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銀刀被小千猛打落水狗,含恨而去之時,他已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先換去一身的狼狽衣衫,然後洗去一身汙穢。


    他連飯都吃不下,如此毀莊奪名之痛,他焉能不報?


    又是一個夜深人靜時刻。


    他獨自立在庭院,瞧著樓梢斜月西移,它曾經光輝照耀過,如今卻搖搖欲墜,還蒙上了一層冷清。


    它是否老了、衰了?


    像人生一樣,有老有衰?


    當它衰落時,又有多少人在緬懷它?


    柳銀刀不禁打了個冷顫,自己三十出頭,仍大有可為,豈能如此就敗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中?


    他不甘心,也不心服。


    他在想著要如何挽回這個麵子,重建柳家莊。


    可是,小千的武功似乎奇奧無常,尤其是他和西巫塔的關係,似非比尋常。


    別的不說,光是排名第二的“歡喜神佛”,就是一位深不可測的對手,自己又將如何與他周旋?


    想至此,他不禁長歎了。


    突地—一


    歎聲未竭,他已發現有所動靜,冷目射向左則一處高簷,冷喝道:“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月


    一陣淡笑傳來,高格已飄落一名黑衣人,他飄的極慢,宛若靜默中的落葉,緩緩往地上,不露一絲聲音。


    如此精純內力,連柳銀刀都感到很難達到此種境界,他卻達到了。


    黑衣人雙足已落地,緩緩轉過身,臉上罩著黑巾,隻能見著他寒芒芒眼光以及灰白的頭發。


    “閣下是誰?”


    柳銀刀冷冷問道。


    “是來找你的人。”


    “找我何事?”


    “幫你的忙。”


    柳銀刀不禁盯的更緊,冷冷說道:“老夫有何事需要你幫忙的?而你又能幫我什麽忙?”


    老者輕輕一笑,說道:“一夜之間,柳堤銀刀已在江湖上除名;這該算是一件大事情吧?”


    柳銀刀瞳孔在收縮:“你都知道了?”


    老人輕笑道:“知道的恐怕不隻我一個人。”


    柳銀刀已然微微打著哆嗦,他也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隻是自己心頭一直不願接受此事罷了。


    “老夫能幫你重建名聲。”老人含笑的說道。


    柳銀刀凝目瞧著,良久才道:“你是誰?”


    “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你。”


    柳銀刀驀然已出手,騰身、掠高、撲擊、抽刀,銀光如天邊劈雷般一閃即逝,快得讓人窒息。


    老人卻在銀光乍閃之際,以無法想像的速度移開身形,暴閃七尊人影,像扇子般的晃動,隨後又恢複原狀。


    他已躲過致命的一擊。


    他含有佩服的笑道:“‘銀刀三絕命’,果然不同凡響,老夫領教了。”


    柳銀刀方才所用的正是看家本領“銀刀三絕命”,沒想到對方卻能輕而易舉避開,他可驚詫不已。


    “你用的是……”


    柳銀刀似乎看出他的功夫門路,故有此一問。


    老人輕輕一笑道:“似是而非,莊主何必太認真?”


    柳銀刀心知他有意隱瞞,但想及他功夫在自己之上,的確有這個能力幫自己的忙,遂心服了。


    “閣下武功果然高人一等,在下佩服。”


    “哪裏,莊主也不差。”


    柳銀刀道:“不知閣下要如何援手?”


    老人淡笑道:“隻要莊主加入本教,那一切事情將可解決。”


    “入教?”柳銀刀驚詫:“要入何教?”


    “月神教。”


    “月神教?”


    柳銀刀臉色微變,最近江湖最活躍的月神教竟然找他入教?


    “你是教主?”


    老人淡然笑道:“莊主以為呢?”


    老人並未做正麵答覆。


    如若他不是教主,也與教主相差無幾,柳銀刀不再追問,冷道:“我若入教,又可居何職位?”


    “副教主。”老人回答道:“以你排名武林第六的功夫,這個職位當非常適合你吧?”


