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恐怖電影裏,真正讓觀眾害怕的並非是‘鬼怪’本身,而是那種無時無刻都在渲染著擴大著的恐怖氛圍:詭異的配樂,陰暗潮濕的環境,以及那被放大了無數倍的生活中代表著寂靜的聲音。這些內容會極大的擴張恐怖的氛圍,構築起恐懼與害怕的情緒。


    人最大的恐懼源自於對事物的未知。


    陳逸墨猶記得當初寢室一堆人一起看那著名的韓國恐怖電影昆池岩時有位舍友就徑直被嚇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而那時又恰好剛有人洗了澡,地麵濕滑,於是雞飛狗跳,隔壁寢室甚至還有人過來敲門,詢問發生了什麽事,畢竟那恰到好處的duang的一聲在周五安靜的夜裏屬實有那麽些‘別致’。


    昆池岩內的‘鬼怪’自始至終就露麵了寥寥幾次,可那幾次都是在恐怖的氛圍渲染到了極致的當兒,是氛圍襯托了鬼怪,而並非鬼怪本身就有那麽嚇人。


    藍色的劍光不斷在屋子內亮起,銀色子彈帶起的陣陣破空聲劃過耳畔,時間在這一刻仿若被摁下了慢放鍵,八音盒的舞女仍在翩翩起舞,在劍光與子彈的輝映下,黑霧漸漸潰散,殘缺的人偶倒在地上化為灰燼。


    從海瑟薇的住處出來,一行人沉默的走在烏裏斯小鎮的街道上。


    畫風不同別硬融的道理於剛才體現的淋漓盡致。


    陳逸墨也總算初體驗了一把用光劍追著恐怖片大反派砍的感覺,那是一種出乎意料的令人為之振奮的激動感,隻是在體驗過後,他莫名的生出了一種惆悵的感覺,就這一遭副本過後,他或許再也體會不到那種關上燈看恐怖片被真正嚇到心理陰影的感覺了。


    當詭異不再詭異,那詭異本身也就失去了其意義。


    “我有一種預感。”陳逸墨抬起頭四十五度角仰望蔚藍的天空,他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在墨虞惜和林昭嫣眼中是否有那麽點憂鬱的味道,但他很清楚的一點是,今後他再也無法直視恐怖片了,“我以後再也無法抱著敬畏的心態去欣賞恐怖電影了。”


    林昭嫣眼眸微瞪,她以為陳逸墨要憋出個什麽話來,結果就這?兵王姐姐有些嫌棄的白了陳逸墨一眼,沒好氣地錘了他肩膀一下,“以後這種沒必要的感言就別發表了。”


    “我認為昭嫣姐講的很對。”


    墨虞惜那張微冷的臉上多出了一抹深以為然的表情。


    陳逸墨感覺對方的一字一句猶如刀疤劃在他心上。


    隻可惜他唱歌水平太過業餘,不然這時候他就已經唱出來了。


    三人繼續沿著街道向旅店的方向走去,不過腳步要比先前更放緩了些。


    “聊聊正事吧。”林昭嫣收起了那副玩笑的神色,腰背挺了挺,眼神裏透出了一抹謹慎,上午的陽光剛好透過一幢二層房屋的房簷灑在她的側臉上,“就從剛才的交手中,海瑟薇留在房子裏帶話的人偶明顯要比昨天晚上鎮長操控的那些人偶強上不少,不論是抗打擊能力還是反應速度。”


    “更具體些來講,假設鎮長操控的人偶本身係數是1的話,那今天海瑟薇房子裏的那部分人偶已經快要接近2了,可能唯一的弱勢點在於這些人偶似乎是遠離了海瑟薇的關係,所以並沒能倒下之後再複活。”


    “不。”陳逸墨舉了舉手,剛才戰鬥的畫麵還曆曆在目,兵王對已經倒下在化為灰燼途中的人偶連續開了五槍,從眉心到心髒,不斷的補槍,假若不是那人偶化為灰燼的速度快,那她至少還要補上十來槍,“我覺得可能是兵王你補槍補的太……。”陳逸墨斟酌了一下詞句,又回想了一下兵王姐姐在補槍時候的那股狠勁,他喉結動了動,語氣漸漸放緩,“及時了。”


