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出雲奸細,隻怕是針對那個中毒的出雲公子來的。也不知道離風徹究竟是在哪兒得來的消息,但看他那滿臉嚴肅的表情,一切都並不像玩笑。


    大會一結束,我就找到了師兄,兩人裝作若無其事地並肩走著,暗自卻想要同他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


    時過多日,師兄整個人的精神看上去依舊不濟。就連多時未見的一臉青茬也重新冒了出來,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樣,全身上下寫滿了憔悴與落魄。


    想來還是在為之前的事煩心。我不知怎樣開口安慰,最後隻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其實在剛聽到離風徹下令上下搜索良艮全山的時候,師兄就暗暗和我對視了一眼。他一向就是這樣,不管自己情緒怎樣,但遇上正事,總會以理智來應對,覺不會讓個人情緒輕易影響判斷。


    “明顯是衝那個出雲的公子來的,接下來怎麽辦?”我低聲和師兄說。


    “想辦法把他送走,要快。”


    “可剛剛離風徹才下令說要封鎖全部出口,怎麽帶他出去?”我有些焦慮地望了一眼師兄,卻見他麵上依舊鎮定自若。


    “還像上次那樣,聲東擊西,我去偷襲忠孝閣,盡量引開搜索隊的注意。你趁機到默湖駕船帶他向下遊去。順著這條桃花江下去,有個叫安寧鎮的地方,那邊就是天離和出雲的交界處了。到了那裏,應該他就知道怎麽辦了。”


    “師兄,注意安全。”分開前,我不忘叮囑道。


    他擺了擺手,算是回應。


    送那人離開,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就能順利回來,若不能的話,看來得提前準備了。我望著浩浩蕩蕩聚集在春波殿前的搜索隊弟子,一時間不禁有些憂慮。


    但幸好的是,我和師兄因為先前闖禍,沒有被安排到搜索行動中,不然還真不知道如何脫身去救人。


    搜索行動從各派庭院住處開始,然後就是各派內殿,書房私塾,公用的演武場、練兵室,最後才是良艮外圍。其實,也算是為我們的行動一定上緩和了時間。


    雖是各派人馬分開搜索,但容納如此多門派和門徒的良艮畢竟也不是個小地方,房舍屋院眾多,且布局錯落有別。因此即便是從一上午就開始搜索,待到我所住的清寧院時也是將近傍晚了。


    負責搜索平淵滿門的剛好是那個和我一向過不去的離門二弟子如風,來搜索時還不忘酸了平淵一番,說我們門中諸人吃穿用度過分鋪張,還以此為借口挖苦了一番。明明滿肚子氣,卻隱忍著沒有發作,現在這時候還是不逞一時之快的好,正事要緊。


    再說,其實有時候也挺同情離門弟子的,他們的門主離風徹一貫中飽私囊,明明每年除了地皮收租和名下店鋪的收入,還有那麽多人上趕著賣好送禮的,簡直就是富得流油,可卻不舍得慷慨手下。最有錢的門派到頭來弟子倒是同其他門派在吃穿用度上也無甚差別,反觀平淵一門倒成了個別紮眼的存在。


    待搜索隊一離開,我就偷偷抄小路跑到了默湖。到了那兒天已經有些暗下來了,我快步忙慌地上了船。


    那位公子見到我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先驚了一下,但轉而很快就反應過來,追問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我點點頭,顧不上過多解釋,隻告訴他得趕快走。


    當我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見離蘆葦蕩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那聲音絕非隻是一小隊人馬,聽動靜更像是已經聚集起來的搜索隊全部。


    “快走,”我們二人合力撐船,他搖櫓,我劃槳。已經到了默湖中央,卻好像還是被人發現了。


    對麵岸上的人開始喊叫,說是隻要我們停下,就給我們個痛快。我看了看那位公子的神情,雖然已經這樣危急,但他依舊臨危不亂,那身影還是一樣的挺拔倨傲。


    隻是突然轉身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些愧疚與不安。


    “還沒到最後,不到說抱歉的時候,肯定能躲過去這一關的。他們沒有船,一時半會兒過不來的。”我開口寬慰他。


    他看著我讚同地點了點頭。


    見我們一點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那邊的人終於有些急了。


    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對岸火光明亮,一排排的弓箭手都立在最前排,而那些箭上都好似綁了什麽東西,看不是太清的樣子。