    柳銀刀不禁有點心動了。


    他想,若有了“月神教”的力量,自可和“西巫塔”周旋,甚至可以手刃小千,以報毀莊之仇。


    老人含笑道:“本教竭誠歡迎你加入,這是本教一大收獲。”


    柳銀刀問道:“閣下為何選上我?”


    老人道:“因為莊主的武功,因為莊主的才能,以及替你抱不平的心理,這些該夠了吧?”


    “可有條件?”


    “沒有!”


    柳銀刀終於答應了,說道:“我隻聽令於教主,必要時也可自行處斷。”


    老人含笑道:“自是該如此,隻要不危及本教安危,副教主是有任何權力做他該做的事。”


    對於老人的回答,柳銀刀感到很滿意,說道:“不知何時可以入教?”


    “現在你已入教了。”老人含笑說道。“本教目前仍在秘密階段,故而不便公開儀式,至於內部升堂,則等你回去再說。”


    柳銀刀聞言,已然拱手為此,敬重的揖身說道:“教主,屬下當與本教共患難。”


    老人輕輕笑道:“很好,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隨後交與柳銀刀一塊信物,笑說道:“有此信物,隻要是本教的弟子,將任由你調動。”


    柳銀刀接過信物,刻有彎月的翠玉,觸手生寒,真如冷月,他一陣感激道:“多謝教主。”


    老人淡然一笑,說道:“不必客氣,都是自己人,對了,我也該問你,一切事情之經過。”


    柳銀刀一五一十說個清楚,重點全放在小千身上。


    老人卻對秋蓉很有興趣,問道:“那姑娘和綠豆門主有何關係?”


    柳銀刀冷冷說道:“他們似乎是同鄉,很早就已認識,詳細的情形,我並沒有再去追問。”


    老人沉吟半晌,說道:“是該從她哪裏多了解綠豆門主的底細,副教主可願意把她給找來?”


    柳銀刀也想知道這一切,立時拱手應是,已退入客棧廂房中。


    老人仰天望月,月已西沉,隻剩下光影沉沉欲失,他已露出滿意笑聲,似乎一切都那麽順利和美好。


    不多時,柳銀刀已領著滿臉惺鬆睡意的秋蓉行來,她雖被上淡紅外套,仍禁不住要打冷顫。


    老人很慈祥問道:“你就是秋蓉?”


    秋蓉點頭說道:“嗯!不知老人家找我有何事情?”


    老人含笑道:“是關於綠豆門主的事。”


    “綠豆門主?”秋蓉有點茫然說著。


    老人笑道:“就是那天淹沒柳家莊的那個人,聽說他和你是同鄉?他不是叫做綠豆嗎?”


    秋蓉猶豫了一陣,終於還是說了,她說道:“他是姓‘綠’,但並不是叫綠豆,而叫綠小千。”


    “綠小千……”


    老人喃喃的念了兩遍,才說道:“聽說你們小時候是住在漓江上遊的一個小村?”


    秋蓉點頭:“叫‘月江村’,他家在我家隔壁。”


    老人凝目而笑;“這麽說你該時常跟他一起玩,一起練武了?”


    秋蓉說道:“小千兒他不會武功,我沒跟他練過,我也不會。”


    此語一出,霎時使老人及柳銀刀怔愕不已。


    能搞得柳家莊雞犬不寧的人,竟然一點武功也不會?


    “他當真一點武功也不會?”老人追問秋蓉道。


    秋蓉說道:“以前該是如此,可是現在我就不清楚了。”


    此時的小千,又有誰敢說他不會武功?


    柳銀刀聽的更是心寒,如若真是如此,他這個臉可栽得無處可擺了。


    老人再追問秋蓉說道:“你可知道他有何奇遇?否則他的輕功怎麽會突然的增進呢?”


    秋蓉搖頭道:“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很少不成功的,就算對付比他強的人,他也不含糊。”


    老人沉思半晌,心知秋蓉隻知這麽多,再問下去也是惘然,遂叫她先退去,說道:“多謝姑娘幫忙,老朽感激不盡。”


    秋蓉擔心道:“你們要如何對付小千兒?”


