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槐樹在膠東地區非常普遍,溝壩兩邊密密麻麻,雖然是村集體栽種的,但村民砍伐也沒人管,如同野生的,主要是不值錢又生長的快,砍完不久新的就長出來了,大家的筐簍都是自己用這個編的。


    馬迎春中午沒回家,吃了點捎帶的苞米餅子,喝了點水,一直在地裏薅草,汗水混著泥土沾滿臉頰,不時用袖子擦一下,久了,腰酸背疼,隻好立起身子,捶捶後腰,以前雖然也經常跟著父親下地,可隻要一累,父親就會讓她去一旁歇著,恢複過來再幹,現在不行,一切隻能靠自己,等夕陽掛在山邊的時候,拔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想著還有別的事要做,急忙拿著鐮刀來到不遠處的小壩邊,這裏的棉槐最旺盛,鬱鬱蔥蔥的,中間掛著紫色的花穗。


    棉槐條韌性十足,這也是可以編筐簍的原因,但真的很不好砍,為了盡可能的保持長度,得從根部砍起,馬迎春的身體單薄,力氣較小,左手攥住,右手使勁砍,鐮刀有些鈍,往往一根小拇指粗的樹條得反複砍十幾下才能砍斷,忙活了半天,才砍了十幾根,這些遠遠不夠。


    正焦急時,一不小心,刀刃一下子劃在左臂上,鮮血順勢流了出來,疼的馬迎春直咧嘴,急忙找點芨芨草的花敷上。


    這時,一個身影優哉遊哉的從遠處晃了過來,嘴裏叼著一根草,


    “呦,這不是我們的高材生嗎?咋回事?流血了?這是啥?這些棉槐可是集體栽種的,好呀,學會偷盜集體財產了。”馬迎春擦了把汗,抬頭一看,原來是村裏的二流子狗剩,大名韓挺福,曾經和馬迎春一個班的,因為有一次偷村民家的玉米,被馬迎春撞見,訓斥了他幾句,一直懷恨在心,小學畢業以後就再沒上學,整天在村裏晃來晃去,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幹。


    “狗剩子,你瞎說啥?”馬迎春揮了揮手中的鐮刀,


    “誰偷盜集體財產了?信不信把你舌頭割下來”


    “呦,氣急敗壞呀,你敢說這不是集體財產?你經過誰同意了?”狗剩往後一跳,假裝害怕的樣子,斜著眼歪著嘴。


    “村裏默認這些棉槐條子誰都可以砍,你敢說你家的筐子簍子不是砍這些條子編的?”馬迎春怒目相對,這狗剩子自己偷雞摸狗不算,還當起聖人了。


    “我家的?那,那是我爹砍得,和我有什麽關係?”狗剩強詞奪理,其實集體的財產和他有啥關係,主要是想起以前的事,就一肚子怨氣,我偷個苞米你也管,今天怎麽也得惡心惡心你,出出氣。


    “走,去村裏解釋,現在是人贓俱獲,看你有啥說的”狗剩一把拉著馬迎春的左臂,剛好碰在傷口上。


    疼的馬迎春哎呀一聲。


    “怎麽回事?鬆手。”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扛著鋤頭從遠方而來,正是民兵連長馬遠林,


    “遠林叔,我要舉報,有人偷盜集體財產”狗剩悻悻的把手放開,指著馬迎春大聲說到,


    “她私砍棉槐”


    “迎春,咋回事?”馬遠林沒有理睬狗剩,看著馬迎春問道.


    “我二爹下不了地,想砍些條子回去,讓他編些筐簍。”馬迎春急忙解釋。


    “唉,這哪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幹的話”馬遠林看著馬迎春受傷的左臂,有些心疼,放下手中的鋤頭,


    “我來幫你”


    “馬遠林,你身為民兵連長,不但不製止偷盜行為,還親自參與,應該撤了你的職,把你一起抓起來”狗剩看馬遠林不理睬自己,有點急眼,腦袋一熱,平時不敢說的話脫口而出。


    “狗剩子,你剛才喊我啥?你個兔崽子,沒大沒小”馬遠林一把把狗剩的衣領揪住,農村很重視輩分,小輩決不能直接喊長輩的名字,雖然他們不是一個姓,但長期在一個村,久了也能論起來。


    “我,我說你助紂為孽”別看狗剩才小學畢業,記得成語真不少,主要是因為平時喜歡看小人書,從上麵學的。


    “你個兔崽子,長能耐了,你爹也不敢這樣對我說話,要說偷,咱村誰比得過你?”馬遠林一把將狗剩往前一帶,撲通摔在地上,嘴巴直接與大地來了個親吻,沾了一嘴的泥土。


    “打人了,民兵連長打人了”狗剩坐在地上,雙手拍打,大聲嚎叫。這也是跟他娘學的,平時隻要他爹揍他娘,他娘就這樣,還百試百靈,他老爹立馬收手。


    “怎麽回事?”不遠處勞作的村民也注意到這邊情況,圍了過來,村支書馬富貴擠在人群中,急忙問道,心裏也有些埋怨馬遠林,做事毛手毛腳的。


    “支書爺爺,你可得給我做主呀”狗剩好像找到了靠山,往前爬了兩下,雙手抱住馬富貴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起來,有什麽事起來說”馬富貴皺了一下眉,看著褲腿的鼻涕,一陣的惡心,對這狗剩實在沒啥好印象。


    “他們砍棉槐條子,還打人”狗剩隻好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胡說,再亂說話我揍你”馬遠林揮了揮拳頭,嚇得狗剩滋溜跑到馬富貴身後,


    “你看,你看,還想恐嚇”


    “行了,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啥,到底咋回事?”


    “爺,我想砍點棉槐條,回家讓二爹編點筐簍什麽的”馬迎春急忙解釋,


    “可這狗剩過來搗亂,遠林叔看不下去,推了他一下”


    “狗剩,迎春家都這樣,你還欺負她?”


    “就是,欺負一個小姑娘,沒良心呀,也不怕天打雷劈?”


    “平時咱村數他搗蛋最多”


    “真是村裏的害群之馬”


    “他爹娘咋教的?”


    “還能咋教?他娘就是個潑婦,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村民一聽,七嘴八舌的指責狗剩,主要是大家的雞好像都被他偷過,本來就對狗剩一肚子怨氣。


    “好了”馬富貴揮了揮手,


    “今天我做主了,這個棉槐條允許迎春砍,還有狗剩,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像個二流子似的轉來轉去,就不能幫你爹幹點活,你看迎春,還是個女孩子,不照樣下地?”


    “他家能和我家比嗎?”狗剩知道自己有些理虧,小聲嘀咕著。


    “大家別看笑話了,都來幫幫忙,一起幫著砍”馬富貴挽了挽袖子,第一個走了過去。


    村民呼啦一下,掄起各種工具,一陣的忙活,主要是平時都經常砍,所以比較熟練,再說幹農活的,一膀子力氣,不一會兒,就堆成一座小山,還有幾個人推來幾輛木質獨輪車,七手八腳的捆在上麵,


    “走,送回家”馬富貴一揮手,眾人浩浩蕩蕩的走向馬迎春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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