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白對她的沉默似乎並不滿意,一臉促狹,“在我眼裏,顧九思從來不屑於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單純的好人。說吧,你肯定想過。”


    顧九思承認,她確實想過,還想過不止一次。


    “我會去找陳銘墨,告訴他立升集團的事情,作為交換,我的要求他也會答應。”


    陳慕白先是點頭一臉讚許,繼而又是一臉疑惑,“其實相比較而言,這個辦法更簡單快捷,你何不直接去找陳銘墨呢?你是不想得罪我怕我報複你呢,還是真心想替我瞞下去?亦或者說你覺得你想找的人沒有重要到值得你拿這件事去交換?”


    顧九思心情複雜,臉上卻一片輕鬆,“慕少覺得呢?是哪一種?”


    “我覺得……”陳慕白頓了一頓,“是第一種?”


    顧九思笑了,看著陳慕白眼底波光流轉,“當初那場雪夜在王府花園的冰麵上,慕少把這件事當作人情賣給我難道不是為了日後為我所用?難道您還指望著我能替您保守秘密?”


    陳慕白勾唇,顧九思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


    半天才看到陳慕白薄唇輕啟,吐出幾個字,“沒指望過。”


    顧九思不動神色的舒了口氣,“既然沒指望過,又何來我會怕得罪您之說?”


    陳慕白挑眉問,“那就是第三種?”


    顧九思搖搖頭,無所謂的笑了笑,“是第一種,雖然這件事是您主動告訴我的,但是慕少一貫喜怒無常,做事讓人難以捉摸,也保不齊會惱羞成怒來報複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喜歡穩妥的做法。”


    陳慕白斜睨她一眼,“你這……又是在誇我?”


    顧九思抽了抽嘴角,“就算是吧。”


    陳慕白繼續問,“我能問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的嗎?”


    顧九思很配合的坦白,“從陳慕昭那裏回來以後,或許是我無意間說了什麽讓他以為是陳銘墨讓我去找的他,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確實是個好機會”,陳慕白忽然話音一轉,“不過,我生平最恨別人脅迫我算計我,你不知道嗎?”


    顧九思無言以對,她知道,卻也是沒有辦法。


    半晌之後,陳慕白再次開口,“不過這次我可以為你破個例。”


    顧九思抬頭看向他,臉上帶著期冀,“那你是答應了?”


    陳慕白和她對視,眼底一片寧靜深邃,緩緩開口,“答應了。”


    他的話音剛落,整座別墅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顧九思心裏一驚,下意識的想要去抓住什麽,摸到一個堅實溫熱的物體便馬上緊緊抓住。


    那個堅實溫熱的物體動了動很快便安靜的任由她抓著。


    耳邊很快傳來了陳慕白調侃的聲音,“看吧,我就說不能答應,遭報應了吧,天都黑了。”


    顧九思無語,“慕少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陳慕白冷哼,“剛才不知道是誰還說我喜怒無常。”


    顧九思扯了扯嘴角,保持沉默,敲門聲很快將她解救出來。


    門外傳來看門人的聲音,“陳先生,雪太大把電線壓斷了,我去找蠟燭,您稍等一下。”


    腳步聲漸漸走遠,兩個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


    “還好。”


    黑暗中,陳慕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顧九思一頭霧水,“什麽還好?”


    陳慕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一片漆黑中聽不出任何情感,“還好,我們之間隻是交易,我還真怕你隻是單純的為了我才那麽做的。”


    半晌後,顧九思低下頭神情複雜的笑了下,“慕少想多了。”


    陳慕白的聲音裏也帶著些許笑意,“那是最好不過了,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一晚上兩個人各懷試探,誰都不敢先低頭誰都不敢說真話,今天發生的一切日後讓他們後悔又慶幸。


    很快有人拿著蠟燭敲門進來,“陳先生,飯菜好了,您在哪裏吃。”


    陳慕白擺擺手,“不吃了,黑燈瞎火的沒心情,我去睡了。”


    然後陳慕白示意有些僵硬的顧九思看自己的手臂,麵無表情的開口“放手。”


    顧九思這才反應過來,馬上鬆手,有些尷尬的東瞧西看。


    “我說……”陳慕白嫌棄的看著自己的手臂,“你從外麵回來之後是不是沒洗手?”


    顧九思意識到陳慕白的潔癖模式已經開啟,轉身就走,有些無賴的開口,“是啊,沒洗,慕少如果真的受不了就把自己的手臂砍了吧!刀在廚房自己拿。”


    這次輪到陳慕白抽嘴角了,他揚著聲音叫住顧九思,“明天一早一起走。”


    顧九思回頭,一臉莫名,“去哪兒?”


