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別墅危機解除,醫護人員待命。”


    秦平的聲音順著車載廣播傳達回南懷欽等頭部戰力所乘坐的特種作戰車內。


    “結、結束了?”


    眾人沉思的神情不由得一怔。


    從接到消息到現在才過去多長時間?


    官府和邊城衛的支援還沒有到,就結束了?!


    這讓在場的武者一時之間都有些回不過勁來。


    在場都是可名動一方的大宗師,自然明白一個道理。


    若是修為低的時候,三招兩式將對方製服尚且在情理之中。


    可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想要拿下同級別的對手,除了出其不意之外,他們想不出什麽能輕而易舉拿下對手的方法。


    到了這個層次,體內靈力的渾厚程度不分上下,都是行走江湖的武者誰還沒有幾手保命的本領?


    一來二去之間,鏖戰和纏鬥占據了大多數的局麵。


    聽著秦平的準確回答,南懷欽明顯鬆了口氣。


    最起碼,褚森這個問題被消除了,他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要不然,褚森這種等級的邪修流傳在外,無論落在哪裏都是禍患。


    花甲老人按下座椅旁的通訊器:“指揮中心收到。”


    “醫療人員已經準備就緒,已經開始出動。”


    說完,南懷欽放下通訊器,長出了一口氣,望著神色各異的眾人:“暫時穩定了。”


    “好,收……你要幹什麽?!!”


    正在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關頭,車載通訊器裏傳出秦平的驚呼聲。


    在場中人原本剛因為危機解除而舒緩下來的神情驟然緊繃,特別是南懷欽驀得坐直身子,重重錘下通訊器按鈕:“怎麽了?”


    “停下,不許……刺啦……嗡!”


    可通訊器另一頭,秦平的聲音越發模糊,到最後幾乎被刺耳的電流聲全部掩蓋。


    南懷欽臉色陡然變化,神情無比深沉凝重,花甲老人雙手緊緊攥拳,咬牙道:“全速前進!”


    “嗡”


    一陣馬達的轟鳴聲,特種作戰車咆哮著前衝,在車流之中穿插,氣勢凜然。


    ……


    孔家別墅內。


    原本平靜的氣息再度激蕩。


    褚森渾身籠罩著一股極其狂躁的勁風,拖著筋脈斷裂的軀體一步步強行站起身,身形傴僂的望著別墅內的所有人,眼神深沉。


    攥著手槍的秦平在勁風下勉強站直身子,黑洞洞的槍口死死指著發生異變的褚森,不斷的警告著。


    褚森目光與呂沉相接,深沉的眼眸有些搖晃,麵如金紙的褚森慘淡一笑,宛若殘燭般的身體縱身一躍,撲向不遠處的孟偉業夫婦。


    躺在地上命懸一線的孟安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幾乎以體內最後的靈力一把推開自己父母雙親,掙紮著起身擋在褚森身前。


    “砰!”


    伴隨著一聲悶響,一串火蛇從槍口中噴出。


    子彈毫無阻隔的穿過了那看似聲勢駭人的勁風,一朵血花在褚森後背處炸開。


    秦平看著自己的槍口和男人背後的血花,眼中寫滿了不解。


    別說褚森這個層次了,這種口徑的手槍子彈根本穿不破一般的大宗師護體靈力,而褚森展露出的靈力水準要比一般大宗師強盛的多。


    怎麽會這麽容易被子彈穿透?!


    秦平有些神思恍惚。


    褚森與孟安撞在一起,根本沒有眾人想象之中驚天動地的巨響,隻好像是兩個喝醉的人,輕飄飄的貼在一起,沒有絲毫靈力波動。


    原本那身洶湧的勁力也瞬間消失無蹤。


    孔家別墅內,無比平靜。


    秦平站在遠處,看著撞在一起的兩個人,眼裏寫滿了詫異。


    “撲通!”


