。”哦,原來是有人使了手段,給那人下了瀉藥了。呸,真夠陰損的。隨即想起蘇烈起先說的‘此人必過不了初賽’那句話,心中不得不承認,這平三國擒三主的家夥,心眼兒確實轉的快。


    接下來,有勝有負,不乏熱鬧,卻也沒再有什麽大亮點出現。直到下午申時,近四十對選手才算比完。顧小小與蘇烈並轡回城。


    用罷晚飯,回到房間,顧小小立刻進了空間。享受完一窩黑、一窩金、小白、二醜還有墨水的歡迎儀式,顧小小的目光就轉到不遠處孤零零站在那裏,一見她望過去就扭回馬頭的別扭禦風,腦海中是白天李玄霸因為馬匹不濟黯然下場的身影。那個清瘦挺拔的背影,竟是那般的孤寂、悲涼……(汗,原諒顧小小瓊瑤一把,主要是丫心裏隱隱的負疚感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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