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孔臨江,拜謝先生救命之恩!”


    神魂剛剛歸體麵帶蒼白的孔臨江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嘴唇蠕動,皺紋堆壘的臉上,滿是淚水,朝著呂沉深深叩首。


    整個孔家別墅,寂靜一片落針可聞。


    孔成業、孔興學兄弟二人看著老父親醒來後的異態,互相張望了一眼,瞳孔裏寫滿了不解。


    沙發上的所有賓客下意識站起身,望著眼前跪倒在地是古稀老者,神情震驚的無以複加。


    在場之人幾乎都與孔臨江打過交道,少則數年,多則數十年,他們何時見過叱吒風雲的孔家家主如此過。


    孔家子孫中。


    淚水順著孔靈兒眼角緩緩滑落,少女將臻首微微揚起,像是解脫一般鬆了一口氣,這幾天積攢下來宛若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終於煙消雲散。


    一顆懸著的心,終究算是落下。


    比起孔靈兒的解脫,一眾孔家子孫臉色極為難看。


    特別是那些大肆嘲諷過呂沉的人,臉上神情更是青紅不定。


    宛如吃了死蒼蠅一般,將頭深深埋下不敢抬頭。


    ……


    楊芸隻感覺自己臉頰一陣陣發燙,特別是感受到汪林靜那副小人得誌的笑容時候,心裏更是一陣陣氣得發悶,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這本來是她戲耍汪林靜的大好時機,原本自己還想著以這次汪林靜的打眼來動搖他們孔家長房的地位,好能在老頭子殯天之後多分些家產。


    可誰知道,那老頭子居然真在那道士莫名其妙的操作下好了起來。


    楊芸拳頭攥的發白,臉上的肌肉都在怒氣下不斷顫抖。


    特別是場人的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她隻感覺自己好像芒刺在背,渾身的不自在,很不要逃離這裏。


    可是……


    這麽多人的目光下,自己要是走了,人就徹底丟大了。


    哪些舌頭恨不得幾尺長的富家太太要是議論起來這些事,說不定會添油加醋到什麽地步,要是真被她們這些長舌婦越傳越烈,自己這人算是沒法做了!


    絕對不能淪為哪些賤人的談資!


    也不能被汪林靜那臭婊子看不起!


    無論如何,她必須要為自己扳回局麵!


    楊芸望著二樓憑欄而立的年輕道士,眼中閃過一抹怨恨,極為陰鷙的怨恨。


    ……


    站在角落的吳保姆雙眼圓瞪,望著不斷顫抖的孔臨江,滿眼的不可置信。


    ……


    “老人家不必如此。”


    站在欄後負手而立的呂沉緩緩搖了搖頭:“貧道是受友人之托,當不起老人家這一拜。”


    說著,呂沉緩緩抬手,一陣靈力湊向跪倒在地的孔臨江,將老者緩緩托起。


    眼疾手快的孔靈兒怕爺爺昏迷幾天之後體力不支,顧不得臉上淚水一把扶住了爺爺。


    呂沉這一手,讓原本就寂靜無聲的孔家別墅又安靜了幾分。


    在場的商賈幾乎沒什麽修煉的武者,他們自然是看不出什麽端倪。


    可是他們的保鏢可都是正兒八經花重金雇來的高手!


    成靈境,鎮玄境。


    能出現在這些商賈身邊的武者可都不是花架子的平庸之輩,都是各自境界中的翹楚。


    武者之間對於靈力的察覺是何其敏銳?


    雖說孔靈兒攙扶孔老爺子的速度極快,但他們親眼看見靈力將孔臨江托起。


    想要隔空駕馭靈力,那最起碼的是宗師境界武者才能做到的。


    而呂沉這個年紀便有宗師之力,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的認知水準。


    一時間,眾人看著樓上憑欄而立的年輕道士,眼中多了幾分忌憚。


    ……


    聽著呂沉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孟安渾身毛孔眼都在漲開,汗毛倒豎。


    地宮裏那聲勢滔天的神威與劍芒讓孟安心有餘悸,此刻想著還是止不住的後怕。


    別人敢回頭看呂沉,可是隱藏在人群的他哪裏敢回頭?!


