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盡沒吳國水師,繳獲八十五艘戰艦。這是我會稽氏族,史無前例的大勝利,是我百萬越人,前所未有的大勝利。”


    甘籍激昂,道:“有此大勝,我會稽氏族,我百萬越人,就有了立世之基。天下諸侯,列國豪傑,誰敢再小覷我越人?”


    眾將附和,道:“大勝之後,會稽複國,再無阻礙。就算吳國,想要橫加幹涉,但有此一敗在前,他也是有心無力。”


    甘籍點頭,道:“對……你們說的對,有這一敗,吳國便是再不情願,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們複國。”


    “尤其白沙河一役,勝得幹脆利落。八十五艘戰艦,全都落到咱們手裏,咱們以後也能組建舟師,與吳國分庭抗禮了。”


    甘籍大笑,道:“哈哈,壯哉,我會稽氏族,三萬載頹靡,終沒讓我等沉淪。如此,才能一朝乘風起,直上九萬裏啊!”


    “壯哉,我會稽氏族!!”


    就在眾將振奮,士氣高漲時。


    一位身披黑甲的老將,眉頭輕皺,道:“列位,白沙河一線,我方雖勝,但東南一線危局猶在,現在還不是喝彩之時。”


    “東南一線若是失守,便是上君能再將屠奉打出會稽,咱們也要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迎著眾人驚詫的目光,這老將直言,道:“屠奉此人,正當壯年,一身氣血神力,尚在巔峰,絕非泛泛之輩。”


    “咱們,要是小覷了這位吳國左將軍,必定會為此付出代價。”


    對於這位老將的話,甘籍深以為然,道:“範老將軍說的是,屠奉此人,絕非泛泛之輩,誰小覷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白沙河一戰,直接影響了吳越態勢。你們說,屠奉要是知道,吳軍白沙河之敗,他會有什麽動作?”


    “這……”


    眾將麵麵相覷,一想到屠奉,在得到白沙河一線的軍情後,最可能的動向。眾將心頭一跳,背脊忽的冒出一層冷汗。


    “決戰!”


    範諍不假思索,道:“屠奉若知白沙河之敗,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與咱們決戰。”


    “盤踞白沙河一線的水師,對屠奉乃至吳國的戰略意義,都是非同小可。那就是一根倒刺,狠狠的紮在咱會稽氏族腹心。”


    “咱會稽氏族不動則已,一動就會被這根倒刺,生生拽下一塊血肉來。”


    “所以,白沙河一帶水師的大敗虧輸,對於吳軍的打擊極大,甚至可能影響屠奉的軍略。”


    “屠奉,他不可能不考慮到上君的存在,一旦上君揮師與咱們匯合,屠奉不僅當前優勢不複,而且還有全軍覆滅之危。”


    “作為吳國左將軍的屠奉,不可能看不到這點。”


    甘籍臉色一***:“是啊,他不可能看不到這點!”


    “所以,他絕對會不惜一切,與咱們決戰,爭取將咱們這一部兵馬消滅掉,減輕他的壓力。”


    “咱們,危險了!!”


    如此淺顯的道理,眾人本來早就能想通。可是姒伯陽大勝的喜訊,委實太過震撼,讓他們下意識的忽略了屠奉的動作。


    但,隻是忽略問題,卻不等於這問題就不存在。


    老將道:“現在最緊要的,還是應該先弄清楚,屠奉那邊到底有沒有收到白沙河兵敗的消息。”


    “若是收到,咱們就該做好死戰的準備了。倘若屠奉沒有收到,那咱們可轉圜的餘地,可就大的多了,”


    甘籍若有所思,道:“那麽,他到底收沒收到消息,知不知道白沙河的近況?”


    “……”


    眾人沉默。


    眾將包括甘籍在內,都知道屠奉這人的可怕。一尊地祇級數的存在,大道之路的先行者,無論如何,都值得他們敬畏。


    不隻是敬畏地祇的力量,還是敬畏地祇的智慧。力量強大者,必有相應的智慧,才能駕馭強大的力量。


    不然,德不配位,頃刻之間,便會舟毀人亡,沉淪無邊苦海。


    可以說,每一位有資格躋身地祇業位的存在,都是智慧通達,神通廣大之輩。


    這等存在,絕不是一切尚未抵達這個層次的生靈,有資格小覷的。


    這個時候,任何的僥幸心理,都會成為最終敗亡的決定性因素。


    “白沙河之戰,瞞不了屠奉多長時間。甚至有可能,他已經知道了白沙河之戰的結果。”


    甘籍輕聲道:“咱們,要做最壞的準備,不能把什麽事,都往好的方向想。”


    “那,咱們就當屠奉現在,知道了白沙河一戰的結果。”


    “你們說,屠奉會如何部署兵力?”