    兩道悶響,貼在一起的兩個人各自倒下。


    褚森攤在地上,身體因為子彈的劇痛而不斷抽搐,嘴角居然挽起一絲欣慰的微笑。


    一生無淚的肅殺男人漆黑眸子蒙上一層水霧,渾身上下無處不在透露這一種名叫解脫的氣息。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剛才綻放哪些靈力威勢都是空有其形,不過是回光返照一般的燃燒最後一絲那可憐的生命力。


    他撲向孟偉業夫婦,就是想要有人能出手了結他的性命。


    孟安也好、呂沉也罷,或者是官府的人,隻要不讓他落在官府的手裏,誰出手結束他的性命都無所謂。


    死與活之間,他寧死,不活。


    褚森自然明白。


    官府要救他性命,多半是要從他嘴裏撬出關於師尊以及聖教更多的消息。


    師尊對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寧死,也不可能出賣師尊。


    與其寄人籬下苟延殘喘的活下去,莫不如一幹二淨的死了來的幹脆。


    也省著再遭受什麽折磨。


    “哈哈哈……咳……!”


    躺在地上的褚森哈哈大笑,可笑了還沒有兩聲便被喉嚨中湧出的鮮血狠狠的嗆了一口。


    同樣躺在地上的孟安看著眼前的一切久久回不過神來,半晌,想明白了褚森前因後果的孟安笑出了聲,笑的極為苦澀。


    從褚森暴起開始,一直沒有任何阻攔或是動作的呂沉負手站在原地,注視著不斷發笑的二人,眼神越發平靜。


    半天,褚森終於緩過來痛苦神色,生命已經走入盡頭的褚森費力的抬起頭,凝望著遠處的呂沉,無比虛弱的笑道:“謝、謝謝。”


    呂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從他與褚森最後對視的一眼開始,呂沉便明白了褚森的用意。


    可事已至此,阻攔已經無用了。


    雖然說他與褚森相識不久,但以呂沉的識人之術來說,他知曉褚森這種人的性格。


    既然是他打定了主意不會說的事,無論什麽刑罰或是好處都無法撬開他的嘴。


    再說,妖僧白羽位登神關境,手段幾乎通神,想要抹去一些痕跡簡直是易如反掌。


    想要靠著褚森順藤摸瓜的往上摸索,幾乎是難如登天。


    既然如此,呂沉倒不如如了他的願。


    至於白羽。


    呂沉先斬普厲如今又誅褚森,不需他去找,日後白羽自會找上他的門庭。


    褚森以最後的氣力掙紮著坐起,身下的鮮血已經染紅地麵,盤膝坐在鮮血之中,褚森瞳孔開始擴散,他用盡最後的氣力低語道:“別忘了,要鬆樹。”


    說完,褚森頭猛地垂下,氣斷身亡。


    “放心。”


    呂沉喃喃自語,反手彈指,一道靈力替肅殺男人合上雙目。


    再中年婦人撕心裂肺的啼哭聲中,別墅內又有一道呼吸停止。


    永永遠遠的停止了。


    ……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後,上百名手持突擊步槍的作戰人員翻過草叢,將孔家別墅團團圍住,幽深的槍口散發著來自火器的壓迫感。


    南懷欽等一眾頭部戰力穿過人群來到最前,望著斑駁的孔家別墅,一行人神情無比凝重。


    一身勁裝的花甲老人站在最前,身後是李炎、金誠等一眾羽水市數一數二的高手。


    南懷欽與李炎幾人互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


    花甲老人剛要下達命令,隻聽最前方傳來一聲洪亮的嘶吼。


    “警戒!”


    幾乎是同一時間,上百把突擊步槍同時舉起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鎖住孔家別墅的大門,指尖都已經扣上了扳機,隻要得到命令就是一連串的火蛇吐出,將目標不留餘地的吞沒。


    隻見隱約之間,有一道身影緩緩從孔家別墅內走出,每一步落下都有一聲極其細微的腳步聲。


    這種細微的腳步聲可能普通人聽不到,但在場的都是強者,自然瞞不過他們。


    “踏、踏、踏……”


    每一聲腳步落下,都宛若重鼓敲在他們心頭。


    李炎等人一身靈力已經開始暗暗調動,時刻等候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


    此刻孔家別墅內昏暗,屋外金陽當空,一時之間根本分辨不出來身影的模樣,隻能從輪廓上隱約辨認出這道身影似乎扛著什麽東西。


    屋內人越走越近,屋外人越發緊張。


    上百名作戰人員不止一次緊了緊手上的槍械,他們都是邊城衛的精銳,都是有修為傍身的武者,可麵對這種局麵的戰鬥還是有些不夠看。


    “踏、踏……”


    腳步聲仍在靠近。


    眼看著人影輪廓越發清晰,南懷欽一雙虎掌已經默默攥起,眼神中滿是淩厲。


    “踏!”


