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交往當天被當場分手,整個人都有些懵逼。


    女孩卻跟他說道:“如果你直接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我覺得我一定會對你心存感激,會產生好感。事實上我並不討厭你,還覺得你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人。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一個會拿我很重要的人的生命安全來威脅我,或者跟我談條件的人。”


    “對不起,耍了點小聰明。但是我覺得我這麽做很公平,因為我做的事情不見得比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更過分。我們扯平了。”


    富二代終於意識到他做錯了什麽。他抬起頭來,拚命的想要跟女孩兒進行解釋,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威脅你的意思!這件事是我想岔了,做錯了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女孩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


    她這一次,終於是徹徹底底,幹淨利落地拒絕了對方。


    富二代有些失魂落魄。


    結果離開店鋪後不久,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富二代猛然回頭,就見股東女兒帶著一群人,其中甚至包括了警察,一路追逐著逃跑的前男友向著這邊蜂擁而來。


    富二代怒從膽邊生,卻是突然爆發了生平難得一見的勇氣,猛然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前男友,和他緊緊抱在了一起。


    然後就見股東女兒停下了腳步,稍微遲疑了一下,卻抬起個人端,給他卡擦一聲拍了一張照。


    富二代目瞪口呆,現場很快亂成一團。


    柯珂的故事,以喜劇開始,以煽情的正劇結束。在故事的結尾,眼看警隊已經做出了犧牲的準備,整個氛圍也變得無比壯烈,怪物卻突然停止了繼續生長,反而很快衰弱了下去。


    原來,這個怪物真的不是什麽鬼怪,而是特殊的精神力現象的集合。夏國有許多這樣的作品,誇大精神力的作用,其實很像是國內一些關於盜墓或者風水的,但是在夏國的話,就變成了精神力相關的怪文奇談。


    夏國人相信,雖然到目前為止,精神力還不能做到具象化,實際影響物質的變化,但是總有一天,它會發展出這樣的能力。


    事實上他們的想法是對的,因為殷憐親眼見識過可以經由精神影響物質的世界。不過馬蒂爾魔法的存在跟他們本身世界的物質構成有很大的關係,如果夏國想要做到這一點,具體需要發展哪個方麵的技術,殷憐還真是毫無頭緒。


    當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殷憐就想,如果能夠借助到路哥的力量就好了。


    事實上,這個念頭她也已經冒出來過好多次了。


    但是殷憐知道這個想法不太可能,路東瓷畢竟是為國家服務的。比起他們來,以路哥的性格,一定會更加優先完成上麵交代的任務。


    他雖然平時對於爭權奪利缺乏積極性,按照殷淮的話來說,就是缺乏野心和上進心,好在足夠聽話,求知欲也強,對於科研工作充滿了熱忱。


    其實科研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很無聊的,枯燥的重複工作占據了大部分時間。但是路東瓷的敏銳性和思維能力總能讓他比其他人更快地察覺枯燥數據之中的規律,進而比很多研究者更快地取得成果。所以對他來說,這或許其實算是一樣非常有趣,極具挑戰性和創造性的工作。


    他應該對於目前的狀況比較滿足,雖然會有一些小問題,但以路東瓷萬事不上心的性格,他大約並不在意這種權利上的角力。這種性格容易被人利用,但是隻用他自己能力夠強,本人倒是可以活得非常無憂無慮,隨心所欲。


    也正因為這樣,他如果知道了殷憐的能力,不說百分百,但還是有很大可能會想要令之為國家所用的。但是殷憐有自己的想法,如果這份能力被掌握在她自己手裏,她可以自己決定利用的方式和怎麽向國家輸血……否則的話,她就不知道這份財富到底是會真正地輸送到國家的心髒之中,還是會被用來滿足個別掌權者的私欲了。


    介於這一點擔憂,殷憐隻能遺憾地放棄利用路東瓷的能力對於異世界進行探索。


    在柯珂的故事裏,因為警方隱瞞了整件事的真實情況,讓許多因為相關事件而畏懼的人被說服,認為這隻是一個比較殘忍的人為事件。


    而恐慌的情緒漸漸被撫平之後,由於恐懼產生的力量也慢慢減少,導致這些異常的恐怖現象得不到相應的情緒和精神力補給,竟然慢慢自己衰退了下去。


    意識到這種衰退的真相之後,警方很快采取了行動。男主根據這一係列遭遇的細節,找出了這一場噩夢的真正來源,通過對其進行精神疏導,終於驅散了這些危險的幻象,同時也避免了人員的傷亡。


