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之上,鬼皇帝李齊臉色有些冷峻,森寒目光居高臨下的投下。


    憑淵眉頭微蹙,他隱約感覺那聲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


    聽著那道有些戲謔的男人聲音,老僧白羽似是想起了什麽,眼神驀地一震,昏黃眼眸望向那聲音的方向,眼神有些許異色。


    地宮之中,聽著那極不和諧的聲音,入席酒宴的一眾妖魔鬼怪臉色驟然變色,他們倒不是認出了呂沉的身份,隻是感覺那言語太過駁斥慶帝的麵子。


    鬼皇帝李齊在他們之中那就是泰山北海的存在,誰都不想忤逆他的意思。


    特別是那些跟呂沉同席而坐的妖魔臉色更是不好,暗自在心中狠狠的咒罵幾聲瘋子,紛紛想要遠離那言風語的瘋道士。


    尤其是感覺到,上座幾人的目光也已經投了過來,眾人更是一動都不敢動,宛若芒刺在背一般,臉色極其難看,如喪考妣。


    李齊三人目光所到之處,所有妖魔鬼怪紛紛退避起身,讓開道路不敢阻擋這幾尊通天大神的目光。


    幾個呼吸之間,那名身著破舊道袍的年輕道士暴露在三人視野當中。


    看清那年輕輪廓之後,李齊三人眼神陡然變化,特別是端坐在龍椅之上的鬼皇帝連身形都緊繃了幾分,李齊眼中森寒如冰淵,死死望著那恨之入骨的年輕身形,整座地宮的溫度都低了幾度。


    憑淵坐在下垂手,眉頭微微蹙在一起,短短幾個月不見,憑淵再見那在熾陽山頂勾動九霄雷劫的年輕道士,心中竟然多了幾分忌憚。


    憑淵還依稀記得,幾個月之前,在熾陽山初見之時,那道家小天師還青澀稚嫩,可如今,憑淵竟然連他一絲一毫都看不懂了。


    這種無孔不入的壓迫感,比起當年的大乾祖龍還要強盛上幾分。


    祖龍當年橫掃天下,鐵蹄所到之處莫敢不從,身上的氣勢是帝王威壓和三十年轉戰六國人屠之殺氣。


    而呂沉身上散發的壓迫,與他縱橫洪荒之時所遭遇的兩教神仙,絲毫不差分毫。


    二人眼神或凶戾或震驚,但唯獨老僧白羽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神色,麵露一絲苦澀笑意。


    “阿彌陀佛。”


    老僧有些唏噓的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孩兒,你輸的不冤。”


    老僧白羽還記得當時為了當年一諾隔空想要救下師侄普厲性命之時,與呂沉的匆匆一麵,那時候呂沉還是個年前後生,麵對自己隔空的神魂還要用些手段。


    可如今,短短數月呂沉的,老僧便有些自歎不如了。


    他本以為徒兒褚森就算敗給呂沉也是險敗,可如今看來,事情並非那般。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手上的鮮血與慈悲同樣多的老僧苦笑搖頭,遠遠望著那泰山自若的年輕道士,眼神有些複雜不明。


    ……


    看見首座上的三位神關神情都有巨大變化,那些不幸與呂沉同席的妖魔鬼怪不敢再有絲毫耽誤,似是躲避瘟神一般,踉蹌的逃離,隻留下身著破舊道袍的年輕道士孤身一人。


    而呂沉似乎對於這些置若罔聞,孤身坐在所有妖魔銳利目光之中,泰山自若,神情無比從容。


    “呂道長,你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敢孤身來朕的壽宴。”


    龍椅之上,神情有所舒緩的李齊一手撚起麵前酒樽,淺淺的飲了一口,嗤笑道:“朕是說你自信好,還是該說你自負,還不等朕的王師去找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呂沉?!”


    “什麽?他就是呂沉?!”


    “他……他居然來了?!”


    ……


    瞬間,在場所有的妖魔鬼怪如同炸了窩一般,眼神無比震驚互相張望著彼此,似乎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可他們看見的除了懵逼隻有懵逼。


    看著那風輕雲淡泰山自若的年輕道士,眼神無比忌憚。


    能讓首座上的三人發生如此大的變化,這些妖魔鬼怪又豈能不害怕?!


    一直安靜坐著的呂沉緩緩抬頭,丹鳳眸子微微低垂,淡漠目光掃過殿前三人,風輕雲淡的輕輕一笑:“幾位為了貧道如此大費周章,貧道作為當事人若是不出麵,豈不是錯過了你們這出‘十八路諸侯舉兵伐董卓’的好戲麽?”


