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六個選手,每個人的文風都有著極強的個人特色。他們不是寫不了其它風格的作品,但是最擅長的風格,絕對是他人所無法模仿的。


    事實上,像五月夢這樣比賽性質的創作綜藝,本身的比賽過程就有很高的學習價值。一般的學生可以從中直觀地看到一群劇作人在彼此思想碰撞之下出現的最好的思想火花,以及隨後而來的詳細的創作過程。而且由於每次比賽形式的差別,也能讓觀眾看到專業作者是如何處理各種不同的創作難題,完成一個完整的作品的。


    這也是比賽一開始設立的初始目的,而且也是現在比賽一直舉辦的主要目的。


    不過隨著時間過去,雖然這樣的教育部月度競賽一直都在盡可能地推陳出新,改善自己,但還是難免地進入了倦怠期。畢竟創作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漫長的,需求耐性的過程,旁觀者看來,遠沒有直接看到成品來得有趣。


    當然,各個比賽組也一直都在試圖進行各個方麵的革新,在國家支援之下,他們每年也投入了不少金錢,不求利益回報,隻求起到相應的宣傳和文教作用。


    這一期比賽,五月夢就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並且運用了最新的智能科技和影視美術技術,試圖讓這次比賽展現出更能吸引觀眾的風采。前幾場之中甚至使用了即時配音和影像製作的技術,保證作者一旦完成了比賽稿,節目組就能直接在比賽之中把劇情化作成品展現出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而這一場之中,五月夢則直接在屏幕之中投影了整個劇本世界的模擬場景,這是一個完全原創的世界布景,而且製作得極為精細,光看細節設定就知道肯定花了大價錢,也讓殷憐意識到節目組的財大氣粗。


    選手可以在自己的桌麵上召出平麵或者立體的虛擬屏幕,放大觀察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npc也有最基本的ai設定,可以完成一些毫無趣味的流水線日常。但是這樣是不足以形成一個有趣的故事的,所以除此之外的就是選手的工作了。


    在時間允許的範圍內,他們允許選擇自己的人物角色或者劇情能夠延伸到的地點,對於地點,事物,人物的設定進行改寫。劇情改寫采取搶先占領製度,也就是說,默認的故事背景,第一次進行改寫的時候,可以在世界觀的限製下進行完全的重新創作,而第二個試圖改寫它的人,就必須在前一位選手的創作內容上進行邏輯允許範圍的改寫,如果同時同地,則要各自操控角色進行劇情pk。


    但是最後的決勝,跟任何一場的pk勝負毫無關係,還是要對於作品本身的完成度和質量進行評價。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因為在安排線索的時候,雙方的劇情可能產生衝突,這種衝突可能會迸發火花,但也有可能會造成意外,甚至可能會擾亂對手的安排。這種情況下,能夠更完整地安排好所需線索的人,無疑會占據優勢。


    這個比賽過程是全程直播的。等待人進行創作本身是一件比較無聊的事情,但是同時播放六個選手的創作過程和卓然不同的創作內容,卻能大大驅除這種無聊感,讓比賽的過程變得緊湊起來。


    最先動手的是選手浮生。


    他很快確定了人設,然後在專用的頁麵上書寫了下來。觀眾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寫下的主要角色是一男一女,而且,是一位羽族的少女和一名花族的男性。


    隻見他寫道:銀羽,出生於西大陸港口城市的少女,家境富裕,性格溫柔善良。雖然父母生性都頗為自私,卻遺傳了自小教養她長大的祖母的性情,非常反對羽族為了享樂而蓄花族為奴,認為這是一切爭端和戰爭的起源。但是即使如此,因為天性溫順,習慣退讓,卻始終不能站出去阻止他人,直到自己的父母也開始蓄養花奴。


