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路跟上去,很快就發現了情況。


    殷憐沒有離騎兵太近,因為擔心被發現行蹤。但是她的精神力在這個世界還是可以稍作利用的。說來也是奇怪,時空門有一個特征,就是兩個世界的生命交換沒有超過某個限度之前,穿越時空門會導致在新世界所產生的肉身變化完全歸零,但是卻不會對於精神上的變化進行任何處理。


    而當生命交換超出一定的限額之後,這種“回檔”的功能就會按照超出的量而被削弱,直至完全消失。


    不但如此,就連殷憐自帶的時間回溯和時空停滯效果,也會因為同樣的原因被削弱或者剝奪。


    殷憐隱隱懷疑過這是空間羅盤對於使用者的限製,然後很快又覺得,這也許並非是一種限製,而是一種保護。


    既是對於擁有者和羅盤的保護,也是對於不同世界本身的保護。


    雖然不清楚原理和計算機製,但是大體上來說,一開始的回檔和重製是為了避免兩個異世界互相影響,最主要的可能是為了避免宿主所在的主世界受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影響。但是當兩個世界的交互和各方麵的交換逐步增多之後,可能是為了方便進一步交換,也有可能是為了避免頻繁的回檔傷害到羅盤或者世界本身,這種差異性會逐漸減小,直至沒有。


    但是出於某種原因,精神上的變化卻並不會有任何處理,甚至於其它各種因素的變化都是以生命或者精神的交換量作為基準而進行變化的。殷憐不知道這種規則形成的原因,但是很高興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在新的異世界使用。


    即使看上去極為落後的世界,其實也是有很大危險性的。單槍匹馬就算身上全副武裝,遇上千軍萬馬也隻能狗帶。好在殷憐也從來不指望純粹靠武力活,智商才是她的真正憑借。


    少量的武力,和野心相配的智商,是一個人能在這世界上活得不憋屈的根本。


    殷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隨上這麽一支行伍。


    這種行為看上去實在是吃力不討好得很,但是殷憐還是跟了上去。她想可能是因為之前的景象讓她感受到了恐懼……而在她心裏有一種拗勁兒,一定要克服所有可能給自己造成恐懼的東西。


    她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戰爭,還會遇到屠殺——這無限宇宙如此之大,殘酷的事情一定也會有許多。如果在哪一條路上被嚇住了,她說不定就再也不能前進了。


    所以……隻有克服它!


    抱著這樣的信念,殷憐跟上了這支隊伍。


    但是進展遠比她想象中來得不順。長時間飛行需要耗費的魔力還不是什麽問題,反正她有各種充電模式的魔力電池,精神上的損耗才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


    她又要緊跟隊伍,又要隱蔽行蹤,還要跟隨著行軍的作息時間晚睡早起,很快就有些受不了了。


    不過她也發現了很多情況,比如說,這隻隊伍並非單獨行動,事實上,這一路上她已經遇到了好幾批行軍,幾乎可以說是到處都在打仗,但是這個隊伍的行進速度特別之快,而且本身也時常排出斥候,查看前後情況,並盡可能避開其它的軍隊。


    殷憐難以分辨此時的情況,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她親眼看到對方又屠殺了一個村落!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屠殺村民。


    這一行急行軍似乎有特殊任務,一路行蹤極其隱秘,避開了大部分市鎮。在殷憐剛開始輟上他們的時候,附近還有其它戰場,但是隨著殷憐一路跟隨了一段路之後,周圍的烽火少了,斥候卻多了,一些城樓更是嚴格管理出入民眾,天不黑就插銷落鎖,一副備戰狀態。


    殷憐跟隨的這支隊伍,有著遊擊馬賊一般的進行速度和靈活度,幾乎以是日行數百裏的速度往北行進。按照殷憐的了解,古代所謂的快馬,一種是千裏挑一的好馬,且速度和耐力不一定成正比;第二種官驛加急情報,幾十裏換一匹快馬,倒是可以達到日行千裏的效果;還有一種就是一人雙騎,定時換馬,還得是好馬,那也可以達到相當的速度。


    殷憐跟隨的這一隊不屬於任何一種,而且人數也算是相當龐大——在動不動幾萬幾十萬軍隊的古代中,近千人聽上去不算什麽,但實際上在學校操場一站,那叫一個人滿為患。


    而這麽多人還能保持這樣的行軍速度,足見其訓練有素。


    這一隊軍士,無疑都是精銳。


    但是保持這樣的行軍速度和隱蔽性也是有相應的代價的。首先就是他們的補給肯定不充足,其次不管如何謹慎小心,仍舊難免會被人捕捉到行蹤。


    所以,在看到那一村的屍體之後,殷憐再次見到了真實的大屠殺。


    那是……真正發生在殷憐眼前的大屠殺。


    殷憐其實原本是有機會給這一隊騎兵一點顏色看看的,隻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這麽做。無論如何,戰爭有戰爭的理由,而士兵們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工具而已,屠殺他們跟屠殺平民……其實也沒有什麽差別。