    他硬生生的把‘補的太狠’這句話咽回了喉嚨裏。


    “那隻是一方麵。”林昭嫣倒並沒有介意陳逸墨的說法,她目光頓了頓,沉吟了兩秒後對陳逸墨的說法像是有讀心術一般進行了一個補充,“在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甚至想用手雷挨個挨個把它們物理超度了。”


    好家夥,不愧是你。


    陳逸墨心說你也太慎重了,不過……他咧嘴一笑,我喜歡。


    他對兵王姐姐的做法倒是不反感。


    至少極大程度上避免了留下後患的概率。


    “回到正題。”林昭嫣收回了與陳逸墨對視的視線,“剛才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海瑟薇放出的黑霧和鎮長放出的黑霧似乎有些不同,鎮長放出的黑霧更多的是具有封鎖和遮蔽的效果,除去看上去翻湧著宛若活物有些駭人外,其餘的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效果;但海瑟薇放出的黑霧似乎就具備一定的對人偶的強化作用。”


    “站在黑霧中的人偶要吃七到八發子彈才會躺下,而脫離了黑霧覆蓋範圍的人偶僅僅隻需要五槍。”


    林昭嫣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我敢肯定陳總你可能沒注意到一個細節,這些人偶是不具備特殊能力的,這也就意味著它們的優先級可能並不是那麽的高,再加上海瑟薇把他們故意留在自己的房子裏做一個傳話筒的功能也能佐證這點。”


    “這座小鎮的大多數居民是被海瑟薇做成了人偶的,其中這樣的人偶有多少還是個無從下手的未知數,我認為我們接下來幾天的行動要更謹慎才行。”


    陳逸墨和墨虞惜對視了一眼,然後盡都點了點頭。


    什麽叫專業,這就叫專業!


    *


    旅店,廚房。


    係著圍裙的戴安娜正在忙碌的準備著今天旅店的午餐,雖然她自己也清楚旅店關門也就隻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但她並沒有想那麽多,仍舊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道模糊的女性黑影從廚房的陰翳中分離了出來,沉默著站到了戴安娜的身後。


    雖然黑影的身形模糊,卻很怪異的能看清楚黑影的五官與其表情。


    “你的旅客們拒絕談判。”


    海瑟薇的聲音從那道模糊的女性黑影中傳了出來,這是她唯一能夠避開旅店那道桎梏進來與戴安娜對話的方式。


    “他們的目的是解決問題。”戴安娜仍舊做著手中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沒有驚異更沒有恐懼,有的隻是宛若與老友見麵時的淡然,她沉默了一會兒,“而不是折中處理。”


    “你就這麽肯定他們能殺掉我嗎?”模糊的女性黑影走到了戴安娜的身旁,海瑟薇那略顯輕挑的聲音於她的耳畔響起,“凡事總有個萬一,這場賭局沒有誰是可以必勝的,更何況你與我自始至終用的都是相同的籌碼。”


    女性黑影伸出手輕輕撫上了戴安娜的臉龐,動作溫柔的像是在觸摸某種絕世珍寶一般,“如果我死了,那你一定會死。可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應該還能活著。”


    戴安娜眉頭微皺,女性黑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開了兩三步,“我會死,但你也會被重創,到時候控製著你這具身體的可能就不是你了,而是那隻惡魔。”


    “閉嘴!”海瑟薇的聲音中多出了些焦躁與不耐,女性黑影向後退了兩步,重新在陰翳中站定,她冷哼了一聲,“這麽多年了,你的言語還是那麽的刻薄。”


    “這麽多年了,你也還是一樣的狂妄偏執。”戴安娜搖了搖頭,以同樣的話回敬。


    “你和你的旅客們都會死,而我,會永遠的活著。”海瑟薇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的在嘴唇上點了點,然後張嘴吮住了食指,模糊的女性黑影在這一刻流露出了極為享受和貪戀的表情,“你那兩個孩子,安娜與康納,嗬……”


    嘭!