    蘭非:被俘獲之後售賣的花族軍人,出身不凡,野心勃勃。即使被俘獲也沒有失去希望,反而暗中搜集周圍的情報,意圖日後襲擊港城。他出身花國貴族階級,被異母兄弟所設計而被抓,初始視銀羽為可以利用的單純少女,卻故意引誘對方對自己心生憐憫,並愛上自己。後來被銀羽逐漸突破以往的懦弱而展現出來的高潔品性和聰慧性情所吸引,漸漸對她產生了真感情,卻因為彼此的立場不同,而始終在不同的抉擇之中掙紮。


    之後他又動筆寫了一些其它重要人物的人設,就開始直接動筆寫起了故事的開端。


    而這個時候,其他人也開始紛紛動筆,寫出了各種不同的人設。


    最受觀眾關心的應海珈,她動筆寫下的是花族的兩個老頭子。與大部分人要不光鮮亮麗,要不一看就有著遠大前程的人設不同,應海珈筆下的這兩個人設,一位是據說第一次上戰場,就失去了一隻手,於是什麽軍功都沒賺到就退伍,從此混得窮困潦倒的老頭子,另一位則是曾有家財萬貫的浪蕩子,早年肆意揮霍,甚至沉迷賭博,後來千金敗盡,連獨女也死於疾病。


    人設寫完之後,應海珈就開始寫起了故事。卻見她寫兩個老頭子,一個尖酸刻薄性情怪癖,一個嬉笑怒罵坑蒙拐騙,兩人性情大有不同,互相看不慣,卻又勉強在一個破院子裏住著,當著表麵朋友。加上周圍各種各樣的配角,一副鮮活的市井畫卷便猛然展開與筆下。


    相對來說,匿名並且隱藏真人形象的秦月狐的著筆點就相當有趣了。像是浮生或者應海珈這樣的開場,觀眾多半還是可以猜到他們是打算走哪個風格路線,但是秦月狐一落筆,卻連人設都沒寫,直接就寫了個極為緊張刺激的開頭。


    混血的海族少年從小隻有母親,從母親那裏聽說,他的父親並不是海族人,而是一位曾經居住在海岸邊的羽族旅人。近幾年陸上的形勢越發不穩,海族怕受到誤傷,越發減少了踏上陸地的頻率。少年因為混血,在海族的處境並不好,而且他總是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想著也許有一天可以見到從未蒙麵的父親。


    結果不久之後,靠海的城中就出現了新的主人,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年輕將領,剛剛被授予爵位,並且被賜予了皇族的郡主為妻。城主到任之後,少年偶爾在出現的軍官中看到了一名成年男子,與自己有著神似的外貌,頓時留心了起來。


    卻不料這根本是災禍的源頭。


    對方偶遇少年之後就對他留了心,一路追蹤到少年的住所,並且趁機謀殺了當年曾與他有過露水情緣的少年的母親。少年親眼看到疑似他父親的人殺害了自己的母親,自己也受到了全城軍士的追殺,隻有跳入海中才逃過一劫。


    而在這一段的結尾,將領回到家中,抱著自己金尊玉貴的妻子,哄騙她說是抓捕花族的奸細,私下裏卻慶幸自己解決了一個隱患。


    這段劇情跌宕起伏,精彩紛呈,短短一千來字之中,幾個劇情轉折點,看得觀眾那叫一個目不轉睛。


    第一輪結束,所有人的文章都開始在屏幕上展現了出來,殷憐便去看其他人的開頭,而其他人也紛紛望向她的作品。


    殷憐的故事卻和他人大不相同。其他人多半都是寫的羽族或者花族,至多就是秦月狐寫了個與海族相關的故事,但是殷憐卻直接深入海族王庭,以海族公主的人設開始寫自己的故事。在原本的世界觀設定之中,已經有海族國王病重,派人前往陸上尋找藥物的設定了。在故事背景裏,海族隻有簡略的設定,而沒有詳盡的人物關係,而好在第一輪的時候,六個選手也沒有人選中同樣的設定,所以並沒有觸發pk賽,殷憐也輕鬆地完成了自己選中的設定。