    這個故事之中,前半段歡樂搞笑,後半段悲壯動人,結果到結尾的時候,卻峰回路轉,絕處逢生,竟然給柯珂順出了一個意外但不突兀的大團圓。


    可以說這個故事基本上滿足了一個讀者對於一個故事會有的大部分期待——既有歡樂喜悅,也有觸動人心,最後還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相比之下,應海珈的故事又是另外一種風格,走的是欲揚先抑的路線。故事一開口,女主就受到破產,家境敗落,親友遇難的處境,處境是極為艱難的。相應的是女主人物的塑造——溫柔善良,樂於助人,堅強樂觀,敢於麵對困境。


    這樣的人設未必有些太完美,但是因為應海珈本人就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她塑造的女主一點都不虛偽和臉譜化,反而生動鮮活,加上諸多美德,自然討人喜愛。


    這樣的故事,發展到最後自然也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大團圓。


    事實上,如果坐在觀眾席或者裁判席上麵的人縱觀了全場選手的作品,就會發現,選手大半寫的都是大團圓結局的故事。由於這一批選手普遍年紀較輕,所以很少有人寫現實向的沉重故事,多半還是以幻想係或者情感類的故事居多。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故事不可避免地有些趣味有餘而深度不足。不過考慮到這個比賽針對的選手年齡層以及觀眾群體,這一點不是劣勢反而是優勢。


    走到最後的全是發揮穩定,能力出眾的強手,再想要靠著運氣和他人的失誤來獲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回,殷憐也投入了十二分的心思來完成比賽作品。


    寫這個時代背景的故事,她在細節描述和世界觀塑造上並沒有優勢。所以為了能夠適當地借助自己特有的經驗,殷憐選擇了一個具有魔幻背景的世界觀。


    這個故事背景一定程度上參考了馬蒂爾,但也不完全隻參考了馬蒂爾。夏國本身也不是沒有自己的魔幻風格,殷憐也一定程度上參考本地的同類風格作品,但是加入了一些在馬蒂爾的經驗和閱曆,使整個故事在細節上更加真實,更讓人身臨其境。


    魔幻其實本身是一個非常“不真實”的題材,但是有些時候,許多這個領域的巨頭卻可以把這樣不真實的故事,寫得宏偉而壯觀,恍如一段真實的曆史。


    殷憐當然是沒有這種水平的,但敵不過她有在這樣一個世界的“生活經驗”啊。


    所以她這個故事,竟然是在這一場比賽之中顯得最為寫實風格的故事。


    殷憐寫的故事,借用了馬蒂爾的宗教和魔法之爭的一些素材,但是在具體的名稱上卻對其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頭換麵,借用了玫瑰戰爭之中,紅白玫瑰家族的意象。


    在她的故事背景之中,這是一塊由魔法王庭所統治的大地,但是魔法王庭自三百年前一分為二,變成了冰玫瑰王庭和火玫瑰王庭。


    王庭的分裂始於一場失敗的聯姻。在三百年前,冰係的阿爾薩斯家族和火係的那傑利亞家族是王庭最大的兩個家族,血脈裏繼承著王庭之中最重要的兩條魔法根係,被人稱為冰之盾和火之矛,便如名字一樣,他們是王庭的槍與盾。


    法師們的壽命大約在一百五十年左右,但是王庭每過一百年就會進行一次王的換選。舊的法師之王退位,人們會從魔法最強大的人之中,選出大陸的新王。


    如果是冰之盾的人當選,就會從火之矛的年輕傑出法師之中選出一人,成為其伴侶。反過來也是如此。


    但是在三百年前,冰火玫瑰締結了一段並不幸福的婚姻,最後卻以王殺死了出軌的王後而作為結局。兩個家族因為這一場情殺而反目成仇,互相敵視,並在下一任王的選舉上發生爭端,最終成為世仇。


    隨後,三百年過去了,曾經的玫瑰王庭早已一分為二,彼此各自占據了大陸的一角,遙遙相望。人們已經忘記了曾經屬於魔法王庭的榮耀,即使火之矛與冰之盾的分離,讓法師們麵對著每一年的獸潮,生存得越發艱難。