    老人含笑道:“這一切都是誤會,老朽隻是想把它解開而已。”


    秋蓉冷然說道:“我也是如此說,可是小千兒,他……唉!他是不會原諒我的。”


    在惆悵中,她蹲身為禮,告別兩人,已漫步退入廂房。


    老人問:“副教主以為綠小千當真不會武功?”


    柳銀刀道:“不可能,尤其他的輕功,堪稱武林一絕。”


    “可是秋姑娘並沒有騙人的必要。”


    柳銀刀道:“也許是他離開家鄉後再練的。”


    老人道:“就是短短幾個月之內?”


    柳銀刀突有所悟:“或許他練的不精。”


    “既然不精,又豈能笑折七大名劍?又豈能毀去柳家莊?”


    柳銀刀道:“他輕功雖然了得,但其他功夫似乎不怎麽樣,我曾和他交過手,自該明白此點。”


    老人沉思半晌,冷冷說道:“或許我們須要找到他再試試看,以摸清他的底。”


    柳銀刀道:“何不派人手把他給殺了?”


    老人淡然一笑,說道:“副教主可別忘了他背後還有‘西巫塔’當靠山,輕舉妄動對本教並無好處。”


    柳銀刀頓有所悟,遂拱手歉聲道:“屬下莽撞了。”


    “哪裏,便是老夫與你異地而處,我也會忍不下這口氣。”


    柳銀刀隨後說道:“不知教主將如何進行此項工作?”


    老人慢慢說道:“由老夫先派一個人去試探他,若是有了結果,我們再來進行其他的步驟。”


    “屬下謹遵教主旨意。”


    老人輕輕一笑,說道:“多謝副教主幫忙,時候已不早,老夫該走了,還請副教主多加保密。”


    柳銀刀道:“這是屬下該盡的責任,教主請放心。”


    “很好,若有事,隨時保持聯絡。”


    一陣告別,老人已飄然離去,像風一般吹走,不露一絲痕跡。


    柳銀刀遙望他消逝方向,凝視良久,心中卻一片空白,雖然找了幫手,但比起以往獨行天下姿態,相差何異天壤之別。


    冷風吹過,樹梢傳來悉嗦聲音,夜,更加淒涼。


    老人當真是月神教教主?


    若他是教主,為何要拉攏柳銀刀?


    他似乎早在月餘前就設下了“太公釣魚”,來引誘小千上鉤,還派遣了兩名黑衣人延請小千。


    最讓人不解的該是關西晴也被擄去,卻帶回了武帝秘笈,這不就說明了武帝就是月神教主?


    自從取得秘笈後,小千已如此認為,卻不知他想的是對或是錯?


    小千和水仙乘著水晶箱,從湖底往上浮。


    當他們浮出水麵時,赫然也是一處隱秘洞穴。


    他倆很快啟開箱門,隨後走向池邊空地。


    腳一落實,小千方噓一口氣,微笑說道:“要命,為什麽天下會有這麽一群女人?”


    水仙卻希冀的想瞧瞧外邊世界,急道:“我們到了花花世界嗎?”


    這“花花世界”四字,乃小千以前拉得天花亂墜時,所用的名詞,水仙她當然記得最清楚。


    小千瞄她一眼,逗惹道:“急什麽?門都還沒找到,你就想花?”


    水仙不禁紅了臉,問道:“這裏沒有門嗎?”


    “有是有,隻是我們沒找到而已。”


    小千瞧向四周石壁,有若倒蓋的碗,無一空隙,裏邊光線來自地麵,除此之外已無出路。


    小千心知必有關啟之門,遂往壁上慢慢尋去。


    尋了一陣,找不出結果,小千有點焦急的問道。“小宮主,你不會笨到連開門也不會吧?”


    “我沒來過……”


    “沒來過就開不了?”小千白眼道:“不會利用你的超能力來開門?”


