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先前被閆是舉點了身上大穴,此刻血脈不通,無法運起內力護身,他皮膚本就極薄,如何耐得住這樣的重刑,幾棍下去,臀上已是先腫後破,血染白衣。但他咬緊牙關,並不哼出一聲。


    閆是舉看他如此倔強,心中更氣,喝停刑官,陰笑道:“原念在同僚份上,給你留幾分顏麵,不想你這小娘皮如此頑抗,倒是本督小看了你”,轉頭對身後幾個檔頭道:“宮內傳聞小雨公公相貌俊俏,身體極美,今日莫不如讓咱們東廠鑒識一番,看他究竟有何好處,竟能爬上貴妃繡床!”


    眾人聞此猥褻之言,俱是放聲大笑,一人上前一把掀開小雨裏衣後擺,隻見那臀上已是血跡斑駁,一雙長腿白玉似的,被分開捆在烏黑的刑架上,反差頗是刺激。


    小雨這般姿勢呈現於東廠諸人麵前,再聽他們一番猥褻之言,早已羞得無地自容,氣往上衝,差點昏了過去。


    閆是舉做個手勢,那兩名掌棍刑官精力百倍,又是劈劈啪啪朝那臀上打了百餘棒,隻打得皮開肉綻,血染刑具,但小雨硬是忍住屈辱,一聲不響。


    閆是舉心中惱火,按機括重新立起刑架,手下人端過一隻瓷碗,閆是舉單手捏住小雨雙頰,把碗中藥湯直灌入他口中,反掌一拍胸口,小雨一嗆,藥湯全部滾落下肚。不消片刻,便覺腹中劇痛,頭腦竟然恍惚起來,眼神也漸漸渙散,知道是東廠逼供犯人專用的迷藥,服了便讓人意誌消退,加上腹中疼痛,用刑更無招架之力。


    閆是舉望著他迷離的神情,心中得意,問道:“小雨公公,你究竟去永壽宮做什麽,與淑妃娘娘相談許久,究竟所為何事?”


    小雨輕輕仰頭,斜眼打量了閆是舉半晌,竟露出一個淒迷淺笑,語速刻意緩慢,“相談許久,自然是為了稟明東廠諸人何其無能,不會辦案,卻隻用下三濫手段逼供……”


    閆是舉不待他說完,已氣得伸手一個掌摑,打得小雨俊臉側在一邊,嘴角已掛了血痕。小雨目光輕蔑,仍是冷笑不語。


    “混賬,這就用九尾鞭伺候你!”


    一個赤著上身的精壯刑官把小雨從人字架上解下來,雙手高舉緊縛,吊在房梁正中的繩鉤上。一桶鹽水潑上去,小雨略清醒一分,隻覺下身傷口如烈火般灼燒,痛得他幾乎將牙咬碎,渾身顫抖。


    那刑官望著他身上長衣盡已濕透,緊緊包裹在身上,露出優美的身形,便從大桶中抽出一根十尺長鞭。此鞭乃是野牛皮所製,共九個分叉,叉頭做成蛇頭狀,通體黑紅,在麻油裏浸得烏亮。手中一抖,隻聽得嗚嗚生風,鞭鞘擊在地上,竟抽出一道電光。


    那刑官在小雨身前站定,憋足了力氣,長鞭呼嘯,狠狠抽在小雨身上。


    小雨雙手吊著,竟被這一鞭抽得整整旋轉了一周,長長一道血痕便如一枝紅梅,霎時綻放在貼身白衣上。小雨眉頭一緊,終於痛得悶哼一聲,連閆是舉身邊一眾檔頭也被眼前景象驚得乍舌,看濕衣之下小人兒皮膚瑩白嬌細,如何禁得住這樣重刑?


    那刑官卻不敢憐惜,見廠公一臉恨意,隻得揮手又是數鞭,那九尾蛇信很快便將小雨一身白衣撕得千瘡百孔,鮮血四濺,憑地驚心。


    小雨此時手已吊脫了臼,渾身鞭痕,痛得無以複加。迷藥的藥力也越發強勁,腹痛難當,頭暈目眩。閆是舉的冷笑和刑官的呼喝變得模糊不清,眼前人影都幻化成怪相,但他不願向閆是舉低頭,隻是緊抿了雙唇,抵死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盆冰水兜頭而降,小雨模糊醒轉,隻覺得全身血液似已流盡,徹骨寒冷,耳聽閆是舉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招是不招?”


