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白起床氣極重,真不知道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大早上招惹他。


    方叔正在準備早餐,聽到開門聲從廚房出來,有些無奈的衝顧九思苦笑,若有似無的帶了絲對小孩子無理取鬧的寵溺,“為了件襯衣……”


    方叔本名陳方,是陳靜康的父親,之前是陳家的管家,自從陳慕白從陳家搬出來住之後,也把他帶了出來。


    顧九思明了,對方叔點了下頭便上了樓,看到陳慕白穿著浴袍站在臥室中間大吼,“顧九思呢?顧九思呢?顧九思去哪兒了?”


    衣帽間深處傳出來陳靜康顫顫巍巍的聲音,“一大早就沒看到她……”


    陳慕白聽了似乎更生氣了,“你這個笨蛋,怎麽還沒找到!”


    陳靜康在裏麵翻了半天,懷裏抱著一遝襯衣,手裏還捧著一件跑出衣帽間,“少爺,是不是這件啊?”


    陳慕白瞄了一眼,“不是!再找!那件沒有暗紋!什麽都沒有!”


    顧九思歎了口氣走上前問,“慕少,在找什麽?”


    陳靜康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喜笑顏開,“顧姐姐你回來了?太好了!你見沒見到上次沈小姐送給慕少的那件白襯衣?”


    顧九思看了看陳靜康手裏的衣服,又看了看陳慕白的臉色,一言不發的進了衣帽間。


    偌大的衣帽間此刻滿目狼藉,陳靜康灰溜溜的跟在顧九思身後。


    顧九思小聲問,“沈小姐送的那件不是被他笑著接過來轉身就扔了嗎?”


    陳靜康都快哭了,“可不是嗎,可是他說要穿那件,三爺說沒扔,你敢說他錯了嗎?”


    顧九思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陳慕白也進來了,隨手拎起一件沒暗紋很低調的白襯衣,“喏,這不就是嗎?你們兩個四隻眼睛都沒看到嗎?”


    顧九思看著那件白襯衣皺眉,這哪是沈小姐送的,明明是她去年聖誕節的時候順手拎回來的一件,他怎麽敢張嘴就胡扯呢。


    說起來陳慕白這個人有的時候有點小孩子脾氣,比如每個節日就要別人送他禮物,外人送的他向來是看不上眼的,陳家人送的他更是連收都不屑於收,隻有她,陳靜康,方叔三個送的,他會像個孩子一樣滿心歡喜的收起來。


    陳靜康向來是個沒有立場沒有原則的狗腿子,聽到這句話立刻給陳慕白擺台階,笑得像朵花一樣,“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這件!還是慕少眼神好記性好!”


    陳慕白絲毫不領他的情,而是淡淡掃了顧九思一眼後,又忽然轉過頭盯著她看。


    顧九思知道自己臉色不好看,但她不是衝陳慕白。她凍了一早上,淋了雪,現在屋裏溫度又高,她渾身都不舒服,又站了一早上,腿疼得都麻木了,想扯個笑容出來都很困難。


    “陳靜康,去廚房給我端碗湯來。”陳慕白忽然開口。


    陳靜康立刻一溜小跑的去了樓下廚房,很快端著一個青瓷碗進來遞給陳慕白。


    陳慕白接過來看了一眼,忽然遞到顧九思眼前,淡淡的開口,“我突然又不想喝了,你替我喝了吧。”


    顧九思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慕白,每天早上一碗湯,是陳慕白萬年不變的生活習慣,就像某項基本國策一樣,他今天是怎麽了?


    陳慕白看她半天沒接,不耐煩的又遞了遞,“叫你喝你就喝。”


    顧九思喝了湯這才緩過來,比剛才舒服多了。


    陳慕白坐在沙發上眯著眼睛等她喝完才開始審她,“去哪兒了?”


    顧九思放下碗不急不緩的回答,“早上起得早,看到下雪了便出去走了走。”


    陳靜康端起空碗眨巴著眼睛看著兩個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樓梯口挪。


    雖說表麵上陳慕白是老板,顧九思是助理,可是顧九思背後是終極大boss陳銘墨啊,兩個人表麵看起來是天下太平,可是一個陰陽怪氣嚇死人,一個冷起來凍死人,分庭抗爭的局麵沒少發生,他可不想被血濺當場。


    陳慕白有些好笑的哼了一聲,“走到全身都濕了才知道回來?”


    顧九思突然笑了,認真的看著陳慕白,“您既然不信,又何必問我呢?”


