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能夠回應陳逸墨吐槽的也就隻有站在他身旁的莫良。


    但很顯然的,這位來自異世界的主教此刻並沒有這個閑心回應他的吐槽,莫良此前眼中的風輕雲淡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凝重。


    眼前這隻尚未完全露出真容的蟲子給他的是一種相當危險的感覺,就好像置身於草原上被一隻強壯的雄獅所盯上一般。


    呲啦!


    金色蟲子的腹部又被硬生生劃開了一條裂口,剛才陳逸墨揮舞著光劍都砍的相當費力的金色甲殼在這隻蟲子的麵前脆弱的仿佛隻是稍微硬一些的紙板,每一次的蟲肢劃過,就必定會在那金色的甲殼上留下一道被穿透的痕跡。


    噠噠!


    步槍開火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剛才被無形壁障撞倒的士兵後退了兩步,在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後,他端起步槍對準那無形的壁障扣動了扳機。


    槍口的火焰又一次在這莫名有些灰暗的氛圍中亮起。


    而隨著這槍聲,林妍、小隊副隊長以及那些士兵臉上的神色也跟著漸漸堅定了起來,當下留給他們的就隻剩下了一條路——幹掉眼前的蟲子,或者被它幹掉。


    能活,誰又願意死呢?


    求生的意誌在這一刻於這支小隊的心底躥升而起,火熱了他們剛才因為害怕而發冷顯得有些僵硬的身體。


    “我們沒有退路了,要麽拚最後一線生機,要麽就放下武器等死!”副隊長的眼中多出了一抹向死而生的決意與狠戾,他端起了步槍,瞄準了那隱藏在金色蟲子甲殼縫隙中時不時出現的紅色蟲眼,“破釜沉舟,困獸猶鬥!”


    密集的步槍開火聲再次響起,倉庫內硝煙的味道再一次占據了上風。


    子彈不斷的朝著金色的甲殼射去,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也隨之在耳畔響起。


    由步槍子彈編製成的火力網無死角的覆蓋住了金色蟲子的身體,雖然叮叮當當子彈的被甲殼阻擋的聲音仍舊是大部分,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子彈透過了甲殼的縫隙命中了甲殼後那隻蟲子的身體。


    裏麵那隻蟲子因為吃痛而發出了陣陣嘶鳴聲,它怎麽都想不通,剛才還彌漫在他們身上名為絕望的情緒一下子就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它極為不舒服的求生意誌。


    疼痛激起了這隻蟲子的凶性,金色甲殼上的裂痕也越來越多。


    “後退!”


    副隊長眼神一凝,在觀察到甲殼上裂痕開始猶如骨諾牌效應一般開始出現了繁密的裂痕後,幾乎是瞬間,他就下達了後退的指令。


    而就在這聲指令下達的下一秒,密集的裂痕發出清脆的猶如咬下餅幹般‘哢擦’的聲音。


    隨著甲殼的漸漸掉落,這隻金色蟲子的二段變身或者說它腹中的蟲子也終於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麵目。


    那是一隻有著有著四對極長蟲足的類蜘蛛狀的生物,它約有四米長,通體呈黑色,體表沒有甲殼覆蓋,反倒有一層粗而硬的立起的絨毛,口器和它的複眼相對應,呈現出的是妖豔至極的紅,口器的螯牙微微張合著,透明的渾濁液體隨之掉落在地麵傳出呲啦的刺耳聲。


    張無忌的老媽曾經告訴過他: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而這句話代換到當下便是越鮮豔的事物越危險。


    那對能在金色甲殼上輕而易舉留下痕跡甚至穿透的前肢如果碰到更為柔軟的人的身體會怎樣?大抵就是鋼筆尖輕輕的紮進裝滿水的氣球的那種感覺,腸穿肚爛大抵如是。


    霧後蟲族基本都是帶毒的。


    莫良此前去醫務室幫忙的時候看到過很多傷口猙獰的傷員,他們的傷口大都潰爛,發炎的傷口處更有密密麻麻地猶如手指般大小的水泡,疼痛和瘙癢混雜在一起,那樣的感覺足以擊潰任何一名意誌堅定的士兵。


    醫務室裏也不乏有乘著護士不注意,再也忍不住去摳破那密密麻麻的水泡的士兵,但在摳破了水泡之後,湧上來的不是瘙癢結束的快意,而是一股更為強烈的疼痛感和瘙癢感。


    這樣的瘙癢感和痛疼感會讓這些士兵再也控製不住的不斷去扣去撓傷口,直到撓出肌肉組織,脂肪與血液混雜在一起,這種瘙癢感才會消失,但取而代之的就是刺骨鑽心的疼痛。


    被這種毒液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傷兵不在少數,隻要推開醫務室,就能看到不少。


    而越是高階的霧後蟲族,它們本身的毒性也就越強。


    麵前這隻蟲子的鮮紅口器以及那粘稠度極高的體液足以佐證如果被咬到可能當場死去才是最痛快的選擇。


    千萬別被它咬到!