    “什麽叫……超能力?……”


    “就是‘心心相印’!”小千瞪眼道:“你現在趕快和秘密門戶心心相印,它就會告訴你怎麽打開。”


    水仙紅著臉道:“怎麽印?我和它?”


    小千嗔言說道:“唉呀!就是真心的去想它嘛,像情人一樣,快,閉上眼睛去想一想。”


    水仙果然閉了眼睛,認真的和石門“心心相印”。


    不久,小千問道:“有結果了沒有?”


    “……沒有……”


    小千笑罵道:“啥玩意兒?你沒有電嗎?”


    “我……”


    水仙不懂“電”為何意。


    “唉呀!怎麽這麽不來電?”小千無奈的說道:“那和你家那扇門總該有電了吧?”


    “這……”


    水仙想及宮中那扇門的開啟方法,已試著在牆上按著。


    驀然間,石壁經她一按,果然無聲無息移開一處三尺寬六尺高的出口。


    水仙激動叫道:“啊—一有電了!”


    小千見門戶已開,心情也為之放鬆,笑道:“你也真行,連石門都能心心相印,將來前途必定非常光亮。”


    拉著她。已往通道奔去:“走吧,這裏不值得你相印太久要是把老太婆給相印出來,我可就沒電了。”


    兩人奔出洞處,石門又已恢複原狀。


    環目四望,此乃一處隱密山區之中,若非知道此處有通路的話,絕少會有人發現此秘密……


    水仙望著青亮的夭空,激動而好奇,微笑說道。“那是什麽?好漂亮,又會發光呢?”


    小千瞄了天空一眼,打趣的說道:“那是王母娘娘的裹腳布,已經有三十年沒換了?”


    水仙不禁羞紅了臉,說道:“她為什麽不換?”


    “因為要留給你看的。”


    小千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繼續說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那是‘天’,天地的‘天’,你踩的就是‘地’,真是天下第一呆頭鵝。”


    水仙詫然想起書中所說,正是如此,自己一時未曾見過,才聯想不起來,如今被提及,已能貫通,反而笑自己傻了。


    “原來這就是天哪?”


    水仙不好意思的窘笑著。


    “你要把天當成王母娘娘的裹腳布也可以。”小千笑道:“記得該叫她換了,都三十年啦!”


    他在嘲逗水仙方才“為何不換裹腳布”一言。


    水仙霎時窘在當場,甚為尷尬。


    小千嘲惹一番,也怕追兵趕來,遂領著她往山下奔去。


    山區不高,在一大湖邊,順著湖麵繞行,很快尋著一城鎮。


    兩人步向城鎮,赫然是名聞天下的蘇州城,無怪乎水仙看傻了眼。


    行在街道,一個光頭像是和尚,帶領一個絕色女子,也夠引人測目的了。


    小千邊走邊笑著說道:“現在你該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外麵的世界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水仙已目迷五色,隻有點頭。忘了如何回答。


    小千逗惹道:“你現在該能分辨誰是男的,誰是女的了吧?”


    水仙猛點頭,說道:“長頭發、穿裙子的都是女子,男的……好多……我也說不上來……”


    小千笑道:“這也不一定,這年頭男女不分的多得很。穿裙子,留長發也不能保證他是女的。”


    “那……該怎麽分別?……”


    小千詼謔一笑,說道:“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他們的臉,如果色眯眯的瞧著你,嘴巴快流出口水似的,他就是男的。”


    水仙不留意還好,這一注意,似乎街道所有的人都以怪異的眼神瞧她,使她感到混身不自在。


    水仙懼然道:“他們怎會如此?”


    小千笑道:“怕什麽?那是因為你太漂亮,難免會招蜂引蝶嘛!別理他們,要保持風度。”


    還好“招蜂引蝶”四字,水仙聽不懂其中含意,也茫然的點頭,擺出自然神態,不再理會他們,自顧找著稀奇未見的事物瞧著。


    逛了一陣.小千突然覺得腹中已空,遂問水仙:“你餓了沒?”