    直到這一年,火玫瑰的少女法師外出曆險,遇到了冰之盾的天才少年。


    羅密歐和朱麗葉不是什麽稀奇的故事,所以要把這樣一個故事寫好,殷憐就要自己加入足夠新奇有趣的,具有震撼性的情節。


    所以在她的故事裏,少年和少女一開始是根本沒有產生什麽感情的。相反,偶然地相遇並且一起剿滅過怪物之後,兩個人雖然勉強地開始同行了一段時間,卻並沒有產生什麽粉紅泡泡,反而懷著對於對方家族的仇恨,各自暗暗耍著心機。


    少年以為少女愛慕自己,心裏想著戲弄她一番之後再把她甩掉。卻沒想到少女才是一直在偽裝的那個人,在某次少年對抗魔獸的時候,猛然翻臉,趁著他與魔獸僵持,□□無術的時候,猛然抽身退出戰場,留下幾句嘲諷的話之後,獨自逃離。


    她停手的時候,少年驚愕地回過頭來,叫道:“你幹什麽!?動手啊!”


    少女卻說道:“我拒絕。”


    少年被驚愕地差點維持不住冰盾,卻聽少女說道:“感情上的背叛者,哪裏有讓我與你們並肩作戰的價值!?”


    她的台詞莫名其妙,但是少年卻很快就聽懂了。


    對於所有冰玫瑰和火玫瑰的族人來說,這一句嘲諷內裏的含義都是極為容易被領會到的。


    少年說道:“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要跟我一起旅行!?”


    少女說道:“因為想要你們冰之盾也嚐一嚐……受人背叛的味道吧。”


    少年憤怒至極,一瞬間想要引怪物去攻擊少女,可惜他的仇恨拉得太穩,那魔獸對他的仇恨值極高,根本不理會少女,反而趁他分神,再次發動了攻擊。


    少年疲於應付,等意識到的時候,少女已經逃遁無蹤。


    他邊與魔獸戰鬥邊奔逃,幾次想要擺脫魔獸,卻因為各種地形的阻礙沒能徹底擺脫,反而驚動了更多魔獸,打倒了一隻又遭遇另一隻,陷入了車輪戰和疲勞戰的深淵。


    直至最後,好不容易打倒了最後一隻魔獸,叢林之中竟然走出了一隻四級魔獸。少年筋疲力盡,連骨肉都疲憊到了極點,雖然還想要活下去,但心頭如已經一片死灰,幾乎已經認命。


    卻不料這個時候,空中一支火箭呼嘯而過,拖長了尾巴掉落在另一邊的石壁上,竟然在空中留下了一股濃鬱的肉香。


    那魔獸直接被肉香吸引了走,少年隻感覺一隻手拉住了他,然後一個傳送術降落在他身上,等回過神來,他已經來到了森林的另一端。


    他猛然抬頭望去,就看到了撇嘴的少女。他眼神陰沉地看著對方,女孩卻一副毫不知錯的樣子,反而對他翻了個白眼,讓他心裏又是氣惱又是憤怒,但最後卻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他問道:“你為什麽又回來?”


    女孩說道:“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嚐嚐被背叛的滋味……但我並不想真的殺了你。”


    “因為……我又不愛你。”


    少年被她的邏輯氣笑了:“所以你要是愛一個人,就會想要殺了他嗎?”


    結果少女安靜下來,冷冷地盯了他半晌,說道:“本來就是這樣。如果深愛一個人,然後遭遇到背叛,那麽憤怒和嫉妒就會像是一把烈火,日日夜夜都一直灼燒著你的心,一直到把你燃燒殆盡。”


    “就算是這樣被燃燒殆盡,大概也不會徹底安心。所以最後一定會把背叛者也一起拖進地獄……你們冰之盾的人都很冷酷,所以根本不會了解吧。”


    少年說道:“你又是憑什麽這麽判斷?當年納西莉皇後根本不想要嫁給紅之王,是他不顧一切地追求——”


    少女說道:“……而她的家人又想要皇後的位子。”


    少年少女麵麵相覷。


    少年無法辯駁,便對少女問道:“你之前對我表現出來的樣子,都是假裝的嗎?”雖然在一開始,他並不喜歡少女,心裏也帶著對於火玫瑰一族的鄙視和憎恨,但是當知道對方其實也不喜歡他的時候,心裏卻莫名地出現了一陣刺痛。