    在這一場比賽之中,選手是可以把自己設定得比較強大的,但是這並不會給自己的故事提高勝率,因為很多時候,有缺陷的人物才能創造出最精彩的故事。在場的選手都是劇作方麵的老手了,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都沒有往這個方向進行設定。


    殷憐自己也遵守了這樣的規則。


    因為沒有人選擇海族王庭的關係,殷憐基本上對皇庭的情況進行了相當肆意的改寫。在她的設定裏,海王有三個子女,兩女一子,長女才華橫溢,但是沉迷學術,對於皇權絲毫不感興趣,次子智力超群,但沉迷享樂,非常不喜歡擔負責任,而唯有年幼的女兒,乖巧溫順,反應慢一拍,觀察入微卻不善決斷,而且才智也不如兄姐。


    以為殷憐是會拿長女或者次子作為主角?


    不,她選擇的卻是幺女。


    海王的身體衰弱並非隻是因為病症,這個病症其實是因為他常年以自己的生命力為定海珠供應靈力。定海珠是海中的法寶,它能支撐起整個海洋的平衡,控製波濤的起伏,浪潮的循環,但是卻需要龐大的能量。


    在許久許久以前,其實定海珠並不需要由海王來供應生命力。它原本與一顆非常特殊的海貝花共生,而這枚海貝花可以汲取海洋之中各種族生命所散溢出來的生命力,以支持定海珠的運行。


    但是兩千多年前,一位海族的公主受到陸上種族的引誘,竟然竊取了海貝花,然後與之私奔,一起逃到了陸上。


    海貝花被分割,流落到了陸上兩族的手中,成了兩族國庫中的珍寶,而海族的王卻不得不耗盡生命,以自己的力量來支撐海洋的運行。


    因為海王的病重,大公主和大皇子都十分憂心,想了許多辦法想要延長海王的壽命,而大臣卻開始商議了繼位者的事情。尋回海貝花的可能極小,而定海珠的運行卻一天也不能中斷,繼承人理所當然地要在最為強大的兩位皇族之中選出,但是一向聰慧勇敢的大公主卻在這樣的命運前麵表現出了畏縮,而皇長子本身就極為排斥成為新的海王,並且對於大臣們直接選擇放棄救治海王,而打算選出新王的做法十分憤怒。


    他堅持要前去陸上,找回屬於海族的至寶海貝花。


    這個時候,最年幼的三女站了出來,在眾人之中宣布:“如果兄長和姐姐前去尋找海貝花的時候,父王支撐不住了,就由我來繼承王位。”


    朝臣議論紛紛,被三公主的話所震懾,勸阻道:“可是以三殿下的年紀和靈力,如果要支撐定海珠,怕是活不過三年……”


    三公主垂下頭:“確是如此。”她咬了咬嘴唇,然後抬起頭來,說道,“可若能用著三年,換取我海族千秋萬代,這三年就值。”


    大公主望向自己的妹妹:“貝兒……”


    她對自己姐姐和兄長說道:“姐姐,您是我海族近百年來,靈力最為強大的公主。”卻又望向自己的兄長,“而哥哥,你是我海族這一代之中,才智最為卓絕的男子……如果說有誰能夠尋回我海族失卻千年的榮耀,那必定是你們。”


    “定海珠,海貝花與我皇族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此時陸上的兩族之間戰火一觸即發,正是最好的時機。請你們找回海貝花,恢複我海族千年榮耀。”


    “為此,我願與父王一起……死於這王座前。”


    “三公主!”


    三公主卻不為所動,而是轉頭望向了自己的兄姐,說道:“你們去吧。”


    大公主卻是猛然追上了她,抱住自己的妹妹,說道:“三年之內,你一定要等我們回來!”