    他生怕露出什麽蛛絲馬跡被呂沉看出來。


    他現在隻期望著褚森這副掩蓋麵容的麵具能夠起到作用,能幫助他逃離此地。


    ……


    在孔靈兒的攙扶下,昏迷了三天無比虛弱的古稀老者勉強站穩。


    看著清瘦了的孫女,孔臨江眼中閃過心疼。


    三天裏,他雖然昏迷不醒,但是對於外界的一切都知道,能聽見自己這滿堂兒孫的對話,也能感覺到每天做了多少檢查,可就是醒不來,動不了。


    眼前一直都是煞白一片,又無數的孤魂野鬼撕扯著他的身子。


    每撕扯一下,都是無比的疼。


    越疼他對於外界的動靜便更清晰,幾天折磨下來讓年過七十的孔臨江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生不如死。


    也因此,他更知道孔靈兒這幾天的遭遇。


    “不哭,不哭。”


    孔臨江劫後餘生的慶幸一笑,拍著孫女的手背,安撫道:“爺爺這不是好了嗎?”


    滿臉是淚的孔靈兒抿著嘴,沒有回答,隻是不斷的點頭,晶瑩淚珠不斷從少女臉頰上甩落。


    片刻,孔靈兒抹去眼角的淚水,淚眼婆娑的望著呂沉,向老者介紹道:“爺爺,這位是清瑤山清雲觀觀主,呂沉。”


    “就是呂道長救回了爺爺。”


    少女的感激溢於言表。


    “清瑤山……”


    一直注視著孔臨江狀態的黃老,聽著孔靈兒的介紹,眼神突然一怔,怔怔的抬頭望著二樓的年輕道士,喃喃沉吟著:“呂沉……”


    黃老有些渾濁的眸子不斷閃爍。


    腦海中回憶著關於這個名字的點滴記憶。


    他可以確定,自己絕對聽說過這個地點和名字。


    孔臨江沉了口氣平緩住呼吸,朝呂沉重重頷首:“孔家世代不敢忘記呂道長救命之恩。”


    有了老爺子孔臨江的點頭,孔成業孔興學兄弟二人自然要隨著父親的意見。


    雖然還沒弄明白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的兄弟二人互視一眼,向後退後一步,雙手抱拳朝二樓的年輕道士深深鞠躬:“呂道長救我父親,孔家兒孫銘記先生恩情。”


    孔家子孫中,氣態端莊典雅的中年婦人汪林靜,緩緩上前,站在一眾婦人和晚輩身前,朝呂沉深施一禮,帶領身後孔家人齊聲道:“謝先生大恩。”


    孔覃孔華等所有孔家人隨著汪林靜,齊齊鞠躬。


    唯有臉色鐵青的楊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雙滿是怒火與妒意的眼神死死鎖住汪林靜的背影,一股子怒火直直衝上頭頂,淹沒了中年婦人的所有理智。


    都是兒媳,汪林靜這個臭婊子,憑什麽能忽略自己?!


    憑什麽能代表孔家婦人?!


    憑什麽老爺子病倒,孔家子孫要以他孔成業一家馬首是瞻?!


    她憑什麽?!


    他們憑什麽?!


    楊芸一口牙咬得咯吱作響,冷哼一聲:“現在道謝,還有些早吧?”


    寂靜無比的別墅裏,這聲冷哼極為刺耳。


    別墅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楊芸身上。


    孔興學與楊芸夫妻一場,一看妻子表情就知道她要做什麽,連忙低聲肅道:“你要幹什麽?”


    “我幹什麽?”


    臉色鐵青的楊芸冷哼一聲,往前邁了一步陰鷙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孔靈兒身上,咬牙道:“我倒要問問她幹了什麽?!”


    孔興學臉色瞬間陰沉,剛才楊芸說的話做的事就很不合適,大庭廣眾之下她作為孔家人卻跟家人鬧起了針鋒相對。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孔家不亂也是亂!


    如今前往不能再任由她胡鬧!


    “你母親累了。”


    孔興學臉色陰沉,低喝道:“華兒,扶你母親上樓!”


    孔華答應了一聲,前來攙扶楊芸,可剛一靠近便被楊芸甩開。


    孔興學臉色鐵青,眼中極為憤怒,一字一句的咬牙道:“你瘋了嗎?!”


    “我瘋了?”


    楊芸冷哼一聲,嗤笑道:“我看是你們瘋了!”


    “你們也不好好想想,為什麽爸會突然之間病倒?!”


    “為什麽這麽多大夫查不出病因!”


    楊芸已經徹底被妒火和恨意淹沒,指著孔靈兒和呂沉,竭力嘶吼道:“而又為什麽,他們一來明明什麽都沒做,爸立馬就好了?!”