    這是當下所有人心裏的共同想法。


    汀!


    副隊長拉響了手雷,然後向這隻蜘蛛投了過去。


    “開火!”


    停歇了不到一秒的火力網再一次壓了上去。


    莫良乘著換彈夾的當兒向後退了兩步,然後躲進了陳逸墨所在的掩體處。


    “陳總,這隻蟲子……”莫良一邊熟稔的換著彈夾一邊看向了陳逸墨,“很危險。”


    陳逸墨翻了個白眼,他沒想到莫良也開始學會說廢話了。


    就這隻蜘蛛當下所呈現出的狀態,就已經足夠讓人明白它究竟是什麽成分,好不好惹了。


    “能贏的概率不高。”


    “如果贏不了的話,我會盡可能創造機會讓你走的。”


    沒給陳逸墨回應的機會,莫良又一次探出掩體瞄準蜘蛛,扣動了扳機。


    在莫良的眼中,這隻蜘蛛的威脅度已經從剛才的深紅色轉變成了紫紅色。


    嘣!


    隨著一聲手雷爆炸的巨響,煙塵四起,灰塵簌簌落下,這隻巨型蜘蛛失去了蹤跡。


    死了?


    副隊長先是表情一鬆,差點就下意識地把這句話說了出口。


    而回應他的並非是隊員們鬆了一口氣的聲音,而是一聲他再熟悉不過和他關係很好的士兵的悶哼聲。


    “順子!”


    副隊長下意識地驚呼出聲,在他的視野中,一隻體型龐大的蜘蛛已經用它的那對前肢在煙塵散去前紮入了離它最近的那名士兵的胸口,就和鐵吸管插入奶茶杯一樣,它的前肢貫穿了他的身體,帶出了陣陣血花。


    那名被穿透了胸膛的士兵嘴角滲出了血液,他怒目圓睜的瞪著麵前近在咫尺的紅色口器,聲音嘶啞的就和壞掉的風箱一般,“蟲子,我草你奶奶!”


    話音落下,他拉響了掛在戰術背心上的手雷。


    隻是在手雷拉環被拉下的瞬間,巨型蜘蛛仿若是感受到了威脅一般,毫不遲疑的抽回前肢,四對蟲足微曲,接著向後一嘣,瞬間便離開了爆炸範圍。


    爆炸的火光帶起了陣陣的黑煙,副隊長死死地瞪著黑煙後的巨型蜘蛛,嘴唇被他咬出了血,他卻毫無知覺。


    報仇!


    報仇!


    報仇!


    這樣的念頭開始止不住的在他腦海裏翻湧,平日裏的穩重和理智在這一刻被無邊的怒火所吞沒。


    有這樣一種人,他們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但憤怒湧上心頭的時候,他們不會失去理智,隻會變得比之前更加冷靜,更為瘋狂。


    “火力壓製!”


    步槍開火的聲音與那閃爍著火光的槍口編製出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網,如果是人,那在這樣的火力網之下隻會變成馬蜂窩,但他們麵對的敵人並非是血肉之軀的人類,而是生理結構和種族結構都不同於人類的霧後蟲族。


    巨型蜘蛛仿若失去了先前硬頂子彈的貓戲老鼠的耐性,那四對蟲足報發出了驚人的速度,控製著那龐大的軀體躲開了火力網的包圍。


    密集的子彈永遠慢它的動作一步,而它的那雙滿是暴虐與嗜血的複眼也愈發紅豔了起來。


    子彈的破風聲,士兵們的悶哼聲,慘叫聲開始接連響起,幾乎每一次呼吸,就會有一名士兵失去生命。


    小隊成員開始劇減,原本呈扇形打開的防禦圈開始漸漸縮小。


    貫穿傷,貫穿傷,貫穿傷……還是貫穿傷。


    巨型蜘蛛前肢的每一次向前刺擊都會帶走一名士兵的生命。


    在打光了最後一個彈夾後,陳逸墨丟下了步槍,藍色的光劍重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往昔總能給他足夠安全感的微涼觸感此刻卻失去了它本身的猶如精神上的強心針和鎮定劑的作用。


    逃跑吧!


