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問你...你...為什麽揮劍?”


    麵對林澄的提問,巽逸陷入了沉默。林澄的問題,也是巽逸心中的迷茫。


    在靈籟宗被滅後,巽逸以為他揮劍,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是為了報仇雪恨,在靈丹碎裂修為倒退,重新築基之時,巽逸以為他揮劍,是為了斬盡惡人。可在蠻荒大比的獸潮中,在那巨象的悲鳴之中,巽逸的以為卻開始了崩塌。在與花天宗白老的對話中,那崩塌逐漸減緩可卻讓巽逸陷入了迷茫。


    揮劍是為了什麽?這個問題...巽逸...不知道。


    仿佛知道巽逸的迷茫,林澄努力用那僅剩的半張麵孔笑了笑,自顧自的低聲開口。


    “我的這把巨劍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隻是一把普通的劍,甚至不是什麽築基期的法器...楊風道友,你可能會覺得奇怪,為何我...不換一把劍,而是要拘泥與這一把劍...我之前也不明白...可換了的劍總覺的用不趁手...最後還是隻能重新換回這把劍...”


    艱難的扭動著脖子,林澄將目光移向望向手中被自己緊握著的巨劍,那空洞的眼中竟再次有光芒竄動。


    “可...我那最後一劍,讓我終於明白了...因為這把劍,是師傅他老人家送我的劍...這把劍是我的道,更是我的運。”


    林澄的話落入巽逸的耳中,使得他的腦中嗡嗡作響,似想起了些什麽,可又無法捉住。


    “運...嗎?”


    “因此劍,我和師傅相遇,此乃我之運...因此劍,我拜入淩劍宗,此乃我之運...因此劍,我拜師傅為師,此乃我之運...此劍不單單是劍,它承載了我的一生,更承載了我與師傅的緣。”


    眼中精芒閃爍,林澄的話語使得巽逸的心中有了些許明悟,可伴隨著這明悟,又有一疑惑與巽逸的心中浮現。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再那時選擇與你的同門一樣,為你師傅報仇?”


    這個疑惑,巽逸早就向問了。巽逸本以為林澄是貪生怕死之輩,可通過與林澄的相處,在感受到他那憤怒與仇恨之後,卻讓巽逸對他的印象有了改變。


    “此事啊...我也很像向同門一樣複仇...可這是師傅他老人家向我提出的最後的請求...師傅他老人家啊...早就在卦術中...算到向那該死的問天宗請求,會引來殺身之禍了...”


    “你說淩權前輩,早就知道了。”


    知道會死,但依舊堅持自己心中的道義。這等人,在整個修行界都極為罕見。這讓巽逸心中一驚的同時,更是對淩權出現了敬意。


    “沒錯...所以他才在向那陸子豐請求之前,和我做了約定...”


    不知是因為身體的虛弱還是因為提到了淩權,林澄的聲音逐漸減弱,盡管巽逸一直向他體內輸送靈氣,可他的身上的死氣卻變得愈發濃厚。


    “我淩劍宗不是什麽大宗門...宗中雖還有幾個靈丹初期的長老,但都是強行提升而來,此生修為難以有大的突破...那天晚上,師傅告訴我...我是淩劍宗傳承下去的希望,...讓我明天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能出手...若他出事,我便是淩劍宗的下一任宗主...”


    言盡於此,盡管林澄隻有半張臉,可巽逸卻在其上感受到了濃烈的苦澀。


    林澄那苦澀的臉龐,使得巽逸心中的疤痕,再次疼痛了起來。


    活下去...是為了傳承嗎?爹...娘...長老們...你們當時讓我活下來也是為讓靈籟宗傳承嗎?


    在靈丹碎裂後,巽逸選擇用遵守約定欺騙了自己。可當這欺騙被撥開,當傷疤再次疼痛之時,巽逸還不明白,為什麽唯獨是自己活了下來。


    為什麽其他人都選擇了死,而自己...卻選擇了...生。


    宮殿中,一片寂然,隻能聽見林澄,那斷斷續續的話語。


    “我雖然當時聽從了師尊的建議...但還是忍不住想在蠻荒中...伺機斬殺幾個賊人的...可沒想到還是失敗了...這問天宗的賊人比我想象的要強...因為我的衝動...淩劍宗可能真的要斷根了...”


    自嘲的笑著,林澄將目光望向巽逸,他體內的那被巽逸送入的靈氣突然一動,齊齊向著雙目匯聚。在靈氣的匯聚之下,使得他的眼中異芒閃爍。


    望氣之術!


    感受到全身的異樣之感,巽逸立刻判斷出了林澄施展的法訣,此法巽逸在初遇姚玉蝶時便被她施展過。但巽逸卻沒有躲開,任由林澄的目光就這麽打量著自己。


    “楊道友...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


    幾息後,林澄眼中的異芒消散,口中更是接連碰出了好幾口黑血,在望氣之術的反噬下,他的氣息更是虛弱到無法察覺的地步。


    “你說。”心中雖大致猜出了林澄的請求,但巽逸還是開口了。


    “我淩劍宗的弟子...大多難成氣候...所以...我...想將淩劍宗托付給楊風道友你...”