    三公主便回過頭來,抬起小臉,對著自己的姐姐露出一個動人的笑容。


    大公主和大皇子連夜啟程,三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侍女跟了上來,說道:“公主,你為什麽……”


    三公主說道:“我從小到大就在想,我的姐姐這樣厲害,哥哥這樣聰明,我卻一直不像他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我真的……配當這個三殿下嗎?可是,最近幾天,我卻越來越明白了,我作為三皇女,也是有存在的意義的。”


    “若我能支撐住海族這三年,那麽,我會比像過去那樣再活上三百年……還要更有意義。我不想我的一輩子,都是那個毫無價值的三公主。”


    卻聽門外傳來一聲怒斥:“胡鬧!”


    六名選手的開頭劇情至此為止全部公布,殷憐這個開頭可以說是中規中矩,頗有特色,配得上三十六強的水準,卻又比不上本組最強幾位一開頭的那種先聲奪人。


    觀眾之中很多人本身是為了看她而來,此時卻慢慢地被其他作者所吸引,沉浸在故事之中。


    而隨著劇情的發展和進行,不同故事之間的劇情衝突也難以避免地開始出現。


    虛擬會場本身是網絡空間,所以彼此之間的對話群體是可以隨時進行調整的,也就是說,想要特定的人聽到你的對話,就可以調整到相應的頻道和群組——這一點和殷憐原本世界的網遊沒有什麽區別,最多就是稍微多了一點技術性,不但從文字調整成了語音,而且還可以使用思維進行操控。


    場內是允許選手之間進行交流的,不過所有交流內容都可以被觀眾所看到,所以私下的什麽陰謀詭計或者暗中達成協議是不可能的,雖然也不是做不到,但肯定不能通過官方語音頻道進行。


    在場的選手也都是有自尊的人,除非原本就非常熟悉,關係親昵,否則貿然在比賽過程之中去跟誰說話,而對方又不願意跟你多說,然後被拒聽或者舉報騷擾就很丟人了,所以除非必要,選手們也不會輕易跟對手進行交流。


    當然,這裏也說了,是一般情況下。


    比如殷憐寫到第三輪的時候,就猛然聽到有人發出一聲慘叫,怒道:“嗷嗷嗷——誰這麽缺德!竟然在海裏放魚雷!話說這個時代背景下怎麽可能有魚雷?”


    章閣解釋道:“不是魚雷,是類似於魚雷的水底花種。”


    黑漆漆炸毛道:“那還不都一樣!”


    殷憐等幾個選手忍不住抬頭往黑漆漆所在的方向多看了兩眼,但卻也無法通過他那副炸毛的樣子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過站在上帝視角上的觀眾卻可以很容易地了解內情,並且因此氣氛歡快了起來。


    在劇情上,黑漆漆本人選擇的是羽族人,而且不同於秦月狐或者浮生一樣選擇的小人物,他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參與戰爭——軍校出身,伯爵的次子,在多次與花族人的戰鬥中立下了軍功,如今已經在軍隊中頗有影響力。作為柏組選手,敢於挑戰這樣的人物角色,黑漆漆本人肯定是比較擅長那種大格局或者戰爭類的創作風格的。


    而事實也是如此。


    到目前為止,以觀眾的視角來看,他的劇情設計也都非常合理和大氣,且額外有一種熾烈如風的感覺,可惜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亂了節奏。


    黑漆漆的船隊行進到西大陸東北海岸的時候,係統提示他觸發了意外劇情,遭遇了伏筆襲擊。所謂伏筆襲擊呢,就是說有人在這個地點設置下了相應的劇情,而劇情的內容按照一般邏輯會影響後來者的劇情進行。


    黑漆漆的抓狂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甚至都沒有觸發劇情pk,連反擊都沒有辦法進行反擊,隻能被動地試圖解決目前的困境。


    而在有限的時間和篇幅裏,把時間花費在無用的內容上無疑是不行的,黑漆漆必須要針對這段劇情襲擊進行展開,並且將之融入到自己的劇情裏。


    這毫無疑問是在浪費他的篇幅。


    麵對這樣的現實,黑漆漆還有點不甘不願地在選手頻道念叨:“別讓我發現是誰幹的這種缺德事兒!”