    “如何部署兵力……”眾將眉頭緊鎖,按著甘籍的設想,在心中排兵布陣,進而預判屠奉的動向。


    老將歎了口氣,發聲道:“列位,我認為咱們在這假設,代入屠奉所想,全都是在做無用功。”


    “誰也不敢說,能準確把握屠奉下一步動作,這本就是不可能的。咱們要做的,是以不變應萬變。”


    “以襲擾為主,避開吳軍主力鋒芒為輔。這才是我等,在屠奉大軍的追擊下,還能保存元氣的主要原因。”


    甘籍眉頭一挑,道:“不變?以不變應萬變!”


    “老將軍說的很對,屠奉所思所想,與我等凡俗迥然不同。除非咱們與屠奉站在同一層次,不然永遠都別想洞悉其心。”


    “咱們當前要做的,就是把應做的準備,全都準備好。不論屠奉要做什麽,咱們都有應對的餘地。”


    “不至於到了事起之時,手足無措。”


    老將軍若有所思,呢喃道:“不過,屠奉……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


    轟!隆隆!!


    地麵上的沙礫,不住的震顫。


    “駕,駕,駕,”


    姒伯陽一馬當先,其後數千騎兵,呼嘯而過。


    騎兵之後,十萬兵甲,集結軍陣,方陣急行。


    姒伯陽拍打馬臀,道:“眾軍,加速行軍,快,快,快!”


    轟隆隆!!


    兵甲重重,一座座軍陣,激蕩起煙塵滾滾。


    姒伯陽在白沙河大勝後,隻粗略的整頓了一下,就調動大軍,回返東南一線。


    此時的姒伯陽,深知東南一線戰事的緊張。


    東南一線,隻憑甘籍率領的十萬兵甲,要想擋住吳軍進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雖說甘籍手上的兵力,與姒伯陽相差無幾。可是姒伯陽何等修為,甘籍又是何等修為。


    姒伯陽如今五轉金丹,乃是陸地神仙業位,可與道的天神業位比肩。


    這等修為,放在諸侯列國之中,都是絕對的座上賓。一人敵國,或許有些誇大,但一人破軍,還是沒問題的。


    姒伯陽施法,冰封白沙河,殺敗四萬水師,憑的就是他一身神通法力。


    與姒伯陽相比,甘籍除了章安氏那一批忠心耿耿的族眾,也就沒有什麽其他優勢了。


    成就陸地神仙的姒伯陽,要是不顧及影響的話,隻用一根手指頭,就能輕鬆碾死甘籍,就跟碾死個臭蟲一樣。


    兩者實力相差太大,姒伯陽自然不奢求,甘籍能像他一般,大敗吳軍。


    馬上的姒伯陽,心頭暗道:“隻希望,甘籍那個家夥,能多撐一會兒。最好撐到與我匯合,與我一起反攻東南一線的吳軍。”


    姒伯陽既然喊出‘打出十年太平’,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四萬精銳舟師,再加上東南一線的吳軍,這可都是吳國的核心力量。


    能在滅掉四萬舟師之後,再將東南一線的吳軍,也給一並清理掉,吳越交界一帶,最少能有十年太平日子。


    而這,還是姒伯陽往少了說的,吳國國力若是恢複的慢一些,就是二十年太平,也未嚐不可得。


    當然,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姒伯陽在覆滅四萬水師之後,再度覆滅東南一線的吳軍,打斷吳國探入會稽的爪子。


    沒有這個戰績墊底,會稽氏族就是複國,在群雄窺伺之下,也隻會日益艱難。


    而有了這個戰績在手。形勢就完全不同了。


    ——————


    吳軍大營,


    屠奉麵無表情的坐在上首,手中把玩著一枚圓形玉佩,玉佩之上,銘刻著一枚‘姬’字,一筆一畫間,仿佛聖道照耀八方。


    “錢唐君……”