    卻聽少女輕哼一聲,說道:“當然。我這輩子也不會喜歡一個冰之盾的人,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感情了。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也隻會喜歡一個以同等的感情回報我的人。”


    “……可那是一種偏見!”少年強撐著疲憊而滿布傷痕的身體,猛然站了起來,說道,“無論是出身冰玫瑰還是火玫瑰,我們都曾經是王庭的一部分,甚至我們很多人的身體裏,都流著互相交織的血脈。冰火玫瑰分裂三百年,可它曾經聯姻上千年,我們並沒有不同!”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是把自己也驚了一下。然後緊接著,他的心頭仿佛突然解開了某個枷鎖,說道:“我們來打個賭吧!”


    女孩望著他,皺著眉頭,有些警惕。


    少年說道:“我們來賭一賭,在冰玫瑰和火玫瑰的族人之中,哪一方有更多深情的情侶,或者是親人摯友。”


    女孩說道:“如果賭這個,不用多說也肯定是你輸。冰元素和火元素給人帶來的影響完全不同,冰天然就會讓人冷酷,火卻會讓人熱情和投入。”


    “冰並不等於冷酷。”少年如是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少年和少女就開始探訪冰之盾或者火之矛家族的一些族裔,試圖比一下哪方在感情上更深情,更重視彼此。但是這個過程並不容易,因為既是互相敵對的兩個王庭,麵對對方的人自然不可能非常友好。


    有些人不算特別偏激的,還隻是態度冷漠拒絕,但是有些仇恨比較大的,那是看到對麵的人就要動手,就算受到少年少女其中一人的說服,勉強停手,卻也會以激烈的態度將之驅逐。


    其中甚至起了幾次衝突。


    但是少年人總有一股兒倔勁兒,不撞南牆誓不回頭。


    眾人越是彼此敵視,他們就越想要去證明自己想法的正確,去驗證自己看到的世界。


    三百年前的一段愛恨情仇說到底已經是埋沒在塵煙之中的往事,但是在探索這個真相的同時,少年少女卻見識了王庭分裂給這篇大陸帶來的種種災難。


    冰與火在麵對魔獸或者異變時,都各有各的不足之處。同時因為兩個王庭的相爭,當權者把更多的心力花費在了內戰之中,從而忽略了人們的需求,讓許多大陸的人們陷入了一種窮苦,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之中。


    少年少女看著這樣的情景,都免不了陷入了沉重的默然之中。


    這個過程之中,他們也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別人。一人力時而有不足,但是如果兩人合力,冰與火彼此配合,往往能夠產生出人意料的結果。


    在不知不覺之間,兩人之間竟然產生了默契,甚至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愫。


    他們互相合作,救助,互相被改變,被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震撼,改變著自己原本狹隘的思想,卻也被彼此的想法所觸動,理解到與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思維方式。


    但是直到此刻,雙方之間都還並未產生什麽樣的粉紅泡泡。或許有,但是被其他各種各樣的事件和情緒所掩蓋,所以兩個人根本沒有心力去發覺,去琢磨。


    他們在共同旅行的這段時間裏的收獲,所得到的成長和所了解的事情,比以前各自在各自的王庭生活的十幾年都還要來得更多。


    而從他們遭遇的很多人身上,他們都或多或少學到了許多東西。


    因為這一次的比賽,全程都隻需要專心地寫一個故事,進行一次創作,也沒有其他更重亂七八糟的雜食來分選手的心,所以殷憐在這一篇作品的創作之中格外注重細節,整個故事的情節展開也更加詳細。


    她其實也做了大綱設定,觀眾可以看到她這一段的大綱大致是這樣一個表格。


    第一個月,見到冰之盾知名的冰法與他的妻子。妻子原本是女騎士,在與火之矛的戰鬥之中失去一隻手和一條腿,半張臉毀容。冰法見到火之矛的女兒,非常憤怒,認為她是暗殺者之類的角色。雖然少年拚命解釋,冰法卻認為他是被少女所哄騙。


