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都尉是武職,官居四品。


    這是三公九卿之下的職位,隸屬太尉府,也是當下新帝所能塞進去的最高權限職位。


    這個職位讓韓安國又興奮又忐忑。


    興奮自然是因為他很可能獲得新帝的重用,甚至於一路青雲直上。


    忐忑則是這個北地都尉所要做的事情,隻有將這個職位的事情做好,新帝才會借功勞將他推動。


    韓安國再次上門送禮,他除了回贈推動他上位的人,韓安國也想打探一些事情,免得自己任職時沒有方向。


    北地都尉不是北境都尉,也並非梁國特使,這個都尉監管的武官涉及了北方多區域,包括的範圍太廣太遠,也讓韓安國一時沒找準定位。


    “陛下讓我查一查北地各處的貪腐之事,讓我做到心中有數!”


    韓安國低聲轉述著自己職位所要從事的事情。


    韓安國這個北地都尉武職很有意思,這是新帝塞進太尉府的職位,但當下的朝廷並沒有太尉這個官。


    武安侯田蚡被卸任了太尉之後,太皇太後並沒有安排新太尉,朝廷中隻有丞相許昌、禦史大夫莊青翟兩人領銜三公。


    這讓韓安國當了官,但上頭又沒人提點,行事時顯得無頭無腦沒底氣。


    “我想知道我應該去哪兒查貪腐之事?”韓安國道:“我怎麽感覺這個官職似乎並不像是針對梁國?”


    “事情多做點並不會有問題,就怕做少了”張學舟頗有深意回道。


    “這……這個事情有點大!”


    如果讓韓安國核查梁國,提供梁國各種弊端從而讓朝廷插入掌管梁國軍團,韓安國輕車熟路揭底相關之事的難度不高。


    但隻要想到北地區域包裹的北境軍區,他心中也不由猛跳了好幾下。


    張學舟的意思不僅僅是讓他核查梁國,還需要將北境軍區貪腐之事考慮進去。


    這讓韓安國隻覺會捅馬蜂窩。


    他來朝廷棲身是尋求安定,從而抱團庇護安全,並不是來朝廷找死。


    而北境軍區就是一個巨型馬蜂窩,誰重查都要剮一層皮下來,他再能挨打也頂不住揭別人老底帶來的報複。


    韓安國心中的忐忑落地,而後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深淵。


    “陛下此時不是行事的時機”韓安國低聲正色道:“如果東方學士能勸解陛下,還望東方學士多多美言數句!”


    “我也覺得陛下此時不是行事的時機”張學舟認同道。


    “你也覺得不是行事時機,那陛下怎麽會安排我做這種事情?”韓安國低問道。


    “正是因為此時不是陛下行事的時機,這才是你行事的時機!”


    張學舟低聲回應,說話宛如繞口令。


    韓安國初時得到確認心中一涼宛如深淵,等到張學舟提醒才回神過來。


    如果新帝不處於行事的時機,北地不管怎麽查都是輕拿輕放,得罪不到多少人。


    真讓新帝強權鐵血核查,誰幹這種活都很容易掉腦袋。


    韓安國撈了一個燙手的官職,但這確實不算要命的官職。


    時機的不同讓韓安國查證時有了回旋的餘地,而不需要一路鐵血核查,又遭遇北境軍區某些高級將官針對。


    “原來如此!”


    韓安國本就在梁國做過二十多年的官,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


    “如果此時不是陛下行事的時機,那必然是輕查輕放,我輕查行事與沒有做事情一樣,那也不妥吧?”韓安國問道。


    “那就看安國兄該如何尋求做事立功晉升了!”


    得益於韓安國送的那口紅木箱,張學舟今天說多了一些話。


    見到韓安國還欲糾纏更明白一些,張學舟也打了個太極推了回去。


    帝王的心思不好猜測,朝堂上的事情也難於定奪,張學舟隻是因為新帝近期問了他數個涉及相關的問題才有大致猜測,但張學舟也摸不準新帝行事的準則,難於確定對方到底是輕拿輕放,還是想憑借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想法大幹一場。


    張學舟猜不準的事情就不去猜,他隻是收錢辦事,並不想和韓安國結成私黨。


    而且張學舟覺得近期很難有見到新帝的機會,無法得到準確的消息。


    新帝在平陽侯府應下他們諸多大藥,此前也承諾李少君‘大難臨頭’準確後給予重酬,如今重酬不見蹤影,反而是安樂宮在接手後續的事情,新帝在這樁事情上非常掉麵子,一時半會很難再次前來張宅。


    “提前祝安國兄順利歸來高升!”


    張學舟拱手慶賀,這讓韓安國臉色來回微變,很清楚這趟追尋消息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確實是張學舟無法保證的事情,哪怕韓安國在張學舟這兒問到了一個答案,那也隻是將來遭遇帝王不滿時多拉一個人墊背,而韓安國立功晉升則與張學舟少有關聯。


    張學舟看似客客氣氣,但表達的態度是很明顯不會蹚這種渾水。


    “朝堂詭流諸多,還望東方大人以後守望相助,讓你我可以在朝堂安身!”


    “好說!”


    韓安國同樣客客氣氣起身說了一句場麵話。


    一番拱手行禮之後,韓安國才帶仆從離開張宅。


    他坐在馬車上回頭轉望,隻覺小小的宅子所容納有限,他應該是被張學舟機緣巧合進行了舉薦。


    如果沒有什麽特殊,他以後基本不會再來這種地方。


    韓安國馬車轉向老樹胡同而出,臨近岔路口時,他隻見一輛宮中馬車疾馳而過,便是給他駕車的馬車夫也勒馬讓了道。


    “是哪兒的馬車?”韓安國問道。


    “稟大人,是皇宮的馬車,看上去是安樂宮那邊的!”


    坐在馬車外的仆從問了問車夫,隨後有了稟報。


    這讓韓安國臉色來回變化。


    老樹胡同中居住的多數是市井商人,少有官員,他的馬車到了巷子裏都要折返通向大道,安樂宮的馬車顯然不會從胡同中穿插過去。


    隻是做簡單的推測,韓安國就清楚安樂宮的馬車必然是找張學舟等人。


    平陽侯府的馬車也就罷了,這畢竟隻是侯爺的級別。


    但安樂宮的官方馬車親自前來,這讓韓安國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他此前認為張學舟或許是搭上了平陽侯府的線,通過懇求平陽侯轉達了信息,從而湊巧幫他辦了事。


    但安樂宮馬車的前來將他所想齊齊打碎。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一時沒搞懂長安城的官場怎麽變成了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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