    陳慕白邊把衣袖折下來邊慢條斯理的回答,“小康子一天問你三遍什麽時候回去,你再不回去他就要撐死了。喂了那麽多糧食,撐死了可就不劃算了。”


    顧九思轉過身低頭笑著上了樓。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便出了門,雪天路滑,本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兩個人用了一上午才回到城裏。


    顧九思沒想到她才回來就有人找上門來,她接了電話便急匆匆的出了門。


    咖啡廳裏,顧九思看著手裏的幾張照片心裏一聲聲的歎息,就這些東西真是浪費她的感情,她還以為陳慕白又幹什麽呢。


    對麵某八卦雜誌的新晉記者卻是一臉得意,“您說,這幾張照片如果上了報紙或者讓陳老看到了,會有什麽後果?”


    顧九思抿了口咖啡才不慌不忙的開口,“後果就是……我大概以後再也不會在這個世界裏看到你了。”


    當真是新人,這種別人看到了都要躲著走假裝沒看到的事情他偏偏要拍下來,還敢舔著臉來威脅要錢?


    某記者一臉愕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九思有些不忍暗示他,“意思就是說……我今天什麽都沒看到,你也什麽都沒拍到。”


    某記者冷笑,“看來九小姐是不打算出錢了,那我就隻能帶回社裏給總編看了。”


    顧九思一臉可惜的搖著頭,“你隨意。”


    某記者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去,顧九思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準備回去,還沒回到家就接到了那個雜誌社總編的電話,點頭哈腰的認錯,便表示已經把那個記者辭退了,永不錄用。


    顧九思掛了電話就聽到陳靜康讓她看路邊。


    顧九思沒想到再次見到孟萊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慢慢在街邊走著,臉上帶著傷,走路的姿勢很僵硬。


    陳靜康減慢了車速,“要不要帶她一程?”


    顧九思搖頭示意他快走,“算了,她不會希望看到我們的。”


    看來孟萊和陳慕白的事情陳銘墨還是知道了,他怎麽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他不會動自己的兒子,可是別人就沒那麽幸運了。可顧九思沒想到他會打她,不知道是不是陳銘墨親自動的手。


    段景熙開了一天的會,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筋疲力盡的坐進沙發裏,扯開領帶解開衣扣鬆了口氣,秘書把兩部手機都遞給他。


    段景熙接過來開始看工作手機裏的記錄,秘書把打過電話的人和要溝通的事情說完之後,示意段景熙去看私人手機,“舒太太打了兩個電話來找您,讓您開完會給她回個電話。”


    段景熙點了點頭,開始撥號,秘書很懂事的退了出去。


    “喂,姐。”段景熙一開口才發覺嗓子已經啞了。


    段景熙是段家的小兒子,段景臻又是長姐,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她立刻不放心的囑咐,“怎麽嗓子都啞了,知道你工作忙,可也要當心自己的身體,別以為自己還年輕不當回事兒。”


    段景熙清了清嗓子,“嗯,知道了,你找我有事兒啊?”


    段景臻從小在外交世家長大,舉止禮儀本就無從挑剔,自從嫁入舒家之後越發安和從容,向來是各大家族教育女子的典範。段景熙知道她必定是有事情找他,不然不會連打兩個電話來,而且她要說的話他多半已經猜到了。


    果然段景臻極輕的笑了聲,“不是什麽大事兒,舒畫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她現在大了,我和你姐夫的話也聽不進去,好在你這個舅舅的話她還是聽的,你多看著點兒她。”


    段景熙聽了也不接話,靠進沙發裏閉著眼睛沉默。段景臻安靜的等著,她這個弟弟雖比她小了不少,可畢竟是她父親親自挑的接班人,手把手的教大,這些年又頗有曆練,見識心思早不是她可以想象的了。


    良久,段景熙才輕聲開口,卻說起了另一件事,“我今天開會前才從家裏趕過來,爸和我聊了很久。”


    段景臻等了半天沒有動靜便知道了他的態度,遲疑了下才開口解釋,似乎頗為為難,“舒家這兩年越發的受排擠,你姐夫年紀也大了,自從幾年前栽了跟頭之後便一蹶不振,現在也不過是撐個樣子罷了。我們到了這個歲數也沒有什麽,可舒墨和舒棋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做父母的不能不為子女考慮。和舒畫歲數相當的年輕人裏,陳慕白算得上翹楚。對舒畫來說,陳慕白是個好的選擇。”


    段景熙坐在漆黑的辦公室裏,聲音也不帶一絲溫度,不見剛才麵對親人的親和,似乎又回到了談判桌上,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陳慕白是不是個好的選擇暫且不論,陳家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你不是不清楚,舒畫嫁到陳家會是個好選擇?你既然知道舒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就該明白陳銘墨和舒家聯姻到底是為了什麽。”


    段景臻的聲音忽然威嚴了幾分,“舒畫,把電話掛了,大人說話不許偷聽,沒有規矩!”


    舒畫似乎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悻悻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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