    但因為聽說了冰法和他妻子的故事,少女並沒有出手與之爭鬥,反而驚惶逃走。她雖然為夫婦倆的故事所觸動,卻仍舊環抱著懷疑,認為是少年編造或者誇大其詞出來的內容。


    所以接下來,她就在附近的鎮子試圖打聽關於夫婦倆的故事,然後聽到了一個比從少年口中說出來的更完善,也更令人觸動的版本。


    原來早年的時候,女騎士本人是駐守本地的地方貴族,通常隻狩獵一下魔獸,或者幫忙應對一些災害,抓捕盜賊。結果在三十年前,為了應對一場冰火王庭的小規模衝突,女騎士被抽調前往,並且在這場衝突之中,永遠地失去了一隻手,一條腿,臉部雖然經過了相應的治療,卻也永遠毀容。


    因為這件事,原本受到冰玫瑰王庭重用的冰法十分憤怒,因此而前往火玫瑰王庭尋仇,結果卻帶著一身寥落回來,從此帶著妻子退隱。


    少女很不解,問道:“他報仇了嗎?”


    可惜居民們對於這件事的了解也相當粗淺,並沒有能力探知到更深一層的事情,因此並不能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直至後來的時候,少女根據得知的消息查詢了火玫瑰王庭後來記錄下的情報,才知道事實的因果。


    冰法是沒有複仇的。


    因為當時火玫瑰的損失也非常嚴重,冰玫瑰王庭的人派遣女騎士去狙擊一個冰玫瑰的高層人員,但是當女騎士襲擊了馬車之後,才發現狙擊的竟然是一個帶著男童和女嬰的女法師。女嬰當場死亡,女法師因為悲憤而反擊,當場就殺死了一同前去襲擊的冰法和騎士,女騎士是同伴之中唯一一個存活的人,而在當日被狙擊的馬車之中,活下來的隻有滿懷仇恨,一心想要複仇的八歲男童。


    她之所以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那位強大的火法察覺到她沒有襲擊甚至保護了男孩子,因此對她手下留了情。


    這似乎也是冰法之所以黯然退隱,離開王庭中樞的原因。他無法向在這件事之中遭遇更慘烈的孩子複仇,隻能忍下這份傷痛,回到自己妻子的身邊。


    他深愛他的妻子,三十年間不離不棄。女騎士本身是非常善良的人,其實並不邪惡,所以很多年,她都會向神祈禱,希望那位女嬰能夠回歸神明的懷抱。她守著這一份罪孽,從此看到幼童,心裏都會帶著些微的刺痛。


    因為少年和少女一直以來都在他們的身邊徘徊不去,冰法每次都會試圖去驅趕他們,但是最後也意識到了這兩人大概並不是刺客。相比之下,女騎士對少女的態度其實反而比較更友好一些。


    她回答了少女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少女問她:“你恨火之矛嗎?”


    女騎士表情悲傷,說道:“我有什麽資格去恨呢?那天,那個孩子……她在媽媽的懷裏時,應該也是活生生的,柔嫩可愛,連心跳都讓人感覺柔軟的存在吧。可是那有時候,她落在地上,就仿佛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樣……我望向那個人的眼裏時,就突然明白了……我們也好,火之矛也好,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感情,卻要像這樣互相殘殺。”


    少女便沉默了。


    他們第二次去看的,是少女的老師。


    少女說道:“如果說對感情的態度有所謂的典範,那肯定就是我的老師啦。”


    她的語氣裏滿滿地帶著對於老師的向往與崇拜,讓少年心裏頗為不以為然。他把那種不適歸類為不服氣,因為他並不相信有誰能是別人的感情典範。


    少女的老師是一位火法,似乎是在火玫瑰王庭控製的疆域邊緣靠近荒野山脈的森林邊緣一個村莊進行鎮守。


    兩人長途跋涉到了地方,結果就聽到了一個大消息。


    當地的領主被爆侵犯和脅迫平民少女,結果被領主夫人直接斬首和篡位了。


    少女聽到這個消息,一臉不敢置信,並且一副像是憤怒又是難過的表情。冰法少年當時就有所察覺,但是又覺得不可思議。


    女孩並不是很容易被欺騙的人,所以她的老師竟然會是這種垃圾人渣,讓少年總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女孩詢問了領主夫人——也就是現任女領主的消息和行蹤,路人便告訴她,新領主已經前往北方去清繳今年春天試圖接近村落的一些魔獸了。


    少年看到少女一副要去找女領主麻煩的模樣,趕緊試圖安撫她,說道:“你冷靜一點!”