    “這其中的為什麽,你們想不明白嗎?!!!”


    聲嘶力竭楊芸眼睛都有些紅了。


    但這通嘶吼也並不是沒有用,孔家原本滿臉感恩戴德的臉上多了幾分疑惑,孔成業和孔興學兄弟二人也是如此。


    是啊,這一切都太巧了。


    明明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呂沉突然出現了。


    連藥都沒用,就手到病除了……


    這實在有些說不通啊!


    “是啊……”


    “世界上真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但凡呂沉用了藥,我都能信,可是耍耍嘴皮子,這……”


    孔家人臉色變化,但是人群中的訪客卻雲裏霧裏。


    他們聽不明白什麽突然病倒,什麽道士,什麽治病的。


    但既然趕上了,抱著看戲的心態也要看完。


    這種豪門內互相撕逼的戲份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戲啊。


    藏在人群中的孟安沒心情看戲,站在人群中連動都不敢動,也不敢回頭,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亂。


    生怕有什麽異動,惹來呂沉的注視。


    他現在隻想讓孔家這些蠢貨別撕逼了,他好隨著訪客的人潮離開,好趕緊結束這種煎熬。


    ……


    “想不通?”


    楊芸冷哼一聲,動身越過汪林靜站在最前方,緩緩開口:“你們想不通就對了!”


    “真相就是,一切都是這個白眼狼自導自演的戲份!”


    楊芸指著遠處的孔靈兒,冷哼道:“都是她和這個呂沉安排好的!”


    “安排好的?”


    正在竊竊私語的孔家人神情皆是一怔。


    “老爺子出事之前的那天晚上這有孔靈兒這個白眼狼在家。”


    “而現在她孔靈兒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我們孔家召集親友前來告知老爺子狀況的時候,找來了這個臭道士,難道不蹊蹺嗎?”


    楊芸環顧眾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冷笑道:“我看呐,老爺子也不是病倒的,說不準是被他們用什麽手段害倒的!”


    “可能是藥,也可能是毒,說不準都是他們的靈力!”


    楊芸冷哼一聲:“老爺子暈倒那天她就一直給老爺子輸送靈力,我讓我們華兒幫她她都不讓,說不準就是怕我們華兒壞了她那髒心爛肺的計劃。”


    “而今天,她找來呂沉這個江湖騙子給老爺子號脈,就是借機解了害人的靈力,否則老爺子怎麽會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這個時間醒?!!”


    說到最後,楊芸指著二樓的呂沉,儼然是一副親眼所見的言之鑿鑿。


    孔家子孫相互張望著,有人覺得楊芸的話有些道理,有人想起了當日孔靈兒怒斥孔華的一幕,越想越感覺蹊蹺。


    “可是……靈兒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孔家子孫中有人弱弱問道。


    人群中有人嗤笑著回答:“還用問,家產唄。”


    “我孔家的人情是那麽好得了麽?”


    楊芸依舊是那副陰陽怪氣的嘴臉:“先害後救,還不準就是那皮囊不錯的臭道士就是她的奸夫**,這麽一來既能讓她那個窮酸的小白臉得到我孔家的人情,他們這對狗男女還能在老爺子身上多獲得一些好感!”


    “你們在想想,自打老爺子病倒這段時間裏,她哪一天不是那一副悲天憫地的德行,為得不就是在大家夥麵前,在老爺子麵前表孝心嗎?!”


    楊芸絲毫不掩飾眼裏的厭惡,指著孔靈兒破口大罵:“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白眼狼,平日裏你爺爺最偏袒你,你們這對狗男女怎麽能狼狽為奸,害他一個將要入土了的人?!”


    “是啊,這確實不對勁啊!”


    “這麽一想,孔靈兒確實有問題!”


    ……


    孔家人非議聲頓時四起,有人是感覺蹊蹺,有人則是聽見了楊芸的那句‘偏袒’心生妒火。


    孔靈兒剛才因為爺爺痊愈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一雙眸子爬滿紅血絲,氣的身軀都在不斷顫抖:“你胡說!”


    從未經曆過如此的少女隻感覺無比委屈,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一隻皮膚幹皺的手按住了少女顫抖的手背,孔臨江寵溺的看了一眼孫女搖了搖頭,繼而緩緩轉頭,望著言之鑿鑿的中年婦人,疲憊虛弱的眼神陡然冷厲。


    “楊芸,我孔家何時輪到你一個婦人說話了?”


    虛弱的孔臨江綻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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