    水仙頷首道:“有一點。”


    小千微笑說道:“餓了就要吃,盡量吃,有我在,要吃什麽就吃什麽,沒人會管你的。”


    水仙欣喜的拍手叫道:“好棒啊!我要吃燒餅、油條、杠子頭。”


    小千瞄她一眼,說道:“這麽沒水準,跟本門主出來,還吃那些鬼玩意兒?”


    水仙愕然道:“這不是很名貴嗎?而且很好吃……”


    她時常聽及水月她們說些可口東西,自己及未曾吃過,懷著一份渴望,真以為哪是名貴佳肴了。


    小千瞄著她,道;“很名貴的東西,是要看時間吃的.那些非得早晨才能吃得到,現在已近午時。吃不到了,你就忍忍吧!”


    水仙不解問道:“為什麽要早晨才能吃到?”


    小千黠笑道:“那是因為油條放在油鍋中炸,從前邊開始炸,一直炸到尾巴,須要一天的時間,才能炸出來,懂了沒?”


    他胡扯,水仙卻信以為真,詫然道:“要這麽久?”


    小千謔笑道:“不然怎能顯得出它的珍貴?”更逗惹的說道:“要知道,一天才炸一條也。”


    水仙有點泄氣,說道:“這麽說,一定很難吃到了。”


    小千安慰道:“你放心,憑我一句話,全蘇州的油條,一條也跑不掉,到時別人隻有吃你剩下的了。”


    說完他已嗬嗬黠笑不已。


    水仙竟也信以為真,感激道:“謝謝你……”


    “不客氣啦”小千瞄眼黠逗笑道:“像你這種嗜油條如命的人,倒也少見!”


    水仙不禁困窘起來。


    “走吧!吃油條是明天的事,現在可是吃大餐的時候,咱們找一家最大的。”


    興衝衝,小千已領著水仙走往大街,果然找了一家“醉高樓”,大搖大擺的已往裏邊行去。


    小二安排兩人在二樓靠西窗,一覽遠處山景,位置頗佳,這可是拜水仙雍容華貴,宛似大戶千金之賜。


    此樓以海鮮聞名,而且是現場烹調,味道更鮮。


    小千也入境隨俗的點了幾道海鮮。


    廚師很快推來兩箱玻璃水箱,裏邊各養著白鰻與龍蝦。


    他彬彬有禮道:“客倌看上哪幾隻,請告訴小的,小的馬上為您烹調”


    水仙感到此種調理方法非常特別,小千也覺得新鮮。


    輕輕一笑,小千道:“你們滿會作生意的嘛,都是現場的。”


    三十上下的廚師輕笑道:“哪裏哪裏,本樓一向以新鮮美味而聞名全蘇州,客倌您是來對地方了。”


    小千頻頻點頭,說道:“果然有一套,這叫……叫‘新鮮看得見’!”


    廚師覺得這口號甚有味道,頓時恍然大悟般,猛點頭道:“對對對,‘新鮮看得見’,客相玲瓏心,一說就說透了我的心,這正是我所要表達的意思。”


    小千落落大方道:“好吧,我就湊上一對,好讓你們對聯有得貼,下一句就是‘美味嚐不出’,你覺得如何?”


    廚師笑的有點僵,說道:“為何嚐不出?”


    小千嗬嗬笑道:“嚐不出,他們才會一直嚐,真到嚐出味道為止,你的生意不就可多賺不少嗎?”


    廚師又頻頻點頭:“有道理!”點了幾次,他又感到不妥:“客倌說得沒錯,可是對那些看不懂的人……豈不變成反效果了?”


    “很簡單啊!再加幾個字不就行了。”


    廚師馬上追問:“加什麽字?”


    小千捉狹笑道:“加上‘隻有笨蛋才看不懂’,他們馬上就變懂了。”


    廚師幹笑不已道:“這……不太好吧?”


    小千笑道:“別緊張。俺送你對聯,就得送個完整,否則本月江村……也,月江督府第一才子是幹假的?”


