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自詡見過不少妖魔。


    但如眼前這般怪異的,卻屬頭一遭。


    人死在酒缸中,那妖氣濃密的,竟是浸泡死人的酒液?


    奇也怪哉!


    難不成說這酒液便是妖魔?


    然而,


    “快點!快點!”


    “此處方才有動靜!”


    “定有歹人作祟!”


    ……


    雜七雜八的呼喊聲乍然響起,朝著這邊快速靠近,方才那番打鬥的聲響在寂靜深夜中格外清亮,顯然已經驚動了巡夜的官兵。


    事急從權,林正也顧不上缸中的死人,從一旁拿了個酒葫蘆,咕嚕嚕灌了一整個葫蘆,從酒窖中鑽了出來,看了看不遠處映得通紅的火光,選了個相反的方向,縱身越過了牆桓。


    ……


    回到客棧,一切如離開時那般,並無人發現他暫離客棧。


    屋內一片狼藉。


    眼下隨著那夥歹人落荒逃竄,終是塵埃落地。


    人之事不足為慮,眼下最重要的是妖魔。


    林正取來一盞空杯,從酒葫蘆中倒了一盞橙紅酒液。


    瞬間,滿屋酒香,好似要將人的酒蟲勾出來。


    林正卻滿臉嚴肅。


    他能清晰感受到,這酒液中正不斷逸散著腐臭的妖魔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酒液明明隻是死物,為何會不斷逸散出妖魔氣?


    他忽地想到了什麽,從懷中取出了那塊黑色的碎布,放在鼻下細細嗅著。


    雖然味道已經變得淡不可聞,但林正還是勉強嗅出這是檀香的味道。


    那黑衣人是何人?


    雖然那一手撒豆成兵根本不值一提,但確是一門實打實的法術。


    這樣一個人……究竟,是敵是友?


    ……


    汭縣往南五裏,有一座帽兒山。


    哦,曾經叫帽兒山。


    眼下被一夥盜匪占了去,自名“黑熊山”。


    山中建了個野寨,房舍建起,仔細修整一番,便成了臭名昭著的“黑熊寨”。


    雖已是深夜,可這黑熊寨依舊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寨子裏此刻正開著一場宴會。


    十幾位當家的正在案幾上大快朵頤,那目光直勾勾地瞪著前方。


    杯盞交錯,煌煌燭光燈影下,卻是一片杯盤狼藉。


    不知從何處擄來的舞姬美豔動人,赤足踏在獸毯上,裸露出的那截腰肢如玉般光潔,晃得諸多當家的直吞口水。


    但他們哪敢攬這舞姬入懷?


    這可都是大當家的美人。


    曾有一位頭領朝這美姬伸了手,結果當夜便被摘了心肝佐酒。


    很快,一曲舞畢。


    那舞姬如蛇般,輕柔鑽進了上首的魁梧大漢懷裏。


    輕抿酒水,以口相飼。


    直瞧得下麵諸多當家的口幹舌燥,偏又不敢放肆。


    美人度酒,甘甜回味。


    這位黑熊寨寇首隻是淺嚐輒止,一手攬著美豔舞姬,一手舉起麵前的酒壇,敬請眾人,聲若洪鍾。


    “諸位!”


    “今夜請諸位小聚,實有兩事宣布。”


    “第一件事,相信諸位也有所耳聞,老三死了。”


    他頓了一下,麵上沒有任何情感,目光輕輕掃過在座眾人。


    “老三這不爭氣的東西,竟是死在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手上。”


    “我一向與老三關係甚好。”


    “眼下老三死了,定是要給老三報仇的。”


    “今日,我黑熊在此放言,三日之內,無論是誰,但凡能提著那娃娃的首級來祭奠老三。”


    “我便讓他坐上三當家的位置。”


    此言一出,頓時惹得一片嘩然。


    “大當家放心!”


    靠後的侏儒第一個站了起來,拍著胸脯道:“根本無需三日,明日某便取其首級!”


    “嗬!”一道冷笑聲恰時響起,是一個穿著文衫的儒雅士子。“人家躲在城裏,你如何取其首級?怎麽?拿你那雙板斧砍那城門?”


    那侏儒被噎得臉色漲紅,一時間也是無言以對,嘴巴囁嚅了一會,強撐道:“莫非你有甚辦法?”


    “確有辦法。”


    儒雅士子胸有成竹,朝著上首的寇首拱手道:“大當家放心。”


    “三日之後,餘自當奉上首級。”


    “以慰三當家在天之靈。”


    “好!”


    魁梧大漢大笑出聲道:“當飲此酒!”


    言罷,舉起酒壇,一飲而盡。


    其下眾頭領隨著一起飲盡。


    飲畢,一個頭領忙問道:“大當家,你方才說有兩件事,那另外一件事是什麽?”


    “自然是好事。”魁梧大漢笑道:“天大的好事。”


    “如何天大的好事?”


    “這兩日商旅過行,你們著實是賺了不少。”魁梧大漢醉意惺忪,輕聲道:“可是你們難道沒覺得太慢了嗎?”


    “太慢了?”


    眾頭領麵麵相覷,俱是一臉茫然。


    “告知下去,讓小的們好好籌備,過幾日來一票大的。”


    魁梧大漢微微睜目,如虎醒目,煞氣漸生。


    “這次幹完,這裏便不能再呆了,咱們要去他處打秋風了。”


    眾頭領紛紛愕然。


    “不知大當家,此言怎說?”


    ......


    宴會很快結束,獲悉了密要的眾頭領一個個摩拳擦掌,興奮離去。


    微醺的魁梧大漢倚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便晃蕩著身子站了起來。


    支使開閑雜人,獨自入了後院。


    幾個黑衣人正跪在後院,見魁梧大漢走了出來,眼中紛紛露出了希冀之色。


    “大當家。”


    其中一個黑衣人正欲開口,卻見魁梧大漢臉色唰地一下冷了下來。


    “一群廢物——”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黑熊從不養廢物!”


    “倒不如拖出去喂狗!”


    ......


    翌日清晨,當林正推開門時,外頭已天色大明。


    門外便是庭院。


    黃護衛赤著上半身,正極為認真地揮舞著刀。


    他此前擅使右手刀,如今右手被斬下,正極力練習左手刀。


    隻是練武這種東西,若沒有什麽玄奇助力,如此年紀重頭再練,恐有什麽大的成就。


    以黃護衛的資曆,自然是知曉這種情況的。


    但他依舊沒有放棄。


    直至揮舞得渾身熱汗氣喘籲籲,黃護衛才逐漸收刀,笑著望向林正。


    “林兄弟,時間還早,怎不再多睡一會兒?莫不是我練武的聲音驚擾到了林兄弟?”


    “自然不是,我本就不是什麽嗜睡之人。”


    林正好奇地瞧著對方。“這兩日練習左手刀,感覺如何?”


    “林兄弟也習武,應當是知曉,這練武,一兩日可看不出什麽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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