    當那許許多多的箭矢射在船上的那一刻,整個船瞬間就變成了一片火海。而對岸的人還在繼續拉弓。


    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箭射到,也會葬身火海。


    我和身旁站著的男子對望了一眼,然後毅然決然地拉著他跳下了湖。


    我自小跟著師兄長大,受他影響,遊泳還是學了一點的,水性雖然和師兄不能相比,但自救絕對是沒問題的。


    入水後,我開始本能地劃動雙臂和四肢,不斷地鳧水。但那位和我一起落水的出雲公子卻先是掙紮,後又開始往下沉了。見狀,我直接潛入水裏,靠近他給他渡氣。


    吻上他的那一刻,我腦子竟有些許的晃神兒,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清醒了,真是有點難以置信。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吻別人,卻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待他稍清醒了一下,我便迅速托著他浮出水麵。先離開水裏要緊,我還可以勉強再撐下,但那位公子明顯是有點淹到了,現在都沒完全清醒過來,得先找個地方查看他是否有事。


    突然瞧見距離最近的岸邊,似有或明或暗的燈光。有燈光的地方必有人家,一時


    間心下安定不少,於是慢慢向岸邊遊去。


    好容易上了岸,卻猛然發現自己一直隨身戴著的紫玉佩竟然不見了。望著那浩瀚的湖麵,我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算了,丟了就丟了吧,救人比較重要。上來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小村莊之類的,四周除了田野和民居房舍的,也沒見到有什麽客棧的。


    幾番尋找未果下,最終決定敲開了一戶屋內還透著光的人家的門。


    出來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見我們兩個渾身濕漉漉的模樣,先是有些驚訝,隨後便很是熱情地請我們進門了,還為我們準備了可以更換的衣物


    先前剛上岸就給那位公子做了搶救,也把大部分喝進去的水吐了出來,所以此刻的他還算顯得比較清醒。換好衣服後的我倆有些不好意思地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刻意別過了頭,但臉上卻不自覺地有些發燙。


    “姑娘,你們兩個是一對吧?”坐在一旁為我們倒水的婆婆突然開口了。


    “啊,不是,我們沒有什麽關係的。”我啜飲了一口茶水,然後連連搖頭否認。


    “唉,年輕人不要害羞嘛,看你們這樣,是不是兩人一起私奔出來的?我在這兒住了三十幾年,這樣的事可是沒少見過。”說著,還不忘和自己老伴兒嬉笑耳語了幾句。


    一時間,我覺得臉上更熱了,不知道怎麽否認,也不知道怎麽承認。這事擺在這兒,這麽晚孤男寡女的,渾身濕漉漉的出現在自家門口,任是誰隻怕都會想歪吧。我下意識地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卻見他竟沒什麽害羞不已的表情,反倒嘴角處似還帶著一絲淺笑。


    好吧,反正不是他吃虧。再怎麽說他是男子,年齡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模樣,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被很多女孩兒喜歡隻能證明人家魅力有餘。


    不知怎的,竟然又想到了剛剛在水下的那一吻,一瞬間,心裏有說不清的滋味。像是欣喜又有些窘迫,真是奇怪的感受。


    “我出去轉轉,看看星星。”說著便出門去,輕門熟路地躍上了屋頂。


    整個人躺在在屋頂上,心裏卻越來越亂。一想到剛剛被追問那一幕,便越發有些氣惱起來,恨不得能找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連星星都沒有心思看了,一腦子的亂象。


    誰知,不一會兒,那位出雲的皇室公子也直接躍了上來,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我的身旁。


    “你會武功?”我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對呀,我打小就習武的。”


    “那你之前都是在騙我,還以為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我有些嗔怒地說。


    “我從沒說過我不會武功,看來姑娘對我有些誤解。”言語中竟還帶了幾分調笑的戲謔。


    “唉,救了人,還不知道自己救了個什麽人。”我自嘲地說道。


    “一點都不知道嗎?”


    “隻是聽師兄說,你應該是出雲的皇族。其他的,真是不知道了。”


    “我叫子徵,出雲皇帝最小的兒子,今年剛滿18歲。”


    “不對呀,你是皇子,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還中了毒來到良艮呢。”


    “這個有點不方便說,但姑娘既然救了我,日後但凡有機會,必定會找機會報答姑娘。”他鄭重其事地許諾,就連望著我的眼神裏也寫滿了真誠。


    “其實也不需要的,就是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是良艮有人幫你醫治的,不然按門規我會被逐下山去的。”我開口拜托道。


    “那明知道這樣會違反門規,為什麽還要冒險救我,不怕我是壞人嗎?”那人反問道。


    “因為我是醫者呀,醫者眼中無好壞之別,隻有病人本身。所有人其實都一樣。”我朗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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