    結果少女卻說道:“我怎麽冷靜得下來!?”


    少年便說道:“你現在憤怒或者驚慌也無濟於事。而且不管怎麽說,作出這樣的事請,可配不上深情這兩個字,被殺了那也無可奈何。”


    少女被他這樣勸說,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到底有幾分冷靜下來,說道:“你說得對。這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


    少年想了想,說道:“既然發生了這種事,那我們的打賭……”


    少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說道:“我老師都發生了這種事情,你竟然還關心自己的賭注?真是不敢相信,你們冰法都是鐵石心腸嗎!?”


    少年:“……”


    他思索了一下,似乎也意識到這不是一個適合提賭注的時候,頓時閉了嘴。


    但是很快地,他發現少女還在試圖往荒野之森前進,然後少年就看到了一個類似於冒險者或者軍隊的隊伍,領頭的正是一個打扮華麗,看上去是貴族出身的女法師。


    少年猛然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領主夫人,察覺到少女可能還是在試圖給她的老師報仇,當即就是心頭一驚,然後大叫一聲少女的名字,試圖想要阻止她。


    他用盡了全力,無奈一開始就落後在少女身後,即使用上了法術,也沒有能在少女衝向領主夫人之前攔下她,隻能大叫“住手”。


    然後就見領主夫人張開雙臂,一下子把少女抱了個滿懷。


    少女脆生生地叫了一聲:“老師!”


    這一句老師的聲調,比平時跟他說話時至少上升了120個甜度,比跟他吵架的時候大概上升了170個甜度。


    少年頓時覺得好尷尬。


    但出乎意料的,少女的老師,作為新任領主的女法師卻要好相處許多。


    她性子直率坦誠,雖然在知道少年是冰法的時候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露出更多的敵意,對他的態度也足夠友好。


    少女欲言又止,一副想要詢問前領主的事情,又不敢問的樣子。


    少年看她糾結,就直接開口替她問了,甚至還為此遭遇到了她桌底下的腿法攻擊。


    少女慌忙解釋了一下,說道:“我隻是想,老師你以前那麽愛自己的未婚夫,即使在王庭的時候也一直掛念他,為他做了那麽多……”


    卻聽女領主說道:“我現在仍舊愛著他……所以才要用烈火燃盡他的罪孽。我對他的感情越深,就越不能忍受他會變成那樣的人。”她的眉頭微蹙,嘴角也勾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充滿悲傷味道的笑容。


    她說道:“愛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如果我不愛他,我不會殺了他,反而隻會把他送去審判。就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會為他做超過王庭要求的部分。”


    少女看她聲音哽咽,不敢再問,少年卻慢慢地,慢慢地仿佛有了些許頓悟。


    但是這一次旅程之中,真正觸發他們的卻並不是這些感情八卦。因為緊接著,女領主就開始忙碌於剿滅魔獸和搭建防禦措施。少女出於對於自家老師的擔憂,也積極要求加入到防禦工作之中。少年一開始隻是旁觀,後來在一次救援之中,也開始出手幫忙。


    女領主便主動邀請他參與防禦工作,並且順勢跟他提起了三百年前,當王庭還是由冰之盾和火之矛共同執掌的時候,曾經有過的盛況,以及兩派法師曾經掌握的一些合作技能。


    見識過村莊被攻擊時村民的慘狀,再回想起來冰玫瑰王庭往年遭遇獸潮時所會遭遇的人員和財產損失,少年的心裏難免浮起一個念頭。


    如果能夠回到三百年前,兩個王庭還沒有分裂的年代就好了。


    這個念頭無疑是違反他從小接受的思想灌輸的,可是當看到在冰與火的配合下,被輕鬆剿滅的魔獸,被完美守護的村落,這個念頭卻一次又一次地侵蝕著少年的信念,讓他無法抵抗。


    女法師雖然沒有真正經曆過三百年前的盛世,卻從一些文獻裏學會了一些矛和盾的合作技法。她把這些都教給了少年,少年不好說她有沒有藏私,但他心裏覺得是沒有的。


    他也曾經有過疑問,並且開口直接問了對方。


    “我們是敵人吧?你把這些技巧教給我,不怕被說是背叛火之矛嗎?”