    信口拈來,已加了幾個字,隻聽小千說道:“‘新鮮看得見魚蝦蟹’,你覺得這句如何?”


    廚師覺得甚滿意,可是下一句就難對了。”


    小千卻賣關子道:“你對對看!”


    廚師想對也無能為力,苦笑說道:“那句‘嚐不出’,實在難以對上,小的想不出來。”


    小千已自得笑道:“這有何難,注意聽啦!”


    他念了:


    “新鮮看得見魚蝦蟹。”


    “美味嚐不出僧道尼。”


    此言一出,已將廚師給驚住。


    誰又想到嚐不出的全是吃素的?如此一來,不僅把整個意思給轉換過來,還帶著點妙絕之句,正是號召顧客的好對聯。


    他不禁讚歎直呼:“絕,真絕!對得無懈可擊,小的佩服萬分。”


    小千自得的說道:“小意思,要是我一抓言,死的都會變成活的了。”


    廚師讚佩道:“客倌真是天縱奇才,將來必定三元及第,出人頭地。”


    小千嗬嗬笑道:“少拍馬屁,對聯也送了,你該甘心做生意了吧?”


    “是是是!”


    廚師馬上指著水箱中的蝦子,突又想及小千光頭一個,不就是“僧道尼”中的和尚?不禁幹笑道:“客信,您……不忌葷?”


    小千瞄眼而笑道:“去你的,我理光頭是為了照亮世人,哪來的當和尚?”


    廚師也一頓快意輕笑,說道:“對不起,小客倌,我又誤會了”


    小千擺擺手道:“誤會沒關係,別誤了我肚皮就好。”


    廚師馬上含笑道:“客倌您快選,小的馬上為您料理;保證誤不了時”


    小千點頭,往一隻較大的龍蝦指去;“那隻,半燒半燉。”


    廚師瞧了一眼龍蝦,含笑說道:“沒問題,身長尺七,約一斤**兩,值十兩銀子。”


    水仙也點了一隻較小的。


    廚師立時算清,說道:“身長一尺二,約一斤重,值五兩半銀子,兩隻一共是一十五兩半銀子。”


    小千突然問道:“為什麽我的比較貴?”


    廚師愕然道:“客倌您點的比較大隻啊?”


    小千道:“大隻的就比較貴,那我點小隻的好了。”


    廚師不禁瞄他一眼,心想這人未免太吝嗇了吧?


    然而個千又點了好幾隻小蝦,廚師登時又有了笑容,道:“客倌你要吃這麽多?好,小的馬上為您料理。”


    說著他就想撈龍蝦。


    “等等!”小千忽然叫住他,笑說道:“現在我隻要一隻就行了,其他的就先留著吧。”


    廚師不解:“客信您這是……”


    “不急嘛!”小千笑道:“那些蝦子都還小,等它養大一些,我等兩星期以後再來吃。”


    廚師霎時忍不住笑起來,世上竟會有這種人,買了龍蝦,還寄放著要人養?


    小千也卟嗤笑起來道:“如果你嫌麻煩,現在先拿大隻的來換也樣,反正兩星期以後就還本了,說不定還有賺呢!”


    廚師苦笑道:“客倌,您說笑了;小的隻是應職的,不是老板,做不了主。”


    小千也隻是開開玩笑,揶揄著龍蝦大小價格未免差太多,如今見他窘像,也不再為難他。


    於是小千輕笑道:“你看著辦吧,反正你隻會殺魚,說不定養我的蝦,養到一半就把它給宰了,我可劃不來,隨便選一條來吧!”


    廚師對小千似有了好感,立時含笑點頭,選了一條不算小的龍蝦,半賣半送的替小千給烹了起來。


    隨後又做了幾道“糖醋鰻”、“蟹爪酥”之類可口佳味,方直退去。


    名家名菜,口味果然不同凡響、兩人吃的津津有味,直呼過癮,然而吃足了癮頭之後呢?


    現在該付賬了吧?