    一道白色的光從戴安娜的身上迸射而出,這道黑影被消弭在了陰影之中。


    “我很喜歡一句俗語,越凶的狗,越不愛叫。”


    言罷,戴安娜搖了搖頭,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得,繼續低頭準備起了今天的午餐。


    *


    事實上,他們仨的效率遠比陳逸墨最開始想象的還要更快,距離血月當日前的這些天裏,他們基本上粗略的把鎮上所有的房子都查了一遍水表,收獲談不上特別好,但也談不上一無所獲。


    陳逸墨賭的是對的,海瑟薇並沒有那個本事把所有的人偶都藏匿起來,這些天裏他們處理掉了數十具人偶,也算是行之有效的減少了部分麻煩。


    在他們入眠的晚上,海瑟薇倒是沒有來騷擾,或許是在養精蓄銳,又或許是在秘密的謀劃什麽,三人並不清楚,也沒辦法弄清楚,他們能做的就隻有做好的每天的銷毀工作,接著等待著那最終決戰的血月來臨之日。


    但越是處理這些人偶,兵王姐姐臉上的表情也就越發的凝重,他們處理掉的這些人偶中不乏有係數接近3的水準的,大多數都在2及2以上,藏不住的尚且有這個程度,那藏住了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一層陰雲仿佛籠罩在了烏裏斯小鎮的上空,連帶著白晝的陽光都仿佛帶上了一層難以擺脫的陰翳。


    時間就這樣來到了血月當日的早上。


    餐廳內,陳逸墨一行人仍舊按照先前的位置排排圍攏坐在餐桌前。


    戴安娜也仍舊與往常一樣替安娜與康納安排著早餐,隻是往昔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的兩個小孩子此時此刻卻怎麽都微笑不出來了,緊閉著嘴唇,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樣。


    他們好像有了心事。


    陳逸墨猜測是戴安娜告訴了些他們什麽,但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並沒有合適的去詢問的理由,因為這屬於他們之間的私人家事。


    隻是讓陳逸墨有些意外的是,在替兩個小孩子分好早餐後,戴安娜在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開口打破了當下的沉悶。


    “從明天開始,安娜和康納就要去別的小鎮生活了。”戴安娜伸出手摸了摸女兒與兒子的頭發,臉上的神色溫柔而又平和,“媽媽可能沒辦法跟著你們一起去,但大哥哥和大姐姐們會代替媽媽把你們安全送到姨媽那裏,到了姨媽那裏之後要聽話,不能隨便惹是生非,也不要調皮,給姨媽添麻煩,知道嗎?”


    活潑的小姑娘沒有像往常那樣接話,蔚藍色的眼眸滿溢著晶瑩的淚珠,卻始終沒有流出眼眶,她隻是有些委屈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那雙大大的眼睛仿佛在無言的詢問著‘為什麽要拋下我’。


    康納抿了抿嘴唇,眼神有些無措,這個調皮的男孩兒也跟著慌了神,雖然此前戴安娜就跟他們提到過這件事,但當下聽到母親再一次當著陳逸墨他們三人的麵講起,他也終於意識到了那並非玩笑,而是真話。


    “媽媽沒有辦法陪著你們繼續把接下來的路走完了,媽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戴安娜依舊輕撫著安娜與康納的頭發,柔聲說道,“康納是哥哥會照顧好妹妹安娜的是不是?”


    康納咬了咬嘴唇,抬起頭看向母親,還在冒著熱氣泛著香味的早餐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它的吸引力,小男孩兒的眼中充斥著的是哀求與惘然,淚珠開始在眼眶翻湧,回答的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些哭腔,“為什麽?”


    “因為有一些事情必須得由媽媽去做。”戴安娜輕聲解釋著,“這是媽媽地責任,是沒有辦法推掉的。”


    “我的責任去解決掉那些曾經的事情,而康納的責任是照顧好妹妹安娜,你是哥哥,不是嗎?”戴安娜伸出手揉了揉男孩兒的腦袋,神色照常的露出了一個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的微笑,她拿起勺子放進乘著濃湯的碗裏,“好了,該吃早飯了,別想那麽多了。”


    安娜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湧出了眼眶,康納亦是。


    孩子們的哭聲混雜在了一起。


    望著眼前的一幕,陳逸墨莫名地覺得心底有些堵得慌,可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好。


    他清楚,有些話現在講總比到時候再講來的合適。提前講過再見,真正到了再見的時候,縱然有再多的不舍,也終究是提前有了預料。


    可成年人理解卻還是難以接受的道理又怎麽能讓小孩子輕易接受呢?


    他隻能在心底長歎口氣,不斷地催眠著自己這一切隻是一場逼真的副本遊戲罷了,把一切的情緒壓在心中。


    餐桌下,墨虞惜的手指被她自己捏的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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