    小雨深知東廠酷刑之厲,此刻了無生趣。模糊地想到淑妃托孤之言,心中苦笑,自己一個廢人,如何盡得了舅舅的職責,管得了皇太子之事?再說雨家覆滅已久,又與自己何幹……毒蛇似的鞭子啃噬著全身,疼痛也漸漸離體遠去,無力地低垂著頭,任憑鮮血順著濕透的軀體在腳下滴滴跌落。


    閆是舉見此時天已大亮,心中著急,走上前一把揪住小雨的長發,迫他揚起臉來。“你到底肯不肯說?”


    小雨自知無幸,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閆是舉焦慮的神情,唇角稍動,出口仍是桀驁,“原來東廠……除了屈打成招,並無高明之處……”


    一句話未完,鮮血已自口中大量噴出。原來閆是舉氣極,運起內力一掌打在他腹部。


    小雨隻覺得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腹中鮮血上湧,不待喘息,又挨了一拳,隻聽嘎啦一聲,肋骨已被生生打斷。


    大檔頭尚銘見上司動了真氣,這般出手,必是要了那人性命,趕忙上前勸阻:“提督住手,他是萬貴妃身邊紅人,殺不得啊!”


    閆是舉氣憤難消,隻是不理不睬,又是一拳打出。小雨臉色蒼白如紙,鮮血蜿蜒而下,染紅了薄唇,已是了無聲息。


    就在此時,突聽門外眾人齊呼:“吾皇萬歲!”屋內眾人也連忙跪倒迎駕。


    不一刻,天子朱見深緩步走進刑室。


    閆是舉見天子麵色憔悴,心知淑妃之死令他著實傷心,這才親臨東廠查問,忙上前稟奏道:“萬歲莫急,奴才昨晚已將疑凶緝拿歸案,連夜拷問,隻是此人抵死不認,奴才正在曉以利害。”


    朱見深自從進門目光就鎖定在大梁上吊著的身軀。這室內本來血腥至極,但這吊著的人一襲雪白長衣濕透,緊裹著身體顯出清瘦的輪廓,白皙的肌膚上朱痕遍布,菱角似的唇瓣染血豔紅,竟是沒由來地生出七分可憐,三分嬌豔。昭德宮的小雨?想起那日他在禦花園的扁帶上露了一手好功夫,身姿柔軟,手腳靈活,頗具少年的靈動之氣,哪想時隔幾日,竟已被吊打得奄奄一息。以前在萬妃處也經常見他,隻是這孩子總規矩地低著頭,除了對那官帽下衣領間露出的一段雪白頸子印象頗深,卻第一次注意到他竟生得這般風骨。


    “淑妃之死怎見得便是此人所為?”


    閆是舉見皇上打量著小雨了無生氣的側臉,不知是何思量,心中暗自擔憂,莫不是用刑太重,這人已斷了氣?別是皇上懾於萬貴妃雌威,再把罪怪到東廠頭上……想到這,趕緊一副篤定口吻道:“永壽宮諸人皆見此人下午帶了果物補品探試淑妃之病,皇太子殿下更是親眼見到淑妃與此人談話間一臉哀求,淚流不斷。他走之後淑妃娘娘就咳喘不止,入夜竟至歸天,若論凶手,隻有他嫌疑最大。況且前幾日陛下內監張敏吞金自殺,宮女蔻兒暴死,依奴才調查,皆與此人脫不了關係。”


    朱見深一邊聽著閆是舉的回稟,卻隻是在小雨身前負手而立,打量著他一襲裏衣居然無一處完好,血跡斑斑,細腕被牛皮繩狠狠勒著,已是青紫一片,修長的雙腿下,血水更是匯成小小一灘,雖然慘不忍睹,卻難掩極好的身形,浴血下的嫩白皮膚更顯得瑩如美玉。發髻早被打散,一頭青絲如黑瀑披在肩上,掩住了麵容。心中難耐好奇,幹脆伸手托起他的下巴仔細端詳,卻見那張俊臉毫無血色,秀眉微蹙,似在昏厥間仍感到依稀的痛楚。雙眸緊閉,長長的羽睫微弱翕動,菱唇微翹,唇角蜿蜒的血汙,讓人看得心生憐惜。沒由來的一陣衝動,竟自從懷中掏出錦帕,去擦試他唇邊血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睥睨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完顏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完顏秋並收藏睥睨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