    呂沉的聲音無比輕緩,別說懼色了,連絲毫波動都聽不出來,似乎麵對這滿殿妖魔鬼怪沒有絲毫壓力。


    “嗬……”


    李齊譏諷一笑,將手中酒樽一飲而盡,麵露凶狠之色,獰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呂沉事到如今,居然還有這般大的口氣,你可曾知道死字該如何寫麽?”


    鬼皇帝這話可並非是托大,他既然呂沉敢孤身前來,那李齊心中就沒有什麽可擔憂了。


    如今這自己這地宮外有自己三千精銳鬼卒,地宮內還有包括他在內的三名神關,天元境不少於十名,大小宗師數不數勝,就這些戰力能瞬間將整個羽水市夷為平地,就算他呂沉是神仙,這些陣容也能將他生生耗死!


    很顯然,這世上並沒有神仙。


    所以李齊如今無比暢快自若,望著呂沉的目光宛若望著刀俎之下的魚肉一般,神情無比淡漠。


    但憑淵並非如此,他眼中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呂沉從不是那種魯莽之人,根本不會犯一些低級錯誤。


    他既然接到消息,就一定猜到了李家地宮之內的危險程度,如此危險呂沉都敢孤身前來,那一定是有所依仗和準備。


    憑淵與李齊那種心胸狹隘目光短淺之輩不同,憑淵可是在呂沉手上吃過大虧。


    就好像呂沉當時在熾陽山時,憑淵也感覺是必勝的局麵,可誰能想到,呂沉隻是一場布局便將在場的情勢瞬間扭轉。


    以弱勝強,以五隻螻蟻的微弱力量,徹底扳倒了他這座超脫在天道之外的妖王。


    這讓憑淵如何能不記憶銘心?


    ……


    “哦?”


    呂沉饒有興致的抬起頭環顧地宮,淡淡一笑:“聽鬼皇帝的意思是,光靠這座地宮就想要留住貧道咯?”


    “怎麽?朕留你不得嗎?!”


    說著,龍椅之上的鬼皇帝突然站起身,一身龍袍無風自動,氣態睥睨天下。


    神關境鬼王威壓滾滾四散,地宮地宮四周空氣一陣蕩漾,一直無人注意的易秦突然出現,三千名鬼卒宛若從天而降一般,將整座地宮死死圍住。


    鬼頭大刀出鞘舉天,綻放著讓人心神驚懼的寒光。


    而所有寒光都匯集向坐在酒席最核心之中的呂沉。


    整座地宮,水泄不通!


    呂沉看著那些突如其來的鬼卒,不驚反笑,淡淡點了點頭:“如此陣仗,倒是不小。”


    “你自打決定來我大林皇宮之時起,你就該想到,你今日要麵對如此局麵,要直麵我邪道天威!”


    李齊陰森一笑,大手猛的揚起,冷聲笑道:“可惜,你這膽大妄為的年前後生想到不到這事的危機,死也是你自找的!”


    眾人視野中,麵對那千夫所指臉色仍然風輕雲淡的年輕道士緩緩起身,目光凝實著龍椅旁的三人,淡淡一笑:“誰跟你說貧道未曾想到?”


    見呂沉起身,所有妖魔鬼怪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足可見對於年輕道士的忌憚。


    聽聞呂沉的話語,原本胸有成竹的鬼皇帝眼神稍稍有些涼了幾分,包括憑淵在內,眼神都有一些細微變化。


    “孩子,既然你想到如此明白,為何還要如此大張旗鼓的前來?”


    一旁,老僧白羽微微睜眼,柔和目光望著呂沉,當初一麵,老僧便對呂沉心存好奇,如今再見,被人稱為妖僧的白羽對於這個無比經驗的年輕後輩,心中驚訝更重了幾分。


    “隻因為,此時……”


    望著那枯槁老僧,呂沉指尖緩緩滑過麵前的桌席,輕聲笑道:“這些妖魔鬼怪會更全些,更適合一網打盡,也省的日後貧道再去奔波了。”


    地宮之內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所有妖魔邪祟的臉色變了又變,繼而滿是憤怒的嗬斥聲。


    “什麽?!”


    “你好大的口氣!”


