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殷憐很少故意請客胡思琳或者給她花錢,因為她心裏有自覺,雙方的家境本來就不平等,她平常給胡思琳花費的錢越多,她們的關係就越扭曲。這種情況下,胡娉婷有良心有自尊,則容易被沉重的壓力壓垮,若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對殷憐的感情又容易變質。


    這兩種情況都不是殷憐想要的。


    小女孩之間的友情應該是很幹淨的,但是無奈何殷憐天生就是個心機女,用心機幾乎就是一種本能。她本能地就會去衡量和考量什麽樣的情況對自己最有利,就算是為人付出時也帶了點心機在,而顯得有幾分計較。


    但是完全沒有付出也不行。人的感情就是在彼此付出之中才會深厚起來的。隻是殷憐每次付出都會很謹慎,確保這件事對於彼此都有利。而且凡是有什麽付出,必定會讓胡思琳付出相當的代價來還,而且甚至覺得越麻煩越好。她倒是一點都不對胡思琳客氣,每次想要的東西必定是胡思琳能夠獲取到,但是極其麻煩的。


    可若是胡思琳確實還不起的東西,比如這一次的投資,殷憐反而什麽都不說,隻瞞著她。也許有一天她會說——在胡思琳有能力償還的時候。但是奇怪的是,殷憐做這些事從來不是為了從胡思琳身上得到什麽,隻是為了讓胡思琳為她付出。


    胡思琳為她付出的越多,就會越在乎她,從她這裏得到的越多,就會越依賴她。胡思琳和殷憐其它來往的人不同,那些人本身都有相應的能力和價值,但是胡思琳在剛認識殷憐時卻幾乎是一文不值。


    價值不對等的友情是很難長久也不能相伴同行的,所以殷憐會想辦法讓胡思琳養出價值。胡思琳越有價值,融入殷憐的圈子就容易,兩人友情崩壞的可能性就越低。


    所以這一次的投資,在胡思琳真正出名之前,殷憐是不會讓她知道的。


    導演雖然不知道殷憐這麽做的原因,但是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不想暴露身份。他不知道殷憐這麽做的真實原因,卻還是隱隱有所觸動。


    小姑娘就像電視劇裏那些善良得有些天真的女主角,默默維護好朋友還不想讓小朋友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怕因此傷害對方的自尊。一般來說,到了導演這種年紀都相信人性本自私,就算發個善心也要衡量利害,像這種無怨無悔為好朋友付出的劇目,卻是再也很難從□□的關係之中看到的。


    這種想法天真又愚蠢,卻忍不住讓人歎息。導演不禁心想小姑娘的這份“友情”能維持到什麽時候?最後會不會也有一個讓人唏噓的結局?


    因為這神秘的腦補,導演對於殷憐的性格可以說是誤會得徹底。


    不過也因為這一段腦補,導演的腦子又轉了起來。


    小姑娘拒絕了自己的提議,大約對於她這樣的外貌和家世,當明星並不是什麽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事情。


    想想也是。人家長得這麽漂亮,就算是電視上的大明星也未必就真的比她好看,又出身富裕,簡直是現實就生活在偶像劇當中,哪裏會羨慕偶像明星。


    ……當然導演有所不知的是,殷憐不是生活在偶像劇裏麵,她明明是生活在奇幻劇裏麵。生活太過精彩,以至於平常都無心看電視。


    不論如何,想到了這點,到底讓導演明白了自己不能用常規的東西去吸引殷憐,而應該要用殷憐自己想要的東西。


    其實他這種執著也很不正常,非要說的話,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最美最理想的影子,有的人是初戀,有的人是某個已經過世的大明星,也有人是書中或者電視劇裏的某個形象。


    而在殷憐走近片場的一瞬間,導演覺得她成了自己腦子裏從未明析過的那個影子。


    他既不知道殷憐是個什麽樣的人,也沒能形成任何想象。他隻是在那一瞬間,很膚淺地被殷憐的顏圈了粉。也因為被圈粉,所以很很固執並且毫無理由地覺得,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也一定會被她圈粉。


    十三歲的小姑娘,隻要腦子沒抽的男人都知道不能去追求。所以也隻能把她拉到自己的作品裏來,成為一個最有意義的紀念。


    這個女孩隻要上一次熒屏,就會成為無數人的初戀,甚至讓這部劇永垂不朽。


    導演莫名地就有這樣的預感。


    他到底沒有指望靠一部偶像電視劇永垂不朽,卻希望能靠一個小姑娘的顏永垂不朽,就想法本身就有點糊塗,可惜他已經被迷了心竅,真的就找編劇商量了起來。


    兩人短時間內就敲定了幾個角色的人設。


    每個角色的戲份都不算太多,但是秉持了兩個重點,一個是人物設定必定是葉小漫的好友,另一點就是人物定位極其出色討喜,幾乎沒有一點負麵的內容,幾乎完美。


    兩人連午飯都沒吃,就商討出了好幾個可以插入劇情的人設,然後去給殷憐選。


    殷憐也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對方為什麽這麽熱心要給她一個角色。老實說她上輩子還是蠻有這樣的願望的,但是當時這種情緒倒是大半來源於對於殷千愛獲得家人寵愛的嫉妒,現在這樣的情緒已經基本上淡去了。