    雖然這麽說,他的目光卻是望向赤溪的。


    他這樣想其實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赤溪選擇的劇情,正好就是跟花族有關的戰爭劇情。花族的王庭勢力目前已經被他所一力掌握,赤溪一副要寫群戲的樣子,把花族內部的紛爭和故事寫得刺激異常。


    誰知道他在暗中埋了什麽伏筆?


    殷憐一臉無辜。


    隻有觀眾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殷憐讓海族的兩位皇室成員分別走上了東西兩塊大陸,其中大公主前往東大陸,大皇子前往西大陸。前往西大陸的皇子十分陰損,殷憐故意讓他選擇了秦月狐筆下的小城偽裝上岸,然後在岸邊布置了大量來源於海中的水地雷花種,也不知道是為了援助秦月狐,還是給她搗亂,反正雙方的故事很自然地在這種時候產生了交集,結果在雙方的人物進入劇情pk之前,卻先讓黑漆漆栽了個跟頭。


    但此時光看殷憐的表情,她仿佛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樣,無辜的神態之中帶了一點點好奇,讓觀眾忍不住去猜,她到底是真的沒意識到這情況是她的鍋,還是在扮豬吃老虎。


    反正就目前看來,黑漆漆眼睛裏的冷箭是全部射向了赤溪。


    事實上,即使下一輪的劇情公布,黑漆漆也仍舊沒有在殷憐的劇情裏發現什麽端倪。因為殷憐的故事核心一直放在海中的三公主身上,對於上岸的兩位兄姐都隻有簡單的對話和劇情描述,至於暗地裏又沒有增加隱藏劇情,至少在目前的情況下,其它選手是無法得知的。


    不過雖然這麽說,事實上到了這一輪,選手們的劇情也慢慢開始有了各種各樣的交集和衝突,比如說殷憐和秦月狐,基本上雙方隻要任何一人稍微往前走上一步,就能觸發劇情pk。當然,目前來說,兩人之間的劇情還沒有相應的衝突點,主持人或者係統也沒發出相應的碰撞提醒,所以之後會發生什麽誰也不好說。


    甚至於雙方在某一個瞬間交匯然後迅速擦肩而過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除非雙方對彼此都有很強的戰意,否則這種情況下,對彼此視而不見也是一種維護己方劇情的方式。


    但是光就之前分組時候的情況來說,觀眾很難相信任何選手會跟殷憐之間完全不發生任何衝突。而兩人故事之中的文字似乎也好像說明了這一點,雖然沒有正麵開戰,殷憐和秦月狐卻已經各自在自己的故事裏輕描淡寫地提到了類似於對方筆下的角色。


    不過都是專業的劇作人,就算真的出現劇情碰撞,估計也是要在維護好自己劇情的前提下,所以觀眾們對於兩人並沒有進入pk都自覺能夠理解,以為他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


    結果接下來的發展卻超乎了眾人的預料。


    劇情進入第四輪,首先觸發戰鬥的卻不是殷憐和秦月狐,而是浮生和赤溪。


    浮生的故事發展到東海岸,銀羽在蘭非的慫恿下,一路護著他偷渡到了花族人的地盤。蘭非此時已經對銀羽有了感情,卻還是一心想要滅掉羽族,借此功績翻盤,報複自己的繼母和弟弟。他把銀羽藏了起來,暗自去找了可以信賴的人,結果卻不防赤溪操控自己的角色,直接開啟了劇情pk。


    這是本場比賽第一次劇情pk。觀眾在之前就議論過關於劇情衝突的問題,猜測過多次到底會是誰和誰的劇情會最先發生衝突,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被猜測的頻率最高的是殷憐和夢軌,也就是秦月狐,因為兩者很早就出現了簡介接觸,而且分組的時候秦月狐看上去就有幾分針對殷憐,或者赤溪和黑漆漆,因為光看故事人設,兩者的人物立場就是敵對的,是最有可能發生劇情衝突的組合。


