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譚森便向董事會遞交了辭呈,帶著一家人悄悄去了國外。之前一點兒預兆都沒有,這個消息在業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一朝天子一朝臣,譚森離開後,立升內部果然開始大洗牌。


    各方勢力爭得頭破血流,而他們爭奪的焦點則是譚森留下的掌門人的位置。


    陳慕雲和陳慕昭也各自派了人去爭那個位置,陳慕白為了讓戲做得逼真一些,也隨便派了個人去湊熱鬧,當然爭得再厲害也隻是在暗地裏,表麵上依舊風平浪靜,是人都知道陳銘墨的忌諱,也有些刻意避開他,而陳銘墨那邊似乎已經聽到了什麽風聲。


    某天下午陳慕白在接完一個電話後以最快的速度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心情不好,而又不讓別人知道他為什麽心情不好。


    先是因為雲舟集團的方案他把手底下的一眾精英罵的狗血噴頭,顧九思坐在外間,光聽都能聽出血腥味兒來。


    然後又因為潔癖模式開啟把陳靜康使喚的團團轉。


    顧九思看著陳靜康低頭弓腰哭喪著臉進進出出,忽然有種預感。


    她預感下一個被折磨的對象就是她。


    果然,沒過幾分鍾就看到陳慕白拎著西裝外套走出來,覺察到顧九思一直盯著他便轉過頭問,“有事嗎?”


    陳慕白現在這種狀態已經很嚇人了,顧九思害怕遊離在她視線之外的陳慕白又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來,到時候收拾爛攤子的隻會是她,便試探著問了句,“您……要出去?”


    陳慕白一開口就是一顆炸彈,“我約了孟萊喝下午茶,一起去嗎?”


    顧九思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呼出來,心裏不得不由衷的讚歎。


    這一招放得真是漂亮,陳銘墨,孟萊,包括她,一石三鳥,虐得體無完膚,一個都沒放過。


    顧九思左右為難,斟酌半晌開口,“慕少,她畢竟是您父親的妻子……”


    陳慕白一臉無辜的回答,“有法律規定繼母和繼子不能一起喝下午茶的嗎?”


    顧九思艱難的看著陳慕白,艱難的搖頭,繼而艱難的開口,“沒有……”


    “那不就得了。”陳慕白瞟了她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顧九思目送著陳慕白,身形清瘦挺拔的某人讓她恨得牙癢癢。


    是,是沒法律規定繼母和繼子不能一起喝下午茶,可您的目的不止是喝下午茶吧?您不知道這個時間段狗仔隊是最活躍的嗎?


    可是她不敢攔啊,都說忠言逆耳,而陳慕昭的毒舌會讓你恨不得沒長耳朵。


    當天晚上,陳慕白和唐恪坐在包廂昏暗的角落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滿屋子的男男女女鬧得不亦樂乎。陳慕白百無聊賴抬手看了幾次表後站起來,“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唐恪拉住他,“哎哎哎,今天知道你來特意給你開的酒,怎麽沒喝兩口就要走啊。”


    陳慕白倪他一眼,“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的?”


    唐恪一臉狗腿模樣,“有事兒有事兒……這不來了……”


    正說著就有人推門進來,中年男子看到唐恪的招呼馬上走了過來。


    “這是青華實業的杜總,杜生乾,這是陳家三公子,陳慕白。”唐恪介紹完又湊到陳慕白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


    來人臉上堆著笑伸出手,“三公子,久仰大名。”


    陳慕白眼都沒抬,無視他伸過來的手,漫不經心微乎其微的點了下頭,那雙眸子出奇的孤高冷傲。


    這麽不給麵子足以說明了態度,唐恪使了個眼色,那人猶豫了下很快出去。


    “這人和……”唐恪頓了下指了指上麵繼續說,“有點關係,這幾年賺了點錢越來越膨脹,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找了我好幾次,想讓你指點一二,知道你也看不上這種人,故意讓他來碰壁的,免得不知道收斂收斂。”


    陳慕白好似沒聽見一般,半晌才回答,語氣依舊輕緩慵懶,“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拿我當槍使。”


    唐恪卻沒那麽輕鬆,渾身僵了一下,立刻熱絡著靠過去,討好的笑著,“這不是讓他見識見識什麽是皇室貴胄嗎,氣質這種東西他那種隻有錢的土鱉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唐恪說完又看了幾眼陳慕白,他似乎又在出神,試探著問了句,“心情不好?”


