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秀麗的淮陰古城,幹淨交錯的石板古街上,一個神情落寞形容枯槁的高大男子,背了把劍,負著手四處遊逛,有人跟他說話,他也不理,有人當麵嘲笑他,他也充耳不聞,什麽叫做行屍走肉,這就叫行屍走肉。


    他剛在好友、南昌亭長家裏蹭。


    無處蹭飯的漢子,就這樣在淮陰街頭流浪了數天,數天來,他無衣無食,饑寒交迫,卻又拉不下麵子向人乞討,他就這樣故作清高的閑逛著,麵對飯不成,餓的不行,所以隻好四處流浪。


    英雄困頓,一至於此!前路漫漫,他卻找不到心的歸宿。


    然而整個淮陰不但沒有人可憐他,反而更加討厭他了。


    你無業遊民、混吃混喝、垃圾爛貨跟我們都沒關係,但你是爛貨居然跑到大街上招搖過市,主動惹人厭,影響大家心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最可惡的是,這個連飯都吃不上的爛貨,麵黃肌瘦、蓬頭垢麵,又穿的破破爛爛,如乞丐一般,卻居然背了把代表貴族身份的長劍,天天在街上目空一切的裝x。


    想來這市集上多少有錢人都沒資格佩劍,而這個連肚子都混不飽的爛貨居然還好意思佩劍,瞎裝貴族人士,這能不讓大家夥生氣?


    終於,有位“屠豬少年”站了出來,準備做大家很想做卻不好意思做的事兒,狠狠的修理這個“爛貨”一回。


    這位混社會的屠戶叫張二狗,此人也算是淮陰一帶有名的豪傑,也可以說是淮陰地下勢力“教父”級別的人物。


    然而即便如此,作為庶民,他也是沒資格配劍的。


    此時,再一次見到這個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就知道抱著個破劍裝x的爛貨,張二狗心中是極度不平衡的。


    憑什麽你這家夥可以配劍,而老子張二狗作為整個淮陰的地下王者卻隻能佩刀殺豬?


    因此,在忍了許久之後,張二狗終於跳了出來,擋住了這個爛貨的去路。


    背劍的落魄男子眼前一暗,抬頭便看到了膘肥體壯的張二狗。


    此人是當地豪強,若在平時自己也不懼他,隻是此時自己已經餓的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他停了下來,隻是平靜異常的開口說了兩個字,


    “讓開!”


    淮陰街頭,立刻圍上了一大幫看熱鬧的看客,從古到今以來,百姓們最愛圍觀,無論是殺頭、車禍、打架,甚至是夫妻吵嘴,都能引起百姓們極大的興趣。


    張二狗看了眼圍觀過來的眾人,心中虛榮感瞬間得到了滿足,他決定好好羞辱這個爛貨一番,讓大家都看看自己的威風。


    想到這裏,他將殺豬刀往腰後一別,挺著肥大的肚子上前兩步,然後伸手一指麵前這個爛貨,


    “你這個爛貨,不要以為你長的高高大大,還帶了把破劍,就可以來裝貴族了。告訴你如今皇帝死了,天下亂了,大秦沒有貴族了,你現在就是個窩囊廢!你如果不怕死,就拔劍砍我,如果不敢,就從我褲襠下鑽過去!”


    圍觀的人群之中,竟無一人出來抱不平施援手。看來此人當真是個天煞孤星孤傲到了極點,淮陰雖大,此人卻看不起任何一人,當然也沒有任何一人看得起這個落魄男子。


    他們就像兩個世界的物種,無論相處多少年,都完全無法理解對方,不如去做看客。


    所以,落魄男子並沒有憤怒,沒有求饒,也沒有讓大家評評理,他隻是靜靜的看著麵前這個上躥下跳的屠戶,看了很久。


    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這個落魄男子心中在想什麽?


    所有圍觀之人都在等待此人的抉擇,無論是揮劍還是從那屠戶胯下鑽過去,總之這個人的一生都完了。


    ……


    “這就是你住在此地一個月不走所要等的人?”


    街邊的酒樓三層之上,臨靠窗邊的位置,一個紅衣女子皺眉看了眼外麵街道上正在發生的鬧劇,對此時正坐在桌子旁靜靜觀察的年輕男子問道。


    說實話,她並沒有看出此人有任何特殊之處。


    一無修行道行,背著把劍似乎隻是為了顯示貴族身份。


    二來,此人沒有一點脾氣血性。


    看著膝蓋已經開始下意識打彎的落魄男子,她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麽。


    準備與年輕男子一起看這即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一幕。


    ……


    淮陰街頭,終於,落魄男子落寞的笑了,他笑著彎下高大的身軀,像條哈巴狗一樣,準備從那屠戶的兩腿間爬過去。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哄笑聲瞬間炸開,他抬起了頭,看到了一張張笑得東倒西歪的臉。


    他知道,隻要自己今天從此人胯下鑽過去,那麽這些看客們今天就又有一場好戲可看,茶餘飯後又增添了不少談資。


    這是他們庸碌的生命中難得的樂趣,畢竟,沒有這些,平淡無味的一生該怎麽度過好!


    也沒有人知道,圍觀的人群之中,是否有此人心中喜歡的姑娘在看。


    笑吧笑吧,你笑我的人生,我笑他的人生,他笑你的人生,人生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他究竟是東西還是不是東西?重要?不重要?反正吧,人生,就是時常被別人笑,偶爾笑笑別人,遲早會駕輕就熟的一樣東西。


    人生,就是一場大笑話罷了!


    落魄男子於是開始莫名其妙的放聲大笑,他低下頭,準備從那屠戶胯下鑽過去。


    “韓信,你真的要從此人胯下鑽過去嗎!”


    一柄血紅色的長劍直直插在了落魄男子前進的路上,距離屠戶張二狗隻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落魄男子順著聲音抬頭看去,隻見街邊“福升酒樓”的二層窗戶邊,一個年輕男子正微笑看著自己。


    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希望,落魄男子此時在看到這個年輕男子之後,他堅定的搖了搖頭。


    若非陷入絕境,走投無路,試問有誰可忍此大辱。


    一隻被油紙包裹的燒雞與一壇子烈酒從“福升酒樓”的二樓窗口飛出,然後像是有人在控製一般,輕輕落在落魄男子的麵前。


    落魄男子並沒有馬上動手,隻是抬頭看著二樓窗口,然後他就聽到了讓他銘記一生的話語。


    “吃飽喝足,將自己的尊嚴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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