    屠奉看著暗淡無光的玉佩。


    這是屠奉臨行前,向吳國國君討來的本命玉符。


    其中蘊含著錢唐君的一絲精魄,錢唐君無事,這枚本命玉符自然無事。錢唐君若出事,這枚玉符也有顯示。


    “如今,錢唐君的本命符,靈光黯淡,法性已無。看是錢唐君,已遭不測。”


    “隻是,不應該啊……錢唐君麾下四萬水師,就是地祇出手,都討不到好,誰能殺得了他?”


    “但這本命符,確實與錢唐君性命相聯。錢唐君一死,本命符靈光立即崩碎,這法門從未有過差錯。”


    屠奉眼瞼低垂,異常幹澀:“所以說,白沙河一線,絕對是出事了……”


    他如此想著,放在公案上的手,不覺捏拳:“嗬,出事了啊!!”


    屠奉雖知道白沙河一線,是靠不住了。可是他的嘴極嚴,一點口風都沒往外露,連軍中心腹都沒有透露分毫。


    整個東南一線的吳軍,除了他這個統帥以外,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裏。


    在一眾部將的眼裏,屠奉一直都是一副成竹再胸,運籌帷幄的模樣。殊不知白沙河一線戰局大壞,東南一線形勢將有逆轉,


    事實上,甘籍與範諍的擔心,不無道理。


    屠奉這人,久經戰陣,城府深沉,用兵老辣。將希望寄托於屠奉犯錯上,還不如想著用堂堂正正之師,以硬實力擊敗他。


    若是把希望,放在屠奉決策出錯上,才是真的愚不可及。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被屠奉算計,什麽時候踏入死路都不知道。


    就像現在,哪怕甘籍,在得到軍情回報後,就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的攔截,屠奉與白沙河一線的聯係。


    而屠奉也確確實實,沒有接到一份有關白沙河的軍情。


    隻是,他手上靈光崩碎的本命符,卻讓甘籍等人的苦心部署,成了一個笑話。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連掌握四萬水師的錢唐君,其本命符的靈光都崩碎了。那他手上四萬水師,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


    屠奉眯了眯眼睛,呢喃道:“錢唐君,若是死在會稽,那可真是要捅破天的。而我現在的處境,也越發的危險了。”


    “不過,本想著東南一線,與會稽水係,兩路並進,現在看來,這個兵略,隻能半途而廢了。”


    “會稽……會稽……”屠奉沉吟了片刻,嘿然冷笑:“罷了,罷了,錢唐君都死了,我又何必還在會稽的東南門戶,繼續堅持?”


    “隻是就這麽退軍,無論如何,也不好向朝野交代。那就……虛晃一槍,給朝野一個交代,然後再走。”


    屠奉的目光,看向空曠的大營外,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誰又能想到,本該一路長驅直入,掃平甘籍大軍,為吳國開疆拓土的屠奉。此時的心裏,竟然是打著退軍的主意。


    所有人都以為,屠奉不知道錢唐君的生死。可是屠奉偏偏知道,錢唐君已死,還由此推出白沙河之戰的勝負。


    所有人都認為,作為吳國左將軍的屠奉,一定會費盡心思,想著如何滅掉甘籍大軍。


    實際上,屠奉對甘籍的兵馬,其分量看的很輕。就算他表現的一副,對其很重視的樣子,但實質卻非如此。


    會稽氏族中,真正讓屠奉視為對手的,從頭到尾,隻有姒伯陽一人。


    除姒伯陽以外,其他人都未臻達地祇層次,在屠奉的眼裏,連讓他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會稽氏族的那些首領,對於立身地祇層次的他而言,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雖然甘籍用一些無賴手段,能讓屠奉稍稍側目。可是屠奉稍稍認真一下,就能讓甘籍一敗塗地。


    當然,甘籍這人很聰明,從不將自身置於危險境地。屠奉每每想要對甘籍動手,卻又抓不到甘籍的痛處。


    屠奉嘖嘖道:“姒伯陽……這又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殺地祇如割草,實力深不可測。如今又有開國之相,即將成為一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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