    陳慕白又似乎沒出神,很快抿了口酒回答,“談不上。”


    唐恪知道他向來心思深沉,想了想,“前幾天我聽我爸說你們家老爺子那邊好像要有什麽動作,你小心點兒。”


    陳慕白對這種明爭暗鬥向來不放在心上,有的時候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甚至會有些興奮,可今天聽到這些竟有些莫名的煩躁,“知道。”


    唐恪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便開始轟他,“快走吧快走吧!你坐這兒都沒有美女敢靠過來了。”


    “是嗎?”陳慕白勾著唇忽然笑了,側臉的輪廓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朦朧的溫柔,眉宇間盡是風流,衝著包廂中央的人群眨了眨眼,很快就有美女躍躍欲試的想要靠過來。


    笑完也不停留便站起來走了。


    唐恪今天晚上被他的陰晴不定嚇得夠嗆,這次沒敢再攔著。


    陳慕白剛從包廂出來,便在走廊上看到了熟人。


    冤家路窄格外振奮人心,剛才還蔫蔫的陳慕白立刻神采飛揚的進入戰鬥狀態。


    “喲,這不是江少嗎?江聖卓,字如玉,守身如玉,江湖盛傳其不沾女色,恐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陳慕白抑揚頓挫的念叨了幾句後轉頭問,“你這兩年不是不來這種地方的嗎”,說完還故意抬手看了眼時間,繼續調侃,“這個點兒乖寶寶早就該上床睡覺了啊。”


    江聖卓被他嗆得滿臉通紅,跳著腳吼他,“你以為老子願意來啊!老子是來找你的!”


    陳慕白一臉看不起他的模樣,“找我你打我手機不就得了?耐不住寂寞想來就直說嘛,何必拿我當借口。”


    江聖卓竟出乎意料的回答,“老子憑什麽記你的手機號?!”


    陳慕白對於這個結果似乎有些接受不了,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那爺也沒什麽必要在這兒跟你廢話。”


    “那個……”江聖卓頓了一頓,“樂曦剛才給我打電話,忽然掛了電話,我打過去沒人接,我怕她出事,我知道你門道多,你能不能找個人去看看她……”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找個女的。”


    陳慕白摸了支煙出來點上,痞痞的叼在嘴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半天,又思索了半天,繼而有些疑惑的問,“我怎麽半點都沒聽出來你有求我的意思呢?”


    江聖卓繃著張臉,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謝謝。”


    陳慕白看他滿臉的不情願,哼笑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半小時後,兩個人靠在車邊,陳慕白邊抽著煙聽江聖卓細聲細語的打電話邊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江聖卓掛了電話以後問他,“你在看什麽?”


    陳慕白保持著仰著頭的姿勢懶懶的回答,“看月亮。”


    江聖卓也抬頭看了眼,“看出什麽了?”


    陳慕白優哉遊哉的吐出口煙圈,“花好月圓果然是容易出事兒的日子。”


    江聖卓眼角一抽,其實他在問出口的瞬間就知道自己又多嘴了,陳慕白正經的時候最毒舌,果不其然。


    “我說,你們家巧樂茲也走了很久了吧,你就沒尋思著換一個?女人不都是一個樣兒的嗎?”


    提起這個江聖卓便開始表現出煩躁,搶了支煙點上,“你懂個屁!算了算了,跟你這種整天就知道利益交換的人說感情簡直是侮辱這個詞,在你眼裏人和人之間的關係除了利用和被利用就沒別的了。”


    陳慕白摸著下巴很認真的想了半晌,“其實女人在我眼裏還是有區別的。”


    江聖卓以為他孺子可教,湊過去問,“什麽區別?”


    陳慕白緩緩吐出答案,“上過的和沒上過的。”


    “……”江聖卓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我回家睡覺了。”


    “哎”,陳慕白衝著江聖卓的背影叫了聲,“今天的這個局麵雖說是孟萊造成了,可也不能說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有沒有後悔過沒能力保護她還招惹了她?”


    江聖卓頓住,沒回頭也沒回答。


    陳慕白散漫的把煙蒂摁在車前蓋上繼續問,“你既不能護她周全,又何必拉她入懷?”


    江聖卓聲音輕緩的開口,“陳慕白,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江聖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陳慕白一低頭便看到了煙盒裏的那隻許願煙。


    其實陳慕白並不經常抽煙,要麽提神,要麽便是心情確實不好,但這個習慣他一直留著。


    第一排七支,中間一排六支,最後一排七支。把第一排中間的那一支抽出來,許一個心願,然後倒放進去,這支煙,就叫做許願煙。許願煙不能給別人,不能提前抽掉,更不能留著不抽,必須在前麵的煙都抽完的情況下抽,願望才會實現。


    此刻煙盒裏還有幾隻煙,陳慕白卻把許願煙抽出來點上了,卻也不抽,隻是拿在手裏看著嫋嫋升起的白煙,自言自語道,“我壓根就不想懂,我沒資格。”


    陳慕白低頭看了眼車前蓋上煙蒂燙出來的印記,總覺得一個太孤獨,又點了幾支煙燙了個眾星捧月的造型出來才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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