    女領主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因為我希望人類們能夠再一次團結起來。我們的大陸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了。隨著火之矛和冰之盾的分裂,我們曾經花費蠻長時間研究出來的那些對於魔獸的戰術,已經越來越少被使用,終有一天也許就會被徹底遺忘。”


    “在那之前,但凡多一個人能知道,能夠學會怎麽使用它,都是一件好事。”


    少女的老師就如同少女所說的那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雖然她和少年預想之中完全不同。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少女聽,少女卻發出了激烈的反駁。她陳述了在王庭的經曆,女領主如何深愛她的未婚夫,每次看到什麽好東西,哪怕自己沒有,也要把它寄給未婚夫。故事之中的人讓少年難以想象是他見到的那個女人,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女領主躲在城堡的高塔上,一個人哭泣著,小小聲,卻哭到撕心裂肺。


    愛情是一樣什麽樣的東西?冰之盾和火之矛之間的愛情,真的有著那樣的不同和矛盾嗎?


    無法理解。他還太過年少,有些懵懂,對於這份深刻和沉重,隻能在一旁靜靜圍觀,試圖理解,卻隻能咀嚼一下外頭那層粗糙的皮。


    他們隻在女法師的領地停留了一個月,卻在大陸上一同旅行了一年有餘。


    這一年有餘,他們走過了各種各樣的地方,見識過了各種各樣的人,因而對於這個世界有了更深的感觸和感悟。


    那天晚上,女孩保持著朦朧的情愫,說道:“真不想回去啊。”


    少年頓時一驚,問道:“你要回去哪裏!?”


    女孩說道:“自然是回火玫瑰王庭。你不會忘了我們是出來曆練的吧?這一年我真的學到了很多,但是總也要回去的。”


    少年沉默了下來,仿佛意識到自己也是要回去自己的家裏,不可能永遠跟少女一起流浪。


    這一年來,他們遇到過危險,捕獵過魔獸,救助過平民,也遭遇過戰事……這一切都讓他們體會到了,在這個世界上作為一名法師的真正意義,而這一切到了此刻,終於還是要結束了。


    但是雖然提出了這件事情,兩人卻一拖再拖,始終沒能真正地分道揚鑣。兩人每次都說——明天就分開。但是每當到了明天,卻又總會遭遇新的事情,小到送迷路的孩子回家,大到有邪惡法師劫道……總之,兩人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


    直到有一天,有一群法師擋住了兩人的來路,對少女說道:“詩雅公主,該跟我們回去了。”


    少年驚訝地望著少女,似乎驚訝於她的身份。


    少女垂下頭,又抬起頭,卻並沒有跟少年解釋,隻是說道:“我要走了,希望我們有生之年能夠再相見吧。”


    少年還想跟她說什麽,結果卻被法師們攔了下來。相比對於詩雅的態度,法師們對少年雖然算不上非常尊敬,但勉強還算生疏有禮。


    他們說道:“利嘉殿下,請留步。”


    少男少女麵麵相覷,才意識到彼此的身份,但卻並沒有什麽機會可以再交流想法,隻能彼此深深地看了一眼,就各自分開。


    但是即使回到了各自的王庭,詩雅和利嘉的思想和感情也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越是理解到這片大陸的真實情況,就越發意識到此時大陸的內戰有多大的傷害性,他們心裏拒絕著繼續敵對,而這也在他們回到王庭之後的行動之中展現了出來。


    對於這一點,王庭之中難免會出現種種議論,但是兩人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其實也已經做好了麵對困境的準備。


    而事實上,他們遭遇的困難要遠遠比想象之中還要來得大。雙方的親族,兄弟姐妹甚至於好友都對於他們的這些行為表示了不讚同,但是作為皇族,他們自小就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長大的,所以也並不會這樣簡單就放棄。


    好在這一年的旅行,還是為他們帶來了不少可以用來進行說服活動的事實論據,依靠著這些真實數據,他們到底還是改變了不少人的看法。


    至少詩雅的母親和朋友已經不那麽反對她的決定了。


    直到這一夜,她的父親,這一任的火玫瑰族長,也就是王找到了她,問她,願不願意作為火之矛的代表,重新和冰之盾締結契約。


    也就是與利嘉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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