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和森看完了這一天的比賽錄播。


    損友似乎估算了他可能看完錄播的時間,幾乎是準時發通訊請求過來,非常欠地問他:“怎麽樣?對於小追這一輪的表現感想如何?”


    藺和森說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朋友最討厭他這種死倔死倔的態度,問道:“你之前寫的劇本怎麽樣了?”


    通訊突然安靜了下來,屏幕裏的人也突然變成了靜態。


    朋友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是自己的個人端出故障了。他喂喂喂了幾聲,正想用精神力刺激一下個人端,結果藺和森就有了反應,說道:“劇本不行,我在考慮重新寫一個。不過我今天看了比賽,倒是覺得610016應該挺適合出演她自己寫的故事的。她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質。這個殼子套在她自己身上,和套在其它演員的身上,多半會有不同的效果。”


    朋友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吐槽道:“你就不能坦誠一點,老老實實地稱讚一下人家小姑娘,承認人家不但有美麗的皮囊,也仍舊還有有趣的靈魂嗎?”


    結果數秒的沉默之後,朋友發現對方竟然嘭地一下直接關了電話。


    藺和森掛斷了電話之後,心想:要我承認?怎麽可能?以為他不要麵子的嗎?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那就不能輕易吞回來。至少,不能在殷憐參加了個區區五月夢的時候就收回來。


    他望了一眼虛擬屏幕。


    畫麵上,身穿紅裙的女性正在和她的丈夫翩翩起舞。


    藺和森看了這一幕好幾次,最大的感想是——女主角的演員所使用的殼子,並配不上她筆下的這部文章。


    殷憐可感受不到藺和森怎麽複雜的心理活動。


    她已經在繼續趕《百人百麵》的海選題目了。


    經曆了第二輪的比賽,她倒是覺得《百人百麵》和畫中畫的性質有點相似,不過畫中畫考量的是完全的整體劇作能力,《百人百麵》的重點還是在人物建立技巧上麵。


    第一個劇本之中,她開場就給了女主一個非常強烈的人設印象,其實有點投機取巧,而且對於人設建立的好處不大,真正的用處是能給觀眾衝擊性,一開始能留下比較深刻的記憶。


    但是接下來要怎麽完善和突出人物性格,才是殷憐需要花費更多時間去考慮的事情。


    要建立一個個性鮮明的人物,首先就要給她一個核心特質。從第一個劇本的開頭,殷憐基本上其實已經確定了要給李明蘭的核心特質。


    ——就是活著。


    李明蘭對於生存,有一種異乎常人的渴望與積極性。她的求生欲極為強烈,這或許是因為在某一個時刻,連續麵對死亡的威脅而對她造成的心理衝擊所導致。


    殷憐想象了一下,有一瞬間覺得李明蘭的人設其實有點代入了上輩子的自己。


    那時她也是這樣,拚盡了全部力氣想要活下去,為了活著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但是隻是為了生存本身而不擇手段的人物其實是不怎麽討喜的。就像以前的殷憐,雖然活著,卻並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要活著。那時的她其實更像是隻會遵從本能的野獸,受到強烈的求生欲指使,明明活得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理由,卻還是會執著地想要活下去。


    殷憐思考著李明蘭的心態,覺得在一開始的時候,她應該也是這樣的。不知為何而活,不知為誰而活,卻仍舊受到本能的驅使,始終竭盡全力地試圖去生存,因此而不擇手段。


    但是渾渾噩噩的主角是不討喜的,別說讀者不會喜歡,殷憐自己也不會喜歡。


    所以殷憐會讓她慢慢找到自己生存的意義,生存的價值。李明蘭的追求,絕不僅僅隻在於活著,她還必須活得好,活得強大,活得自由。她得活出自己的價值,活出人生的意義和樂趣,這樣才不會辜負她為了能夠活下去,在這人世間付出的代價和決心。


    搞清楚這些之後,殷憐就能慢慢把這個人設給建立起來了。


    《畫中畫》的比賽讓殷憐對於這種需要逐步出題目的考試有了一點經驗,知道了要怎麽去應對。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沉穩地設計起了李明蘭幾個不同階段的心態上的轉變,然後等到每一個新劇本出現,就適當地提取自己需要的情節和故事,通過它們去促成人物的成長。


    《百人百麵》比起《畫中畫》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它並不需要選手按照故事順序來進行創作。與畫中畫裏的背景設定一看就幾乎都發生在同一個時代不同,《百人百麵》發放出來的劇本每一個都是有獨立的時代背景的。也就是說,它的劇本時代不一定就是按照從遠到近的順序來,所以怎麽安排劇情發展順序,就需要選手自己來進行選擇了。


    殷憐沒有嚐試過這樣的寫作方式,但還是非常願意挑戰一下。


    比賽很快就輪到了第三輪,而出現的選手也越發顯得重量級。殷憐在第二輪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得非常好,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努力了。她唯獨還是有點懷抱希望的是,希望接下來的比賽裏,她在遭受到壓力之後,不是因此失去信心,而能夠遇強越強,在壓力下有所頓悟,能夠進步得跟其他人相抗衡。


    這一輪隻剩下24個人,分成四組。殷憐第一次被分入了第一組,時間比她預想中還要緊張。


    不過殷憐的心理素質一直好得出奇,也完全沒有因為突然緊湊的賽程而情緒失控或者緊張過頭。


    她是很自在地以自己的節奏進入會場的。


    隨著人數持續變少,殷憐遇到熟人的幾縷其實也在持續增高。比如這一輪,她就再次抽到柯珂和柯珂的師兄魏躍。這對師兄妹似乎也是進入正式比賽的時候第一次同台競技,不過柯珂倒是充滿了攻擊性,說道:“看看我這一場怎麽把他給甩下去!”


