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殺伯當


    靈昌屬於東郡。往西,是太行山脈南麓,有後世聞名遐邇的雲台山風景區。往西則是低矮的丘陵和大片的平原。


    河南郡作為中原腹地,與關中平原一樣,乃古代人口聚集較為稠密的地區之一。當相對於現代那種人口大爆炸的情形相比,這個時代的河南仍舊是步步山林,處處河澤,一派原始的風光。


    顧、羅二人騎馬一路東行,臨近中午時分,來到了一片山坡密林之下。


    “累了,就地歇息一下吧。”顧小小用衣袖扇著風,不管不顧地跳下馬背,向路旁的山間林蔭裏走去。聽聲音,林中還有一條嘩嘩作響的小溪,走過去洗漱清涼一下,也是旅人最常做的事兒。


    這一日,顧小小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緙絲長袍,腰間係著上好的藍田玉腰帶,脖子上掛著一個明晃晃的赤金項圈兒,頭發齊齊攢起,帶了一個赤金冠兒,一顆顫巍巍的火紅絨球格外顯眼。


    再看羅成,雖然穿了一身白色織金錦袍,但身上的裝束絲毫不遜於顧小小。這倆人衣飾富貴逼人,偏偏一個兩個都長得唇紅齒白、清秀俊雅,俊美是俊美到了極致,看上去卻沒有絲毫的自保之力。


    揣著金子沒錯,但拿著金子四處炫耀就有些紮眼了。


    若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拿著金子四處炫耀,或者帶著無數護衛四處炫耀,那也隻是紮眼。若是兩個弱質小兒,毫無抵抗之力,偏偏拿著金子四處炫耀,這就不僅僅是紮眼的問題了。


    此時,林子裏一群幾乎衣衫破爛的漢子看著這兩個衣衫光鮮耀眼,還麵容俊俏的小子毫無心機地就往林子裏走,一雙雙眼睛中的光芒,簡直可以與看見獵物的餓狼相媲美了。


    他們一個個惡狠狠不錯眼地盯著顧小小和羅成漂亮的衣服、精美的玉帶,赤金的項圈兒和頭冠,吞著口水,一邊暗恨。都是人,為什麽他們就從小享受榮華富貴,還長得這麽俊俏,被無數美女追捧,自己混到二十、三十卻連個醜婆娘都混不上?


    自古不患貧,患不均。


    這些人的眼中,這兩個小子簡直已經成了他們共同的仇敵了。他們握緊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有的拿一把菜刀,有的拿一把鐮刀,有的什麽都沒有,幹脆拿一根木棍或者石塊……隻是,不管他們手中的武器多麽不入流,他們麵對兩個金燦燦的小俊哥兒,簡直如盯著兩隻軟綿綿的羔羊,隻等著衝上去,直接搶衣裳搶錢,再把這兩張格外刺眼的小白臉子劃花了……


    “啊!”走在前邊的顧小小突然一聲尖叫,羅成急忙加快了腳步,趕過去,卻見顧小小扶著胸脯,不好意思地回頭道,“我沒看清,是一隻野兔兒。”


    “哎,嚇我一跳!”羅成寵溺地拍拍顧小小的肩膀,伸手挽住她的手,兩人對視之際,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和戲謔的光芒。


    “呔!”一聲暴喝響起,顧小小嚇驚叫一聲,緊緊靠著羅成,卻終是忍不住回頭。


    看到從樹林裏陸陸續續鑽出來的那群人,睜著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詫異道:“你們,你們有何事?”


    “此路……”當頭一個身高肩闊的黑臉大漢當先高聲吆喝。


    此路是我開?顧小小暗暗翻個白眼,鄙夷著能不能來點兒有新意的,總是這麽幾句話,真沒趣兒。


    她這裏腹誹未止,就聽那黑大漢旁邊一人出聲止住,揮揮手止住兩旁躁動興奮的人群,對著顧小小和羅成抱手道:“二位,此處乃我等地盤,你們要想從此經過,還要留下買路之資。”


    “啥?你們的地盤?買路之資?”顧小小小白花地問。


    “是的。”


    “哈哈,你們說是你們的地盤,就是你們的地盤啊?小爺我還說這裏方圓五百裏都是爺的地盤呢。小爺我不允許你們站在爺的地盤之上,快滾快滾!”惡人自然由羅成同學來做。


    就見他呼哨一聲,西方小白龍希律律嘶鳴一聲奔了上來,羅成手臂一探,摘槊在手,對那群破衣爛衫的人晃了晃道:“怎地,還不滾?惹惱了小爺,爺可就不客氣了。”


    一席話出口,登時惹惱了那邊一群餓狼。也不聽什麽指揮了,哇呀呀亂叫著就衝了上來。


    顧小小微微一笑,沒人看到她動,她已經退到了十幾丈外。羅成見她自保無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泛著絲絲森然的冷光,飛身上馬,一扯馬韁,手中長槊平端著劃了個漂亮的光圈兒!


    那些衝上來的人,腦筋活絡些的,已近已經看出這兩人並不像表麵上那麽軟弱,不由放慢了腳步。伸手利索的,看到羅成隻是一動,那長槊的寒芒就仿佛把衝過去的每一個人都罩了進去,任何敢於衝上去的人,都會被那冰冷的槊鋒透穿!心下驚駭之下,也放慢了腳步。隻有那些個天生沒腦子或者被兩人身上的赤金、美玉晃花了眼,迷了心的人,打了雞血般毫不遲疑地撞了上去!