    “這是你用忘識術看到的?”沒有立刻答應,巽逸目光閃爍,緩緩開口。


    “沒有...說實話...我什麽都沒有看到...可能是太虛弱的關係...”


    巽逸本以為林澄是看到了什麽才會開口托付,可他的回答卻完全出乎了巽逸的意料。


    “那你為何要將宗門托付給我,你應該知道,我的靈丹碎裂過一次,體內五行缺一,此生很難再踏入靈丹期了。”


    “我知道...可...以我現在的情況...也隻有托付給楊道友了...楊道友是...枯古道人...的唯一弟子...值得我賭一次...若是楊道友也沒辦法的話...那便是我淩劍宗的...天命了...”


    “當然...我也不會讓楊道友白幹的...我會將我一生修行以來的劍氣給楊道友,這劍氣中有我的劍意我稱其為...淩天劍意...若我淩劍宗有人可輔...便請將這劍氣交於他...若皆不才,楊道友可自取留之...但...我的劍意雖能讓楊道友的殺劍變強,可這終究隻是暫時的...楊道友還需去尋找自己的劍意..尋找揮劍的理由。可在這之前,林某想問楊道友一件事情...”


    好似回光返照,林澄雙眼中那微弱的光芒忽的亮起,如同有火焰在燃燒,更是有一股一宗之主的氣勢從那殘破的身體內湧出,他的聲音不再斷斷續續,而是如一言九鼎般,充滿了威嚴。


    “我淩劍宗之劍乃義氣之劍,持劍氣者光明磊落,絕不會做出違背道義之事。楊道友,這一點,你做得到嗎?”


    林澄的氣勢,使得巽逸心中一鎮,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我問你,你做的到嗎?”林澄此刻雖很虛弱,甚至巽逸不用功法就能將他斬殺,但他的話語間,卻給巽逸一無形的壓力,讓巽逸感覺如同麵對紫雲道人一般。


    “我...不知道...”輕歎一聲,巽逸緩緩開口,雖然林澄已經油盡燈枯,巽逸在開口糊弄之下,也能得到劍氣,可巽逸敬重林澄,麵對這個與自己有相似經曆的男子,他不想扯謊,不想違背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一直堅守道義。說實話,我很迷茫,我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做事的對錯...但...巽某可以給你一個承諾,隻要巽某存於這事上一天,巽某就會與那問天宗不死不休!”


    “巽...嗎?看來楊道友在傳聞上,不是什麽道義之輩啊...好!有楊道友這個承諾,足夠了!這劍氣就林某就托付給楊道友了。”


    林澄作為淩劍宗的宗主接班人,自然聽到過一些風聲,他大笑一聲,毫不在意口中碰出的鮮血。


    “楊道友的殺劍應該有六到七柄...是因為反噬才隻能放出四柄的吧。”


    “的確如林道友所說。”


    “我這劍氣,能夠幫楊道友壓製些許反噬,但隻能壓製一把...楊道友,拿劍吧。”


    聞言,巽逸點了點頭,一拍儲物袋,便有一把七殺劍飛出,漂浮在林澄的身前。這把七殺劍,是楊風第一分魂所控。


    滋滋...


    林澄艱難的將手中的巨劍朝自己的身子拖了拖。這柄巨劍雖隻有融氣期的造詣,可卻好似有了靈性,那與白色地磚摩擦而發出的聲音,落在兩人耳中,如同老友離別的喚音。


    “老朋友...本來我想將你送給楊風道友...可楊風道友說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是義氣之人,那便不能趨動你了...不好意思...看來我們也到此為止了...”


    若是巽逸方才直接答應,那林澄便會讓巽逸去舉這巨劍來驗證。


    林澄說罷,放開了那巨劍的劍柄,抬手屈指向著那劍身輕輕一彈。


    一彈之下,那巨劍不斷顫抖,發出一聲悲壯的劍鳴。一道寒色之氣於那巨劍的劍尖流出,這氣似霧,看似柔弱,卻蘊含這淩厲之意,若是有人以神識去探,定會被這氣立刻斬傷。


    林澄的劍氣本因無形,可他的最後一劍卻讓他對於劍的領悟愈發的清晰,讓他能夠將這劍氣抽出。


    這劍氣的威力姑且不論,光是這劍氣之中,蘊含的林澄一生修行的感悟,就尤為的珍貴。雖說他的修為隻有築基後期,但也已觸碰到了靈丹的瓶頸。


    巽逸的第一次結丹,雖成功凝出,但是在他無意識間發生的,對於巽逸來說,凝結靈丹依然是未知的。若能細細感悟林澄的劍氣,對巽逸日後的結丹會有極大的幫助。可以說這林澄是送了巽逸一份天大的機緣。


    在那劍氣被完全抽出,離劍的刹那,那巨劍也逐漸碎裂崩潰而開。望著那碎成數塊的巨劍,林澄輕歎一聲,這巨劍陪伴了他多年,承載了他的一切感情,如今與他一起隕落,讓他不免有些唏噓。


    將目光一轉,林澄伸手一把握住七殺劍的劍柄。


    被其他人握住,巽逸的七殺劍不斷顫抖,其上更是爆發出了強烈的煞氣,向著林澄衝去。


    巽逸早有準備,剛欲催動神識中的烙印進行阻攔,可卻看到了林澄向自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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