    小千往口袋抓去,突然間楞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張名聞天下的十萬兩黃金銀票早已不在身邊,不但如此,連最起碼的零頭都沒有。


    “糟了,我的銀票呢?”


    他驚慌的找著,這可是他一生中所賺的第一筆財富.豈能如此就丟了。


    可惜他找遍了全身也找不著,這才想到上次在山洞中被柳再銀一把火燒得衣衫碎爛,連秘笈也被燒掉,銀票很可能也一起遭了殃。


    他恨恨的罵道:“柳淫徒你實在罪大惡極,連我的家當你也不放過,下次非得剝你的皮不可。”


    水仙見他如此緊張,也關心問道:“你在找什麽?”


    小千這時才想到還有人可以付賬,心頭稍安,手指往桌上一指,說道:“你看這些要多少錢?”


    “錢?”


    水仙一片茫然不解。


    小千又已焦急了,說道:“唉呀,我的天呐!你該不會,連吃東西要給銀子都不懂吧?”


    水仙是真的不懂,茫然眼神直往小千瞧著。


    小千苦笑不已,說道:“我終於明白什麽叫做純正的呆頭鵝了,你這位小姑娘也太天真了!”


    他花了好多口舌,才把“銀子”的功用告訴她。


    現在水仙也緊張起來了,急道:“怎麽辦?沒錢怎麽辦?你不是說有你在,隨便都可以吃?……”


    小千幹癟一笑,說道:“那是有錢的人說的,現在我的銀票沒了,講這話就不太靈了。”


    水仙焦急道:“沒了銀子,明天也吃不以油條了……”


    小千道:“早知道也該吃中午的油條,省得欠了一屁股酒菜錢。”瞄向水仙,問道:“你真的一點銀子也沒有嗎?”


    水仙搖頭,一付可憐樣。


    小千從她頭上溜向腳底,就是找不到值錢的東西。


    此時忽然靈光一閃,笑說道:“人說漂亮的女孩最值錢,你不就是一棵活生生的搖錢樹?”


    水仙茫然道:“我能搖出銀子?”


    “那就得看你的魅力夠不夠了?”小千伸手摘下她頭上插的潔白水仙花,笑道:“待會兒我向你打招呼,你就向我指的男人笑一聲就可以了。”


    水仙不懂小千已把她“賣了”,還帶著欣喜而驚訝的表情說道:“這麽簡單?”


    “不然你以為銀子多難賺?好好笑啊,笑甜一點。”


    小千已起身往斜對桌,靠近東窗的一名中年錦衣人行去。


    水仙瞧著小千和他交頭接耳一陣,隨後又將水仙交給中年人,中年人卻色眯眯的瞧著水仙,連花朵也忘了接。


    水仙感到臉紅,小千卻在此時向她招手,她不得不笑的甜美些。


    錦袍員外不由得也嗬嗬的笑了起來,隨手一抓,已將一錠元寶交予小千,頻頻的點頭不已。


    小千再奉承兩句,隨後走了回來,晃著元寶,笑道:“看到沒有,你一笑,銀子就來了,這生意好不好賺?”


    水仙感到欣喜:“原來笑聲還可以賣錢的?”


    她還想再多賺一點,想找另外男人笑上一笑。


    小千已把她給轉正,笑道:“好小子,你比我還花啊?逢人就笑?夠啦!一錠元寶已夠你付酒錢了,待會兒,我教你如何賺一百錠的生意。”


    “真的?”


    水仙更欣喜雀躍的問著。


    小千邪笑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呢?你沒看到那家夥猴急瞧著付銀子模樣,再敲他十錠元寶,也是手到元寶來,走吧!你有生意要辦。”


    水仙迷糊中也跟著小千起身往樓下行去,不由自主的瞧向錦袍員外,見他一付饞樣的笑著,為了感激他送了銀子,水仙隻好勉強再向他笑了幾聲,方自下樓。


    員外一陣激動,也跟著慢慢的走向樓梯。


    小千丟下那錠銀子,小二和廚子,掌櫃的千謝萬謝,才將兩人送出酒樓。


    員外也跟著綴了上去。


    小千有意整他,遂領著水仙往小巷子鑽,隨後支開水仙,在一處無人的巷中等著員外上門。


    員外不疑有詐,老遠就瞧見小千,招著手就往裏邊奔來,微笑說道:“小和尚,姑娘呢?”