    浮生似乎隻想講一個關於亂世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感覺跟所有人都沒有明顯的衝突,所以觀眾也沒想到,他和赤溪竟然是第一對進入pk的選手。


    殷憐其實很想看看pk的過程,可惜此時她實在沒有閑暇,隻能強迫著自己集中精神,把自己的故事寫好——反正到比賽的最終,賽事組會播放完整的劇情發展。


    相比之下,觀眾的情緒就相對來說非常興奮了。


    赤溪來勢衝衝,浮生被迫迎戰。在人物設定上,浮生的人物的戰鬥力是遠遠不及赤溪的,瞬間出於劣勢。


    但是有一點對於雙方都是相同的,就是兩者在對戰過程之中,都不能讓自己的人物角色崩壞。他們是上帝,卻不是可以肆意操控所有人的上帝,不能以自己的意願插手,改變塵世的人生百態。


    赤溪操控的花國大臣前來尋找浮生操控的花國將領,正好撞上前來尋找將領的蘭非。赤溪操控的大臣意識到蘭非的打扮看上去似乎有羽族的風格,當時就產生了懷疑,問道:“他是什麽?”


    浮生:“您仔細看看,認不出他的樣子嗎?”


    蘭非抬頭,緩慢地望向了大臣。


    大臣望著他,沉吟半晌,說道:“我是不是見過你!?”


    將領說道:“他是我的手下,之前某場戰鬥之中,被羽族人所俘虜,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逃了回來。不但如此,他還暗中獲取到了許多羽族黑沙港城的情報,正在報告於我。”


    大臣聽了,饒有興趣地問道:“哦?你是怎麽逃回來的?”


    蘭非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能產香,所以對方把我賣給了一對羽族的夫婦。那對夫婦雖然心狠手辣,他們的女兒卻天真愚蠢,我想方設法哄騙了她,幫我逃了出來!”


    大臣說道:“那小姑娘沒有跟你一起逃回來?”


    蘭非頓了數秒鍾,才開口說道:“我中途找機會,把她甩掉了。”


    “那你可也……夠心狠手辣的。”大臣說道,“我對你帶回來的情報很有興趣,方便旁聽嗎?”


    將領說道:“關於這件事,我要先聽過了再進行判斷。如果有什麽需要您知道的情報,我會在明日的政府會議上提出的。”


    大臣說道:“這樣說來,是有些內容不方便我知曉咯?”


    這句話就相當於指責和質問了,將官隻好說道:“……好吧,您可以聽。”


    大臣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卻站起來,說道,“我去解手。”


    卻是出門,與手下交代了幾句,讓他們迅速去調查蘭非的身份,隨後才進來,開始對蘭非發問。


    看赤溪的意思,顯然是想要打亂浮生的劇情,中途斬殺他的愛情故事。


    浮生知道這點,而且知道自己必須要作出抉擇了。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考慮著蘭非應該作出什麽樣的舉動,因此而造成了數十秒的靜默,觀眾在這種情況下,也幾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等待著他的決策。


    結果蘭非最終選擇了什麽也不做,就在那裏開始滴水不漏地回答起了大臣的問題。


    而浮生卻趁機開始在對白之外加上心理性的旁白。


    【蘭非知道這個時候他什麽也做不了。他知道對方對他還存有懷疑,這個時候說不定已經試圖去調查他話中的真假。而潛藏在港口旅舍的銀羽,一旦被發現真正的身份,很可能就被抓走或者關起來,甚至被拷問。】


    【可他毫無辦法。】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維護銀羽,她是羽族人。如果他站出去維護她,那麽他的立場會變得尷尬而可疑,報仇也會變成永遠不可及的事情。】


    【他不可能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未來,和貴族的身份。】


    【所以,他隻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不過浮生也沒有放棄拯救自己的人物。


    在離開之前,蘭非讓銀羽藏起來,哪裏也不要去。銀羽是個聰慧又乖巧的女孩子,所以她肯定會聽從蘭非的意思,乖乖地藏匿在旅舍之中。


    這是她的人設。


    浮生無法崩掉她的人設。


    難道隻剩下了死路一條?