    陳慕白也不惱,笑著抬手示意她繼續,“信,你接著編。講故事這事兒不就講究個真誠嘛,你真誠的編,我真誠的聽。”


    顧九思腦筋轉的極快,“不知不覺走遠了,回來的時候雪又下大了,不好打車。”


    陳慕白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隻看相貌稱得上是絕色,隻是性子有些冷,也從來不知道打扮自己,除卻上班時間就素麵朝天,卻別有一番清新脫俗的舒服,胡扯起來的時候更是帶著十二分的真誠。良久之後他心裏一笑,這個小狐狸,真不該心軟讓她緩一緩,這一緩心思也活過來了。


    陳慕白臉上卻沒表現出半分,冷哼了一聲,繼而陰陽怪氣的笑了起來,看得人不寒而栗。


    “是啊,老宅那個地方是不好打車,九小姐辛苦了。” 陳慕白甩下這句話後便起身下樓了。


    顧九思就坡下驢,“慕少真是客氣了。”


    直到陳慕白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顧九思撫了撫手心裏的汗,這才鬆了口氣。


    是,他應該知道,什麽事情能瞞過他的眼睛?可是她不明白,既然這樣他為什麽還要留她在身邊?憑陳慕白的本事想讓一個人消失不是一件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事情嗎?


    顧九思整理好更衣間出來下樓的時候,陳慕白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方叔偷偷的衝她豎了豎拇指。


    顧九思心裏哀歎一聲,別人都道隻有她哄得了發脾氣的陳慕白,可誰又知道陳慕白的脾氣多半是她惹起來的,到頭來,她是有苦說不得。


    衣服風波總算解決了,陳慕白吃了早飯去上班,聽顧九思匯報完今天的行程安排以後便埋頭工作。


    顧九思看了眼時間,她還要去幫陳慕白處理他的其他“舊衣服”。


    環境優雅的咖啡廳,顧九思坐在角落裏看著對麵的女模特哭得梨花帶雨,不為所動,麵無表情的適時遞上紙巾,耐心極好的等她哭完。


    “九小姐,嚶嚶……你說,慕少為什麽不喜歡我了?”


    顧九思努力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來,隻好繼續裝麵癱。


    說實話,顧九思很想告訴她,陳慕白壓根就沒喜歡過她。陳慕白這個男人有野心有手段,他的精力怎麽會被女人牽製住。你看他笑得春暖花開,可是他的骨子裏是冷的,他的血也是冷的,或許曾經熱過,可是自從他媽媽去世之後就徹底冷了,沒人能捂熱他的心,沒有人。


    顧九思的沉默換來了對方更傷心的哭泣,滿臉委屈的哭訴,“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慕少連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我……現在像他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這話顧九思相信,可並不是因為陳慕白是君子,而是因為陳慕白有潔癖啊,他身邊雖然沒少過女人,但是極少和她們有肢體接觸。眼前這個女人總算有句話說對了,現在像陳慕白這樣有潔癖到人神共憤地步的人已經不多了。


    顧九思幫陳慕白處理的女人數不勝數,對於這種場麵早已麻木。她抬手看了眼,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女模特大概也哭累了,便默默伸出左手遞了張支票過去。


    女模特看了一眼似乎被驚住了,“我不是為了錢!”


    聽到這話顧九思這才抬頭認真看著對麵的女人,隻覺得沒意思。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追逐的對象,有的為錢,有的為利,有的為色,喜歡錢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是明明喜歡卻說不喜歡這麽虛偽的行為卻並不高明。


    如果陳慕白不是陳慕白,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男人,這個口口聲聲“不是為了錢”的女人會看他一眼嗎?


    答案肯定是不會。


    聰明冷靜如陳慕白,這個道理他怎麽會不明白?


    顧九思喝了口清水,潤了潤嗓子,“你當真不看看上麵的數字?”


    很快顧九思便看到剛剛還梨花帶雨的女模特拿著支票歡天喜地的離開了,大抵上麵的數字很合她的心意。顧九思坐在原地未動,沒有鄙視沒有嘲諷,畢竟得償所願這種事總是好的。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如果自己想要的也能這麽容易得到該有多好。


    抬手讓服務生把對麵的那杯飲料撤了下去,她還有一位要等。


    這一位顯然沒有上一位好打發,直接情緒失控的跳了起來,把麵前杯子裏的水潑到她臉上後便開始破口大罵。


    “顧九思你算什麽東西,你就是陳慕白身邊的一條狗!還是吃裏扒外的狗!憑什麽你讓我走我就得走!我要見陳慕白!”


    對於這種掂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重的人,顧九思並不生氣,她安安靜靜的聽著,麵無表情的接過一臉驚恐的服務生遞過來的幹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等對方罵完了才遞了個文件袋過去。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看了後立刻蔫了,卻硬撐著裝淡定,“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九思依舊語氣溫和的回答,“沒什麽意思,周小姐你明白的,捧場做戲,好聚好散,何必鬧得那麽難看呢,您說是吧?您以後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不要因為某些人某些事而耽誤了自己。”


    麵前的女人很快灰溜溜的離開了。


    顧九思解決完這一個之後,揉了揉眉頭,站起來路過鄰桌的時候拍了拍坐在那裏的人,“收攤了。”


    陳靜康立刻扔了雜誌站起來,還不忘拍馬屁,“顧姐姐,你的效率越來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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