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來時,幾十年樹齡的大樹的枝枝杈杈上,悄悄萌出新芽,綠綠的、嫩嫩的,新芽邊緣泛著灰褐色,若不仔細看,還以為上麵落了灰塵。田間地頭的小草也嶄露頭角,怯生生地窺探大地。站在村口向遠處眺望,視野一下開闊起來。不久,夏季也跟了上來,整個村莊掩映在鬱鬱蔥蔥之中,走在田野裏,讓人禁不住心生歡喜,那是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麥浪,還有散發濃鬱香味的油菜冰花,整片田野黃綠相間,仿佛人間畫廊一般。


    小麥瘋了似的往上長,幾乎一天一個模樣。夜半時分,到田野裏轉轉,還可以聽到劈劈啪啪的響聲。有經驗的老農會說,那是麥子在拔尖——往上長呢。村民們心藏喜悅:又是一個好年成!他們暗自祈禱,小麥正在灌漿,這個關鍵時刻千萬不要下雨,以免影響收成。


    眼看小麥由嫩綠變成暗綠,又變成微黃,三爺在家再也待不住,更管不住自己的雙腳,一天要往莊稼地跑幾趟,看看自家麥子的長勢,再看看別人家麥子的情況,一旦有長得好、杆壯粒飽的麥子,他便會蹲在地頭兒,掰著麥穗和秸稈,認真研究半天。除非發生天大的事,要不然說死也不肯離開。


    麥子一天比一天黃,三爺的心也隨著成熟的莊稼,一天比一天緊張。三爺家六口人,十多畝地,麥子成熟後,需要用鐮刀一鐮一鐮割出來,工作量實在太大。更加不巧的是,遠在攀城安家的堂兄,知道三爺子女多,想幫他一把,前幾年把已成年的紹姿特意叫去,試圖給孩子找條出路、跳出農村,免得將來和老祖宗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在農村侍候一輩子莊稼。


    現成的青壯勞力不在家,更讓三爺麵臨重重困難。三爺心想,冰琪上小學,是個孩子,兒子紹晉年齡更小,連學還沒有上呢,不能指望他倆下地割麥。家裏主要勞動力,就自己、老婆子和三閨女——冰花仨人,雖說冰花不怕下力,幹活也是把好手,但女孩子力量畢竟弱。在農村,女孩比不得男孩子有用!唉,家裏要是有個男子幫忙,就太好了!


    每當想到這些,三爺就不由得陣陣慌亂,愈發感覺頭疼。有人而且是男子來幫忙?簡直癡心妄想。農忙時節,各家各戶忙得團團轉,能把自家農活幹完就不錯了,誰有閑功夫給別人幫忙。


    麥季快要來到,村民們再也聽不到三爺滿村乍呼,也很少看到他忙村務。倒是在莊稼地,經常能看到他背著手、低著頭、邁著步四處轉悠,走幾步回頭望兩眼,甚至返回去反複察看研究,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幹啥。偶爾有人碰到和他打招呼,他也很少理會,有時“哼”一聲就沒了下文。見麵不說話、不願搭理人,這還像原來的三爺嘛,完全沒了隊長的親民感!


    麥子終於熟了。三爺家有8塊地,麵積大小不一,成塊的麥田成熟相差時間不大,麵積小的一天內完工,麵積大的可花一天半或兩天收割完。麥子不可能一兩天全部收完,卻絲毫大意不得,萬一進度太慢,哪天下起大雨,麥子就會被淋在地裏。如果抓得不緊有所鬆懈,積攢一年的希望就會大打折扣,三爺心裏一直盤算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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