    因為她已經不缺愛了。


    殷千愛一直嫉妒她長得漂亮受男生歡迎,她卻嫉妒殷千愛什麽也不做就有家人嗬護。她們之間的關係其實一直扭曲得讓人覺得可悲,好在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交集了。


    不過殷憐雖然差不多已經放棄了之前的執念,但是總體來說導演的這種改動顯然是對胡思琳有利的。她的存在從立場上來說就會拉大胡思琳的戲份,甚至刷高葉小漫的好感度,因為不管哪個人設,都是以葉小漫作為引線展開劇情的。


    殷憐對於拍不拍戲其實沒什麽想法。嚐個鮮她是不討厭的,但是又不希望耗費太多時間。另外,她也不希望製造像是殷千愛當初製造的那種爛劇。如果無法做好一份工作,最好從一開始就別摻和進去。


    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如果導演一開始就直言自己的目的,殷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不過導演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用的並不是這個借口,而是問她想不想和胡思琳在劇裏留一段回憶。


    胡思琳雖然也很驚訝導演會主動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但是大體上似乎還是很興奮的,並且慫恿殷憐答應。


    但是殷憐卻多少還有點遲疑。


    她本人是那種考慮周密的人,所以僅僅是這麽一個提議並不能讓她放心。當然,知道她是背後投資商之後,導演也不可能坑害她,但重點問題是,對方和她認知裏的不會坑害可能並不一樣。


    所以殷憐聽了對方的提議之後,略作思考,就說道:“我先看看是什麽樣的劇情。”


    她看了編劇列出來的幾個人設,因為時間太短,對方也就是簡單地列了一下角色在劇情裏的身份設定,其它詳細內容都沒有提到。


    都是人設好也不需要什麽演技的角色,千金大小姐的設定,是葉小漫關係最好的朋友或者姐妹,最重要的是……殷憐隱約看出了些許端倪——這全是初戀設定啊。


    這些人設全部都是劇裏某個劇情人物的初戀,雖然根據具體設定有所不同,但全是設定卻是沒有錯的。


    最誇張的是,為了能夠多湊幾個人設出來,其中一個人設看上去還頗有點葉小漫初戀的味道,百合氣息躍然紙上。


    ……可算了吧。這妹子現在已經夠纏著殷憐了,這年紀本來就是青春期,小姑娘們已經夠春心萌動,再來這麽一場可別真把她家閨蜜給掰彎了。到時候殷憐是拒絕她呢還是拒絕她呢還是拒絕她呢?萬一傷了她的心可怎麽辦?


    叉叉叉。


    沒節操的劇情快滾開!


    最後殷憐挑了個最短最不費力的,是個極為老套的人設。葉祈絕和葉小漫的表妹,十三歲的絕症少女,暗戀……不,明戀自家表哥的大小姐。因為知道自己要死,便提出了最後的願望,選中了自家表哥扮演自己的戀人,留下最後的回憶。為了實現她的願望,葉小漫耍盡心機,終於跟“假哥哥”真女主,困在葉祈絕身體裏的傅嘉琪達成協議,協助她去調查她身體和占據了她身體的白雪見本人的情況,以此交換傅嘉琪去實現妹妹最後的心願。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殷憐痛快謝幕,男女主感情加深,葉小漫也慢慢和傅嘉琪建立了交情。


    這段劇情說長不長,存在感也很足,最主要的是,它主體上增加的不是殷憐的戲份,而是葉小漫的。


    因為設定上葉小漫和殷憐扮演角色的感情深厚,所以葉小漫會為了殷憐幫助傅嘉琪而和白雪見鬥智鬥勇,其中可以拓展的劇情就多了去了。


    不管這種加戲的手段,到底有多少是源於對方知道殷憐身份之後對她的討好,反正為了自家閨蜜,殷憐是悍然吞下了這顆糖衣炮彈。


    剩下來的問題就是具體劇情了。


    殷憐也沒有給編劇姐姐添太多麻煩。她本人也是出過社會的,作為那麽一個睚眥必報手段險惡的妹子還能左右逢源,除了靠臉之外,她本人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她做事幹淨利落,和人談生意絕對不會模棱兩可連己方的要求都說不清楚,平白給雙方的合作添麻煩。


    這一次也不例外。編劇姐姐給出了大概劇情線,殷憐就很爽快地給她劃出了幾個重點,也沒有掩飾自己。人物設定不需要太完美,但要讓她演起來順手。她無心靠這一部電視劇大紅大紫,但是至少不要讓它成為自己的黑曆史。


    編劇姐姐應了下來,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希望能跟你先交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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