    這個念頭隻在浮生腦子裏一閃而過,就被他嗤笑著摒棄。


    所謂作者,就是故事的掌控者,是化一切不可能為可能的人。他可沒有準備這麽簡單地就直接放棄。


    浮生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輸入了自己的劇情。


    銀羽在旅社的小閣樓裏麵蹲了一會兒,摸索到了閣樓的小天窗旁邊。外麵的街道上,花族人來來往往,人數之多是她在家鄉永遠看不到的。相比在黑沙海城時候零零散散的花族奴隸,這裏的花族人顯得強壯和有朝氣許多,莫名地給了銀羽不小的壓力。


    【是敵人呢。】


    【同樣是人,為什麽就不能和平共處呢?】


    【他們不會接受她吧?因為從很多年以前開始,兩族就已經是仇敵了。】


    這樣想著,銀羽感覺到了不安。樓下傳來一些動靜,每次的腳步聲或者木板碰撞聲,都會讓她以為是蘭非回來了,又擔心是其它花族人對她產生了懷疑。


    銀羽想了想,走到窗前,把天窗打開了一道縫,然後慢慢變身成了一隻銀羽黑喙的鳥兒,悄悄地隱藏在了木質壁掛置物架後麵的死角之中。


    赤溪操縱的人來到之後,試圖闖進屋子裏,那動靜很快驚動了銀羽,讓她知曉事情出現了意外,便迅速從天窗之中逃了出去。此時已經接近黃昏,花國也生存著鳥類,然而銀羽的羽毛看上去太過顯眼,她完全不敢直接飛過城市的空中——在這個國家,人們對於任何鳥類都非常敏感。


    她隱藏在了旅社的煙囪之中。


    赤溪這時候其實可以猜出浮生可能有的操作,不過他操縱的人物卻不具備完成破壞這些操作的條件,因為他們缺乏前置的行為邏輯。所以他們在搜索了一番之後,便轉而開始向旅社的人詢問蘭非的情況。


    蘭非與銀羽是扮成一對兄弟進入旅舍的,對於這一點浮生也沒有辦法——雖然懊惱之前的劇情設計不夠謹慎,但事實上,按照當時的情況,謹慎過頭也是一種不合理。


    畢竟當時回到花國的蘭非,並沒有完全和銀羽分頭行動,裝作不認識的理由,而且那種行為不但會造成銀羽的不安,也違反他此時的感情和心態演變。


    好在僅僅是這個情報,也不足以讓赤溪操控大臣對他動手。


    所以當蘭非說出了自己的情報之後,大臣也得到了調查的結果。他最終還是放過了蘭非,卻沒有停止對於蘭非和旅舍的監控。


    大臣建議蘭非在將領家中住下,浮生考慮到人物的設定,讓將領也對蘭非發出了邀請,而蘭非也沒有拒絕,但表示需要前往旅舍,收拾一下東西。


    蘭非回到了旅舍,發現了開啟的天窗,意識到銀羽大約並沒有被抓住,有可能還藏匿在附近。他站在窗前,怔怔凝望了半晌,然後就見窗戶邊緣,慢慢伸出了一張鳥嘴和半個鳥頭。


    蘭非說道:“藏起來!不要出現!”


    銀羽就把鳥頭縮了回去。


    蘭非跟隨大臣派來的侍者回到了將官的家中,並被監視了好幾日。赤溪考慮到時間進展,不想再繼續花費篇幅在浮生身上,這才主動結束了這一次pk。大臣帶著情報開始籌劃接下來對羽族的戰略,而浮生也可以專注於接下來的劇情。


    這一段劇情pk,就目的性上來說,卻算是浮生贏了。


    所以他趁勝追擊,開始快速描述起了接下來的劇情。


    銀羽張著被煙囪裏的煙灰染得髒汙的翅膀,飛行在黑夜的城市裏。她不敢在白天出現,隻能在夜晚出沒,尋找食物。當再出現在蘭非的麵前時,她渾身都髒汙得不能看,甚至短短幾日,就變得更加消瘦。