    而且殷憐從不低估自己,但也從不高估自己。她的戰鬥能力雖然不弱,但是畢竟不曾經過係統的訓練,實戰經驗這一點上絕不可能勝過精銳老兵,雖說配合魔法神術精神力和槍支,個體實戰能力甚至可能強過這個時代任何的驍勇將士,可是……戰爭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戰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時代病入膏肓的表現。有時候是病菌與病菌的戰鬥(五胡亂華與南北朝),有時候是藥物與病菌的戰鬥(隋唐),甚至有時候……是□□與病菌的戰鬥(清軍,李自成與明末朝廷)。這種情況下,對錯是非遠不是可以分辨清楚的事情,善惡黑白也不是一場屠殺可以決定的。


    雖然這群人屠殺了白家兄妹所在的村子,但是也不能認為他們就該死,因為在戰爭這個大背景下,殺人不是一種罪行,而是一種生存方式,甚至信念。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


    戰爭就是這樣的存在。


    之所以有這樣的念頭,是因為白家村雖然死人眾人,卻大多都是一刀奪命,並沒有虐殺之類的跡象。殷憐便想……這些人殺人,是有明確目的的。


    加上這隊軍士本身訓練有素,幾乎可以稱得上令行禁止,所以殷憐便沒有妄下結論,直到她親眼看到另一場屠殺。


    那也是一個村寨,位處偏遠之地,但是看上去氛圍安靜祥和,村人過得似乎也挺豐足的,從屋子的質量和外麵晾曬的穀物上就可以看出。


    村寨中人遠遠地聽到馬蹄聲,看到那灰塵飛揚的景象時就明顯有所警戒,但是還來不及關上寨門,就被一群騎兵衝了進去,隨後就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殷憐也見過戰爭,隻是沒有見過這樣原始而血淋淋的戰爭。


    她飄在空中,有一瞬間甚至拔出了槍,考慮自己要滅掉這隊騎兵需要耗費多少時間,但是事實上,這衝動也隻是一瞬間,殷憐就收了槍,強製壓抑住了衝動。


    她本來應該有法子可以讓這群騎兵折在半路的,隻是到底心存猶豫。可是若是此時動手,她是絕對不可能跟這群人正麵對抗的,最多隻能白白把自己折在這裏而已。


    所以殷憐睜大了眼睛,強忍著對於屠殺的憎惡,眼睜睜地看著這群人把村民屠殺了個幹淨,然後取走了他們所有的糧食和藥草,等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兩隻手的手心都被指頭給掐出了血痕。


    她還是不夠冷漠殘酷,也不夠冷靜果斷。


    若是她足夠冷漠殘酷,就可以視大屠殺而不見,淡然對待,不去幹涉這個世界的因果規律;又或者順應自己的想法,直接為白家兄妹複仇,早早設陷眾人於路途之上……反而比這樣不上不下的情況來得幹脆。


    若是她足夠冷靜果斷,那麽就會在意識到這一隊騎兵的目的和任務後要麽立刻動手,要麽無視之後會發生的屠殺……而不是這樣跟隨在後,卻被那血腥的一幕給震撼到。


    她曾經以為自己足夠冷酷惡毒,此時才發現……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那點小毒辣又算是什麽呢?


    然而這個時候,殷憐也已經下定了決心。


    若是敵人也就算了,甚至如果是俘虜也認了,可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那就不行。


    她不管對方是什麽來曆,哪方勢力,也不管到底誰才是這個世界的真命天子,平亂之藥,總之,輕賤和無視百姓的性命,對待他們如同牲畜一般的士兵,死了便死了,根本無足輕重。


    騎兵在山寨歇息了一晚,次日天不亮就已然準備出發,卻在行進時遭遇了數次的道路阻礙,最後到了一條看上去就很狹窄的山道上。


    這一天早上,山中零散的幾戶住民都聽到了如同地龍翻身一樣的哄響,然後發現山裏塌了半個峰。而殷憐跟蹤的這支騎兵,直接就死了九成,活下來的兵士卻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僥幸存活的幾名騎兵,卻是直接帶傷逃走,倉促繼續往北方趕去了。


    北方……一定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殷憐這樣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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