    孔家別墅門口,陽光與陰影的交界處,一隻破舊道鞋邁出陰影,踏入光亮。


    “所有人不要動!!!”


    看著那隻破舊道鞋,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南懷欽率先反應過來,瞳孔猛地收縮,幾乎是嘶吼一般散去渾身的靈力。


    原本已經要勾動扳機的作戰人員幾乎是下意識鬆了手。


    所有蓄勢待發準備隨時出擊的高階武者更是一怔,不明所以的望向南懷欽,似乎他們也想不明白花甲老人的意圖。


    特別是李炎這種性如烈火的人,更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著大敵就在眼前,先下手為強永遠是最有利的依據,先行出手控製住局麵,在想辦法徹底除掉危機才是正途。


    眼看著戰局一觸即發,南懷欽怎麽自斷士氣?


    破舊道鞋越走越往前,一身跟鞋同樣破舊的道袍出現在眾人眼前。


    看著陽光下的瘦削身影,李炎喉結上下滾動,一身沸騰的靈力陡然平息。


    肩上扛著褚森屍首的呂沉率先走出孔家,緊隨其後的便是秦平與攙扶著爺爺的孔靈兒,在之後就是失魂落魄的孔成業孔興學等一係列孔家成員。


    重見天日的眾人走出別墅,看著撲麵而來的陽光,眼神有些複雜。


    他們能躋身成為大宗師,眼力何其毒辣。


    一眼便認出了呂沉肩上的褚森。


    除去南懷欽、李炎等熟悉呂沉的人,餘下不明所以的眾人都想不明白眼前這一幕到底是怎麽回事。


    很明顯,在他們的思維裏根本沒有把呂沉和哪位不知名的天元境強者掛上鉤。


    在他們看來,能踏入天元境的強者,必定都是一方隱士,年過古稀甚至是年逾百歲才能有那般的深刻的見解與感悟。


    可他們沒有注意到,南懷欽卻是眼有異色的主動迎上前去。


    “呂道長狀態如何?”


    南懷欽沉聲問道。


    “貧道無妨。”


    呂沉搖了搖頭,回頭望著斑駁破損的孔家別墅:“孟安的屍體還在裏麵。”


    南懷欽點了點頭,朝呂沉拱手施禮:“多謝呂道長出手相助。”


    在遠處,除了李炎與金誠之外,餘下眾人看著朝年輕鞠躬施禮的南懷欽,雙眼瞪得老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


    一眾從遠道支援來的強者麵麵相覷,一個念頭不約而同的浮現在他們的心裏。


    難不成……


    難不成這年輕道士就是那位天元境強者?!


    一時間,一眾成名已久的大宗師眼神更加迷惑了。


    這道士能有多大?


    二十歲?


    三十歲?!


    孔家人更是瞪眼如牛,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怎麽會相信,堂堂羽水市特別行動組組長,一跺腳整個羽水市都要搖三搖晃三晃的大宗師竟然會給呂沉道謝施禮。


    “南組長折煞貧道了。”


    呂沉搖了搖頭,伸手摻起花甲老人,輕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者說這二人本就從我手下逃過一次,如今也算是了卻一樁因果。”


    呂沉話鋒頓了頓,再度開口:“南組長,貧道還有一事相求。”


    南懷欽點頭:“呂道長說便是。”


    “褚森生前,我曾允過他一諾。”


    呂沉掂了掂肩上的屍身,聲音輕緩:“要將他屍首,葬於清瑤山上。”


    兩人之間的交流聲音細微,可落在那些大宗師耳中卻宛如震雷。


    真的是這年輕道士……


    眾人望著那肩扛屍身的年輕道士,眼神無比震驚。


    ‘逃過一次……’


    ‘曾允過他一諾……’


    斬殺了一名天元境強者之後竟然還能如此風輕雲淡?


    這道士……


    到底是什麽人啊?


    一眾成名已久的大宗師,看著眼前的年輕晚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因為有一些震撼,隻有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才能清晰的察覺出來。


    ……


    眾目睽睽之下,那年輕道士肩頭扛著屍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在場內所有人麵麵相覷,相視無言。


    ——


    羽水市城郊。


    那家斑駁的私立醫院上空,原本晴空白日的天氣,突然泛起一絲陰暗的漣漪。


    醫院廢棄的地下室中,一名全身被黑霧籠罩的鬼影霍然睜開雙眼,一股狂躁的陰風隨之劇烈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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