    小千神秘笑道:“早就準備好了,你蒙上眼睛,我帶你去。”


    員外皺眉道:“還要蒙上眼睛?”


    小千笑道:“唉呀!人家是第一次,當然害羞了,而且那地方被你知道,將來我要吃什麽?你食髓知味,自已就會溜去找她,我損失就慘重了。”


    員外急著想一親芳澤,也顧不了那麽多:“好吧!快點就是。”


    “那當然,這種事不快行嗎?”


    小千很快扯下半截腰帶,替他蒙上眼睛,隨後已領著他繞著小巷子走,終於穿出街道了。


    他本想把員外帶到妓院,但一出了小巷,對麵就是衙門,地點更是理想了。


    “嗬嗬,跑到衙門去找姘頭?”小千暗自憋笑不已。


    水仙瞧見小千,已招手道:“你來了?”


    “來了,來了!”


    回答的是饑渴的員外,他狠不得馬上走過去抱住水仙以解饑渴。水仙突見回答的是他,一時也愣在當場,忘了回話。


    小千細聲笑道:“老頭,看你的啦,別胡亂扯下布條,蒙著眼,你就可以一件一件的把她剝個精光,這何等刺激?”


    員外猛點頭而興奮:“這當然,我可以去了嗎?”


    “當然可以,人在左側不遠處,小心嘍!”


    小千已放了人,員外一聲哈喝,已然威風八麵的往水仙立處奔去,笑說道:“美人兒,別跑啊!”


    他的叫聲已引起了衙門的衙役注意,也驚著了水仙,水仙一聲驚叫,已閃向小千。


    員外聽到驚叫聲,更加興奮,追得更急了。


    水仙驚惶道:“他怎麽了?”


    小千笑道:“沒什麽好怕的,玩捉迷藏嘛!”


    水仙恍然一笑道:“原來如此,這人好奇怪,這麽大了還玩這些?”


    小千笑說道:“這年頭怪人特別多,看在銀子的份上,我看咱們就陪他玩一玩如何?”


    “好啊!”


    水仙也湊興的再去逗他,笑聲不斷,尤其是小千,偶而讓他故意拍拍臀部,更樂得他欲火焚身。


    “美人兒,我受不了啦!別跑啊—-”


    他已更狂放激情的追趕。


    小千看時候已差不多,衙役也走了過來,遂趕忙叫水仙抽腿:“走吧,你不累;我倒累了。”


    水仙雖玩的起興,可是也不願小千太過累著,也跟他往小巷行去。


    員外不知大禍臨頭,一把子就攔向衙役,將他給抱住,激動直叫:“哈哈,美人兒,看你往哪裏逃?來,讓我親親,我等不及了。”


    他老兄還來不及扯下麵罩就往衙役臉上親去,一手已想拉開衙役胸襟,也急忙扯著自己褲襠,那副猴急,實叫人不敢恭維。


    小千見著此情此景,已嗬嗬謔笑不已,說道:“好好的親吧,否則你的金子就白花了。”


    他不願讓水仙瞧及此事,顧不得再看下去,已往小巷遁去。


    遠處傳來一聲脆響,員外已吃了個大巴掌。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去抱個衙役親親我我,已嚇飛魂魄的跪了下來。


    不久已傳出朱員外的緋聞。


    他被控告:非禮公職、妨礙風化、有暴露狂。


    被責五十大板,罰金三百兩銀子。


    這還是小事,最嚴重的是他老婆,妻妾都很不諒解他,非得把他休了不可—一除非他說出原因不可。


    然而他能說嗎?


    說了又有人相信嗎?


    這正是他最為難而又不甘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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