    而當蘭非終於找到機會,允許銀羽化成人形與自己相見時,蘭非所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極為傷人的一句話。


    “銀羽……你回去吧。”


    “過幾日,我找一艘合適的船隻,把你送回西大陸。”


    這一段劇情之後,浮生著重描述了銀羽在城市中掙紮的艱難,以及用一些細節動作和表情變化表現了蘭生在這個過程之中的心理變化和痛苦,最後順理成章地引導到了這一句壓抑,痛苦,卻充滿了複雜感情變化的決定,利用赤溪的劇情反而積蓄了角色的感情,最後通過這一段劇情,完全爆發了出來。


    戀人之間激烈地爭執。


    銀羽拒絕離開,蘭非卻堅持要把她送走,甚至不惜說出了殘酷的真相:


    “是!我隻是利用你而已!其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吧!?因為你也不是……我一開始以為的那種愚蠢的女孩!”


    銀羽大受打擊。


    蘭非強忍著痛苦和悔恨和不忍,卻要對她作出冷酷的模樣。他說他隻是利用她,曾經這句話是真的,但是當他說出這句殘酷的真相的時候,其實這已經變成了一個謊言。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當他對她說謊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到謊言也會成真。而當他對她闡述曾經的真實想法時,那真實竟然反而變成了謊言。


    浮生這一段實在寫得精彩,導致許多觀眾都開始集中精神看向了他的屏幕,想要知道銀羽會作出什麽樣的選擇。


    結果這個時候,另一條消息突然跳了出來,提示黑漆漆和夢軌觸發劇情pk。


    這發展簡直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大量的觀眾隻好一邊切出界麵去看黑漆漆和夢軌的劇情pk,一邊保留著界麵關注銀羽的反應。


    幸好直播之中,pk的雙方官方會自動生成合並界麵,觀眾才不需要開上四個界麵來觀看劇情發展。


    黑漆漆和夢軌觸發的劇情,是黑漆漆花費了大量的力氣清理外海的魚雷植物,結果艦隊還是受到了損傷,不得不上岸修整。上岸的時候,因為夢軌操縱的城主手下也在搜檢羽海混血的少年,出於充滿攻擊性的狀態,劇情判斷雙方直接進入劇情pk。


    這其實對於雙方都很不利。


    比如說對於秦月狐來說,她的故事重點不在於城主,而在於混血少年。此時花費大量的篇幅在城主身上也隻浪費時間,根本不能增加劇情進度。但是她又不能不應戰,因為一個涉及到複仇的故事,如果反派隨隨便便被不相幹的人隨意幹掉,這故事就相當於爛尾。


    不過秦月狐作為兩個組的實際榜首,哪裏會怕這點意外。聽到劇情提示的時候,她非但絲毫沒有慌亂,反而稍微往椅背上靠了靠,聲音愉悅地問道:“那我們開始?”


    黑漆漆雖然憋著一口氣,但是對於這位13號選手還是非常顧忌的,相當鄭重地才打下了第一行字。


    而這個時候,浮生那頭的劇情也出來了。


    銀羽緊盯了蘭非許久,仿佛突然心灰意冷,答應了他的建議,說道:“好。”


    觀眾裏紛紛開始竊竊私語,都覺得蘭非不是人,而銀羽這姑娘惹人心疼。她以那樣的姿態離開自己的家,就算真的能回得去,人生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觀眾以為接下來還會有什麽變化,結果蘭非把銀羽送上了船,兩人默默相望,觀眾都以為他們其中一個人下一刻就會改變主意,甚至雙雙反悔,結果卻眼睜睜地看著銀羽所坐的船一直消失在了海平麵上。


    而這個時候,秦月狐卻發出了一聲輕笑。


    觀眾一回頭,就見到了一場大戲——城主把黑漆漆的男主給扣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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