    ……


    很顯然,呂沉這話讓所有妖魔鬼怪的情緒更加激動,呂沉的口氣未免太大了一些,這裏聚集的妖魔邪祟足可以將羽水市的天捅出一個窟窿,而這些對於他呂沉來說好像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連李齊和憑淵的眼神都寒涼了幾分,可唯獨白羽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了。


    “阿彌陀佛。”


    白羽雙手合十攏在胸前,枯槁如樹皮一般的皮膚露出笑容,暢快道:“你呂沉,果非凡人,今日無論是輸是贏,老僧能與你這等絕豔後生對峙,足可謂平生!”


    老僧的笑聲對於其他人來講無異是極為刺耳的,李齊身形前傾,眼神無比冰寒,陰惻惻道:“呂沉你太狂妄了!”


    “你就真當我邪道英雄是紙糊的?!”


    李齊眼中冷光閃爍,霍然揚起大手,厲喝道:“大林兒郎,殺敵!”


    遠處,易秦等幾人負責兵卒將領霍然揮動手中旗幟。


    鬼皇帝一聲令下,三千名鬼卒同時動身,宛若一波又一波漆黑如墨的潮水,無比洶湧的一般淹沒呂沉,不講道理,不留情麵。


    場中上千名妖魔鬼怪的頭領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絕大多數人綻放靈力,一同攻殺向那年輕道士。


    能有如此大的口氣,定然不是尋常泛泛之輩,若是單打獨鬥,這些妖魔頭領都要忌憚呂沉幾分,可如今眼看邪道勢大,他們隻需要借機痛打落水狗,便能獲得最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為?


    龍椅之上,李齊陰森一笑,咬牙切齒的低聲道:“呂沉,朕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擋!”


    場中近四千名妖魔鬼怪同時攻殺的場景何其壯觀。


    “那你便看好了。”


    李齊話語剛落,山呼海嘯的核心處傳出呂沉輕緩的聲音,讓龍椅之上的三人神情不由得一怔。


    憑淵與李齊互視一眼,眼神有些微微搖曳。


    李齊剛才的話語跟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樣,聲音極低。


    在加上呂沉處於千軍萬馬之中,喊殺聲已經震天了,他竟然能聽到?


    望著那些不斷逼近的腥風血氣,呂沉眼神毫無變化,心中暗暗默念一聲純陽,年輕道士丹田一熱,下一刻,一柄三尺青鋒出現在呂沉手中。


    純陽劍被呂沉握在手中,整個劍身都在低鳴戰栗,似乎極為興奮。


    呂沉無視了哪些已經盡在咫尺的妖魔邪祟,手掐劍指緩緩撫摸過純陽劍身,這一幕與千萬年前呂祖呂純岩持劍之時一般無二。


    呂沉低聲呢喃一句:“老夥計,要殺敵了。”


    “鋥——!”


    一聲宛若龍吟一般的劍鳴突然響起,純陽劍渾身流露神光,劍意鋒利直衝天穹,似是要將整座地宮刺破一般,將欺身而來的陰風煞氣完全撕碎。


    天師法身外放,體內一百零八處竅穴同時沸騰。


    腦海中,第三枚劍痕突然閃爍。


    一道氣態出塵的中年男人身形出現在呂沉身後,正是呂祖爺呂純岩!


    隨著身體噴薄,身後呂祖的身形與呂沉徹底重合成一體。


    呂祖有劍,三曰震!


    “三尺劍橫雙水岸,五丁冠頂百神宮。”


    持劍的呂沉輕聲吟道,可落在地宮的妖魔鬼怪耳中,那輕飄飄的男人聲音宛若震雷一般。


    身著破舊道袍的年輕道士眼中神光大放,屈起雙指,輕彈劍尖。


    “叮!”


    一聲無比清脆的劍鳴聲以呂沉為中心,擴散向四麵八方,這一刻,漫天喊殺聲消失不見。


    呂沉身前的空間一陣扭曲,一道神力氣浪宛若萬噸海浪一般,以肉眼可見的波紋急速擴散。


    氣浪所到之處,宛若一場過境的台風,無比霸道。


    不斷前行拚殺的三千鬼卒與一千妖魔幾乎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從內到外,一圈又一圈跪倒在地,雙手捧著頭不斷哀嚎慘叫。


    離呂沉最近的百餘名妖魔邪祟,承受不住如此強盛的震蕩,身體轟然炸成一朵血花,血肉無存連骨頭都是粉碎的。


    整座地宮,整座山巒,整座地脈,都在呂沉這一擊彈指之下,不斷震顫,宛若地震一般。


    ……


    距離地宮不遠處的墓道中,看著腳邊碎石的微微顫抖,陳啟林臉色劇變,高喝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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