    逃跑吧!


    逃跑吧!


    低語聲莫名在腦海中響起,陳逸墨握著死亡冰柱的手也跟著的一軟,他的身體仿佛在無言的告訴著他麵前的巨型蜘蛛並非他所能對付的。


    莫良甕聲甕氣的仿佛憋著一口氣的聲音忽然響起,一道猶如浪花奔湧的藍色光芒在他的身上亮起。


    那股由身體本能產生的恐懼情緒兀的消退,心髒的跳動開始強而有力,一股又一股的血液和力量被輸送至四肢百骸,剛才仿若如墜冰窟般的僵硬感如潮水般褪去,戰意和勇氣再一次的湧了上來。


    “陳總,這逼蜘蛛自帶恐懼光環!”


    莫良的臉色兀的一白,整個人的身形也搖晃了兩下。


    當魔力見底的時候,教廷的主教們還能用別的代價來釋放神術。


    嘣!砰!


    貨架被蜘蛛的蟲足掀飛,那對鮮紅的複眼已然鎖定了當下給它帶去威脅感最足的陳逸墨的身上。


    而就在巨型蜘蛛的複眼鎖定陳逸墨身體的刹那,它和陳逸墨之間的距離已然縮短到了兩米。


    士兵們甚至都沒能反應的過來,它的前肢已經朝著陳逸墨刺了過去。


    陳逸墨記得在看蜘蛛俠這部電影的時候裏麵存在著一個很有意思的能力,也是蜘蛛俠總能搶先一步的根本——那就是蜘蛛感應。


    如果躲避的話,那可能躲不及。


    可要是選擇進攻的話,那……或許還有機會。


    時間在這一刹那仿若慢了下來,他手中光劍的藍色淺芒如此前那般覆蓋住了他握著劍的手臂。


    我和蜘蛛感應誰快?


    沒來由的,陳逸墨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這樣的疑問。


    而在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一股微涼的意識湧入了他的腦海。


    下一個呼吸,他雙手已然握緊著光劍,上半身微微前傾,眼神變得堅定而又銳利。


    破風聲響起。


    映入他眼簾的是揮舞而至的蜘蛛前肢。


    此前那些士兵被這對前肢刺穿的畫麵開始在他的眼前浮現,那些悶哼與慘叫聲不絕於耳,巨型蜘蛛紅色的眼睛愈發鮮紅,那流著唾液的口器也愈發令人毛骨悚然。


    可陳逸墨沒有絲毫要後退逃跑的意思,仿佛這些畫麵根本沒有存在過似得。


    藍色的劍芒刺進了巨型蜘蛛的口器,蜘蛛吃痛的聲音隨之響起。


    唰!呲啦!


    鋒銳的前肢沒入肉的聲音傳進了眾人的耳中。


    巨型蜘蛛的一隻前肢沒入了轉過身似乎要逃的陳逸墨的背部,藍色的盾牌替他擋了一下,但鋒銳的前肢仍舊貫穿了盾牌深深的沒入穿透了他的背部。


    劇痛傳來,陳逸墨臉色兀的猙獰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但痛感在這一刻卻被名為戰鬥的意誌衝散,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轉身的動作依舊,那自下背部貫穿至他腰腹的蟲肢甚至還再往前了一截,傷口膨出了陣陣血花。


    那握住劍的右手鬆開,回身的左手握住了落下的光劍,手腕微轉,劍刃再一次的對準了那已然破開的紅色口器,口器內,是一枚不斷的在被蟲肉包裹著妄圖向後縮的深色蟲核。


    “人類,你難道真的就不怕死嗎!?”


    這是最後的在陳逸墨腦海中響起的仿若是氣急敗壞的男中音。


    原本五彩斑斕的世界在這一刻卻陡然變成了黑白,藍色的劍氣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當劍光消散,最先睜開眼睛的是莫良,他看到的是直愣愣倒下去的巨型蜘蛛的屍體,還有順著前肢倒在地上的陳逸墨。


    “陳總!”


    莫良幾乎是瞬間就朝著陳逸墨倒下的位置衝了過去,臉上的神色滿是焦急。


    而那頭倒在地上的陳逸墨手臂動了動,極為虛弱的吐槽聲音隨之傳出。


    “別那麽撕心裂肺,我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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