    殷憐覺得柯珂也好,楊珂也好,對待偶像的態度都有一些奇妙的點。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粉到深處自然黑的那種感覺吧。


    柯珂的師兄是匿名進入。如果殷憐沒有認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海選第一場殷憐遇到的選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殷憐不由地感到證明的奇妙,仔細想想,她在海選裏麵可是遇到了不少排位選手,也不知道是她比較倒黴還是對方比較倒黴。


    柯珂跑去跟她師兄打了聲招呼,對方雖然穿著鬥篷,但是看動作還是回應了一下的招呼。視線略過她的時候,殷憐對對方露了一個營業性質的微笑,結果沒想到魏躍竟然也朝自己點了點頭,似乎是表示回應。


    他之前海選的時候那麽高冷,殷憐還覺得他一定很不好相處。但是此時見麵,魏躍的態度大有不同,殷憐便也重新給他貼上了一個好相處的標簽。


    五月夢每一輪每一場的比賽似乎都是不同的比賽形式。這一場,選手們進行的又是一種嶄新的比賽模式,這個比賽模式叫做“百燭俱滅”,比起殷憐前麵兩次參加過的比賽,感覺無論競爭性還是娛樂性似乎都要強了許多。


    而且這一次,殷憐等選手也不用在一場比賽裏寫故事寫到死。這似乎是一個講故事的比賽,而且是具有遊戲性質的講故事比賽。


    比賽的規則大致是這樣的。六名選手圍成一團,周圍會被擺上足足一百根色彩斑斕的蠟燭。這些蠟燭的燭心旁邊會沾上一張寫了一些關鍵詞的蠟紙,上麵的關鍵詞就是選手們的提議。一百根蠟燭,一共就有一百個題目。這些題目按照風格和類型分類,不同顏色蠟燭上黏著的會是不同類型的提示詞,選手可以根據自己擅長的題材,選擇自己比較容易創作的類型。


    選擇好關鍵詞之後,蠟燭會被點燃。蠟燭一旦燃燒,輪到的玩家就需要在蠟紙被徹底融化之前講一個即興的故事。如果蠟紙完全融化之前講完一個完整的故事,講故事的選手得一分,如果這個故事從至少四個裁判那裏得到優秀評價,那麽這一個故事總共能得三分。


    最後的排名按照總積分來算。


    一共一百支蠟燭,由六個人分配,自然不可能是平均分配的狀態。比賽的形式是輪轉形式,也就是六個選手,按照順序選取蠟燭,1號選擇的蠟燭如果按照提示詞講完了故事,則繼續由2號選擇第二根蠟燭,如果1號連基礎分都沒有得到,那麽2號就可以繼續以他的關鍵詞講故事,2號未能得分則順延到3號,以此類推。


    輪轉和順延都是順時針製度,也就是一號抽選的關鍵詞,順延的第一位是二號,二號抽選的關鍵詞,得分失敗則由三號替補。玩家最終的得分,不但受到運氣和題目的契合度影響,還受到其它玩家的能力和發揮影響。


    因為是虛擬世界,蠟燭其實隻是一種特殊的計時器,隻是做成了像是蠟燭的模樣。但是即使如此,殷憐還是難免想起了在地球時候,朱瑾國會有的一種特殊的遊戲,就是百物語。


    事實上,兩者是有很多相同點的,雖然也有各種細節上的不同。


    比如《百燭俱滅》它並不要求選手都講鬼故事,它還有專門的題目(關鍵字),要求玩家講的是完全的原創故事。當然,你要講鬼故事也可以——殷憐看著次序最前的柯珂,總覺得她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了。


    事實上,鬼故事也確實是最適合進行現場講述的故事。


    比賽開始之後,殷憐發現周圍的背景環境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竟然慢慢變成了一片如同童話般的草地。草地上的花朵都是各式各樣的糖果,遠處還有糖果屋和巧克力瀑布,樹上掛著冰糖蘋果和冰糖橘子,就連飛來飛去的蝴蝶,仔細一看也是由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還有水果糖組成。


    殷憐就好奇,池子裏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巧克力蛙跳出來。


    然後他們坐著的椅子也慢慢沉入了地麵,殷憐慌忙改變了一下坐姿,反應過來之後發現其他人也已經變成直接坐在草地上的架勢。這時她看到了蠟燭——一共五種顏色的蠟燭,但是每一支的造型卻都完全不同。比如說紅色蠟燭,有花骨朵形狀的,有棒棒糖形狀的,有魔法杖形狀的,還有櫻桃串形狀的。


    顏色則是紅,黃,藍,綠,黑五種。


    柯珂毫不遲疑地選了一根黑色的手杖形態蠟燭。


    然後殷憐就發現周圍的布景猛然之間就又變了。


    椅子重新升高,甚至慢慢把她的雙腳托離了地麵。殷憐的身高可不矮——雖然與成年人相比還有些嬌小,但在同齡人之中卻已經高挑得有些出眾了。這種情況下,這椅子還能將她的腳跟托離地麵,本身的高度絕對超過了平均水平。


    等環境變化完畢,殷憐發現周圍的景象已經變成了類似於古堡一樣的背景,而蠟燭也都變成了放置在高架上的,由各自顏色和白色相間隔的條紋蠟燭。六個人都坐在高背椅上,而高背椅則分布在了一張哥特式長桌的兩側。


    主持人章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了一套充滿中世紀歐式風格的衣服,然後坐在長桌最前方的主位上,說道:“那麽,請第一位客人開始講她的故事。”


    柯珂似乎早已習慣像是這樣的情景,隨手公布了自己抽到的關鍵詞。


    上麵寫著:與愛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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