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女眷站好,一名衙役就推出其中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嫗站在圍觀百姓麵前。


    此時,一名右手拿著大紅朱筆,左手拿著記事簿的文吏緩緩走到老嫗旁邊,瞄了一眼圍觀人等,說道:“秦嶽氏,五十文,可有人要買?”


    這拍賣其實也不是公良前世所見的正規拍賣,而應該稱為“叫賣、喊賣、喝賣。”


    和所有拍賣一樣,這種形式的叫賣也是將最差的商品放在前頭,免得最後沒人要流拍,砸在自己手裏。


    白發蒼蒼的老嫗看起來七十左右,其實隻有五十多歲,隻是生活勞苦,老天不公平的在她身上刻下了無盡歲月的滄桑。


    像她這樣的老嫗,一般是沒人買的,因為家裏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口糧。人家買回去是為了分擔家庭的重負,可不是買個祖宗擺在家裏伺候——不要說人心冷漠無情,隻是人世的無奈罷了。


    偶爾也有善心人同情老嫗這種人,買了下來。


    畢竟沒多少錢,而且像老嫗這般的老婦人雖老,但做些縫縫補補、掃地的活還是可以。


    說起來,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隻是有時沒碰到而已。


    幸運的是,白發蒼蒼的老嫗遇上了。


    一名壯漢從人群中鑽出,跑去後麵付錢,然後過來領了老嫗,就離開這紛紛擾擾的地方。


    叫賣還在繼續。


    “林氏,七十文。”


    “公舌氏一百文。”


    “巨母氏一百二十文。”


    “嫪氏一百五十文。”


    “申屠氏二百文。”


    “虞氏二百三十文。”


    ······


    眾女眷一個一個被叫賣出去,有的多人要,就會讓他們競買,價格就會高一點。公良看了一圈,發現叫賣的眷屬中,竟然沒有男的,不管是成年男子,還是未成年男孩都沒有。打聽一下,才知道男子是禁止買賣的。


    按照大夏律法,沒籍為奴,車輪以上的男子,會被發配到礦山、林場、荒野去挖礦、伐木、開荒種田。


    若無意外,會一直勞作至死。


    而車輪以下,小腿以上的男孩,會被送往邊境之地做賤役,待長大後送入敢死營,百戰不死者可脫營離去。隻可惜,自大夏立國以來,尚未發生這種事情。


    小腿以下,尚懵懵懂懂,或在繈褓之中的嬰兒,會被送去牙行,賣給不能生育的夫婦。


    但不管賣到哪裏,這懵懵懂懂或在繈褓之中的嬰兒都會記錄在案。一時為奴,終生為奴,除非大夏滅亡,否則再無上進機會。


    不要說律法無情殘酷,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就是這個樣子。


    “商牟氏十兩銀子。”


    “第五氏十五兩銀子。”


    “黨氏二十兩。”


    “沙氏二十五兩。”


    ······


    叫賣越到最後,價錢越高,女眷也越來越是窈窕美麗,出現了多人競買,價格節節攀升。


    終於輪到剛才公良看到的三姐妹,衙役上前一把抓住最小那女孩的衣領,拉了出來。但小女孩卻哭喊著緊緊抱住兩個姐姐的身子,死也不鬆開。


    “姐...姐...玉兒不走,玉兒不走。”


    “玉兒...”


    “玉兒...”


    三姐妹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起來,淚水模糊了雙眼,淋濕了臉龐,澆透了單薄的衣裳,看得人心肝脾肺腎都糾成了一團。


    衙役終非鐵石心腸之人,不覺將手鬆開,轉頭向文吏望去,“這...”


    文吏尚未開口,圍觀人群中就有人說道:“大人,不如將她們三姐妹一起叫賣,一來省得麻煩,二來也好成全其姐妹之義。”


    文吏對此可有可無,一起叫賣更好,省得他浪費口水。


    “那就一起,晏氏三姝,一百兩。”


    說起來,晏家姐妹各個模樣出挑,清秀可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但在此地,此時此刻,越是漂亮的人下場越是不妙。


    “一百五十兩。”文吏剛剛說完,就有一名肥頭大耳地主老財模樣的人大聲叫道。


    邊上一名瘦弱中年人不屑的嗤了一聲,叫道:“二百兩。”


    “兩百五十兩。”


    “三百兩。”


    ······


    “八百兩。”


    晏氏三姝的價格一再高升,轉眼就到八百兩。剛剛還在商量湊銀子的人麵麵相覷,盡管他們已經叫很多人一起湊了銀子,但也不過才一百兩而已。可這文吏一開口就一百兩,等於開口就沒了他們的機會。


    眾人聽到有人竟然為三名小娘出到八百兩,不由轉頭望去,想要看看是什麽人,竟然這麽豪氣?


    一轉頭,就見一名肥胖男子坐在八名彪形大漢抬著的轎椅上,一邊啃著果子,一邊往晏氏三姝望去,眼中一片貪婪。


    “臨江侯!”


    “聽說禦史中丞曾經參過臨江侯,說他驕奢無度,飲食衣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扨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為伎樂。作窟室,綺疏四周,數與其黨縱酒其中。這下晏氏三姝慘了,要是落到他手裏,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不是。”


    “我聽說他以折磨女娘為樂,一年中也不知害死多少條人命,也不怕遭天譴。”


    “噤聲,小心被他聽去。”


    臨江侯卻是不管旁人如何議論,見沒人再加價,就擺了擺手。一名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儒者走上前來,分開人群,就要去付錢領人。


    “一千兩。”


    忽然,一聲嬌喝傳來。


    眾人聞言轉頭,就見一名白粉敷麵,嘴唇畫得妖豔無比的婦人坐在四名壯漢手搭的轎子上,手持團扇,搖著徐徐輕風。在她兩旁,左右各侍立著一名嬌豔婢女,一名壯碩老婦,一名護衛。


    在她的團扇搖動下,一股濃膩香味飄向四周,聞得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米穀好像也聞到了,小臉糾作一團,皺著鼻子不開森的跟粑粑說道:“粑粑,臭臭的。”


    臨江侯看到她,眉頭微皺道:“狐媚子,你又來禍害人家清白女娃子了。”


    婦人手舉團扇捂著嬌豔紅唇,咯咯笑道:“呦,瞧侯爺您說的,奴家哪能隨便禍害人。進入我萬花樓,總比去侯爺府上送死的好吧!”


    臨江侯臉色脩冷,往她望去,眼神凶戾,宛如食人猛獸。


    婦人不甘示弱的對視。


    兩對眼中,似有火花噴濺,雷電閃爍。


    片刻,臨江侯好像在顧忌什麽,索然無趣的擺了擺手,八台轎椅隨即掉頭,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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