    噗噗噗!一連幾聲悶響,四濺的血花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紅光。


    眨眼間,整個場麵就從極動轉為了極靜。


    再看那少年身邊,竟有十幾個人都受傷倒在了地上。他們不約而同地捂著自己的左肩,哀嚎翻滾著,將更多的鮮血潑灑開來。一槍製住十幾個人已經夠驚駭的了。一槍刺傷十幾人,而且都是刺的一處,這份功力,幾乎到了駭人聽聞的的地步了!什麽人見過?反正我是沒見過,我連聽都沒聽過。


    剛才還如一群餓狼的人,在猛地驚覺麵對的不是小白羊卻是一頭吊睛猛虎之時,登時嚇呆了。眼中的興奮全部被恐懼和驚駭所代替,有些人的腳步已經開始往後退了。


    “怎樣?還不滾?”羅成一甩馬槊,將槊鋒上的血跡甩脫,一溜兒血珠,在陽光下如淩空的珠子,猶如潑濺開來的血色珍珠,妖異而美麗。


    開始說話的兩個人,終於從人群後邊走上前來。


    還是那個客氣的大漢,抱拳道:“我等乃瓦崗寨的兄弟。不知英雄貴鄉何處?可否留下尊姓大名?”


    “哈哈,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羅名成,涿郡人士。要找晦氣的盡管來!”羅成手中的長槊說著話,又端平了,做出一個出招的姿勢,挑著眉毛道,“你們還不快……滾!”


    最後一個‘滾’字用了中氣吼出來,簡直震耳欲聾。駭得那些破衣爛衫的嘍閌且桓鯛篝潁秩灘蛔〉雇肆撕眉覆健


    隨著這聲滾字出口,羅成手中的馬槊也一挺刺出,直取對麵大漢的麵門。那大漢雖也暗中警惕,卻也沒想到他出手如電,想要還招是不能夠了,堪堪隻來得及將手中的大刀舉起,格擋挾雷霆之勢刺過來的馬槊。


    就聽得,咯楞楞一聲脆響!馬槊直撞到那大刀之上,大刀抵不住馬槊的巨大衝力,竟當場斷為兩截。


    羅成殺的興起,正要提槊再戰,就聽得一聲清脆的喝聲——


    “且慢!”羅成的衝擊的動作卻被顧小小打斷,雖然臉現不解,卻仍舊收了手,往顧小小看去。


    就見他走到對峙兩人之間,對那客氣有禮的漢子抱抱手道,“剛才聽這位大哥自稱瓦崗寨之人,敢問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可否認得徐世績徐大哥和王伯當王大哥?”


    那人微微一怔,急忙還禮道:“在下姓單名雄信。不知小兄弟身份,又是如何識得世績和伯當的?”


    “哎呀,原來是單雄信單大哥。誤會誤會了!”顧小小一臉慚色躬身施禮,“我二人與徐大哥王大哥在潼關相遇,一見之下,惺惺相惜,結為置信之交。聽聞二位大哥說起單大哥、翟寨主的英雄事跡,讓我二人心向往之。想不到,今日再次相遇,也可謂不打不相識了。”


    單雄信剛才被羅成一槊廢了武器,一張黑臉漲成了赤銅色。此時聽得顧小小說起前緣,卻很快正了顏色,一臉恍然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單雄信抱拳躬身,“想不到是自家兄弟,是雄信莽撞了。”


    “單大哥不必……”顧小小話未說完,就聽得嗡的一聲弓弦響,一枝羽箭從樹林中射出來,直取馬上的銀袍小將俏羅成。


    此時,場中的人,包括羅成的注意力都在單雄信和顧小小身上,哪裏會想到有人躲在樹林裏放冷箭。


    這羽箭一出如流星,眨眼間已到羅成的身前。


    “啊!”一聲驚叫,羅成身子一偏,一個蹬裏藏身,躲過羽箭的同時,一個天青色的身影輕俏躍起,伸手竟將那隻飛速的羽箭握在了手中。


    危急之後,兩人對視,都在眼中看到了一絲寒意。顧小小投過來一個安撫的目光,點點頭,轉身對那正驚詫地回頭望向樹林的單雄信道:“單大哥,莫非信不過我兄弟二人?居然還留了後招?”


    “不是,不是,小兄弟莫急,一定是誤會了。”單雄信急急地解釋著,卻見顧小小一甩手,那白色羽箭鬼魅甩出去,幾乎沒有過程,就聽得林中一聲慘叫:“啊呀!”


    單雄信臉色一變,也顧不上顧小小和羅成,飛奔入林,就見一個白衣青年撲倒在地,那枝羽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他的左胸。羽箭插得極深,竟幾乎透體而過,隻留下兩片尾羽露在那人體外,卻早被鮮血染得腥紅!


    “伯當!”單雄信驚呼一聲,地上的人卻隻是手指顫動了一下,再無聲息。


    “什麽,怎麽可能是他?”顧小小也衝了過來,聽到單雄信的呼喊,也是驚呼出聲。那張俊美的小臉上布滿了驚駭之色,又帶著不敢置信的被人背叛的傷痛和不敢置信。


    “真的是伯當兄?王大哥為何要害我兄弟二人性命?我們在潼關時還暢飲談笑,若非時機不巧,早已經結為異姓兄弟,怎地,不過幾日時光,竟對我等下此毒手……”


    好麽,殺了人還推個幹淨,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這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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